我坐在沙发上,正皱眉思考我妈的笑声是什么意思。没多久,手机再度响了。我瞪着手机,真是不想接,但这是钱唐的专用铃声。
钱唐今晚有饭局,这事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现在居然专门打电话,半途叫我赶过去参加。钱唐的声音比往日更低了些:“……现在就出门,待会有车在小区门口接你。”然后直接报了车牌号。
我非常为难:“一定要过去?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都那么晚,我快睡了。”
“现在就过来吧。”钱唐没多加解释,只重复这么一句。接着,我好像隐隐听到他那端四周传来悉悉索索的笑声。
第一直觉就告诉我没好事。而且,这是非常糟糕的熟悉感。记得曾经参加家宴,某位喝醉的长辈硬逼着我喝酒。我冷着脸直接泼了,倒也没人敢难为我。此刻的场景估计八九不离十,但我却拒绝不了钱唐的无理请求。
电视上总出现一句特别恶俗的话。怎么说来着?谁谁谁,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于是我沉默很久。过了会,在钱唐的催促声中,我一字一顿的悲愤说:“钱唐,你不过是仗着我是傻逼!”
到底还是出了家门,我黑着脸站在寒风的小区门口。
等待车接的过程,又是屈辱感和极度不爽回放的时间。我没怎么费劲的就想起,曾经在马路边醉到靠在女人身上的钱唐,接着我又花了好大功夫控制住自己想走回去的脚步和想打人的手。
夜色里终于驶来一辆很长很长的车。要不是司机小跑下来给我开门,我都找不到车门。而豪车的好处之一是可以随随便便停在酒店门口。于是我浑浑噩噩的走下车,只顾低头跟着来人走,打开间包厢门——
在来的路上,我已经预想过遇到的任何情况。比如酒池肉林,声色狼藉,莺声燕语,钱唐醉到神志不清,向别人介绍“这就是春娘娘。”。
脑海里虽然无比厌恶抗拒,我居然也隐隐有点盼望这场景的发生。
也许在某种潜意识里,我指望钱唐表现出糟糕恶俗的一面。就好像考砸了的期末清晨,反而只盼望知晓最终成绩。所谓早失望早安心,早,嗯,早点死掉那颗无聊的少女心。
结果就只是很普通的饭局。
水晶吊灯闪烁,吊灯下面是圆桌子。七八个人,男的举止挺合体,女的衣服看上去穿得不少,都是正经人面孔(至少装得像正经人面孔)。饭局已经进行到末尾,随着我的出现,席间上的大家停止交谈,目光纷纷集中到我头上。
并非字面意义上,真是将目光聚焦到我头上——来时我没梳头,头上只胡乱别着几个夹子,身上穿着一件带有巨大logo的艳粉色运动衣,脚下随便穿着棉拖鞋。
钱唐向我走来,他步态很稳,显不出什么醉意。对上钱唐眼睛的几秒内,我知道他已经彻底理解我这般装饰后的态度(我是说,虽然我如他意来,但其实压根不想来的态度)。
只可惜现在情况有变。
于是我在钱唐的上下审视目光中,鼻尖就有点冒汗。这席间的人衣着不能说是精致,但像我这样的装扮,还是比较触目惊心的。
钱唐倒没说话,他不动声色的伸手从我头上取下最大的发夹,再轻轻把我带到席间。
“这就是春风,李春风。”他对其他人介绍,“这家伙不怎么好对付,但她会是我这几年的工作重心。”又对其中一个络腮胡子说,“王导,您看资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