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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七十九章

“你们别再深情对视了。”海恩仿佛一条失去了希望的咸鱼, 一脸难以形容的抑郁表情, 煎饼似的摊在椅子上“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

他试图打圆场。

琴酒转了下眼珠, 讥讽似的扫了他一眼, 漫不经心的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烟。

对面的黑发姑娘在他移开目光的一刹那,情不自禁的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弧线姣好的鬓角渗出几滴晶莹的汗珠。

她远不像看上去那般自如, 但也绝不愿意就这么示弱。

“该知道的, 您想必已经知道了。”对于自己潜在的弱势,席拉心知肚明,却并不纠结, 她坦坦荡荡的看向琴酒, 脊背宛如一根风中劲竹。

琴酒颇为欣赏的打量着她, 单手打开打火机,将另一只手上的烟点燃, 火光于明亮的室内闪烁不定。

席拉的眸光也闪烁不定。

“我从海恩那里听了一个故事。”琴酒吸了一口烟, 嗓子隐隐有点发干“你介意再讲一遍吗从你的视角。”

话是这么说,但琴酒的问句仿佛陈述, 看上去丝毫没有给黑发姑娘说“不”的权利。

他还是对海恩的身世耿耿于怀。

然而席拉也不会这么容易妥协尽管年纪轻轻,她却深谙谈判之道。

“我还挺介意, 不过也许我可以讲一些之后的事情关于我自己的故事。”单手撑在海恩的椅子上,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的哥哥。。

烟雾袅袅中, 银发青年俊冷的五官仿佛隐藏于朦胧之中, 然而当他抬眸望向席拉的那一刻, 锐利的视线如刀割肌肤, 彰显着对方的危险与冷厉。

“也行。”琴酒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席拉抬眸,莞尔一笑。她生的很美,让人赞叹的美笑得时候更美,仿佛桃花流水,暗香疏影“那么,就跟哥哥没关系了吧。”

一旁的海恩

琴酒对后者略显懵逼的神色视若无睹,只垂下指间的烟“对。”

随着这个字的落下,海恩心中涌起一阵不怎么美好的预感,他坐直了身体,目光略显警惕的在两人间扫过,抱着一丝侥幸几分试探“你们”

“哥哥就先离开吧。”“你可以走了。”

两句不同的话语,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席拉昳丽清绝的容颜带着恰到好处的真诚,目光柔软却掩盖不住她催促兄长离开的本意;而琴酒的嫌弃则明明白白的写在的脸上,生怕他看不到。

直白点来说,就是三个字快点滚

海恩抽搐着嘴角。

这俩用过就扔的混蛋

岛袋君惠已经脱离危险期的消息无疑让奈奈松了一口气,于此同时,彻夜未眠的疲惫也涌上大脑,让她一阵头疼,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然而浮现心头的隐隐后怕却打消了仅存的睡意。

她将头抵在医院的墙壁上,白花花的墙面与惨白的灯光让她眼前一阵眩晕,隐隐出现不知名的光点,兜兜转转,明明灭灭。

奈奈眨了下眼睛,随后又有力眨了一下,于是光点消失了。

周围很安静,又或者说,太安静了。

静得她都分辨不出,究竟周围本就这么寂静无声,是自己耳朵的问题让她听不见声响。

先前为她看诊时,医生怜悯的表情又浮现在眼前,他的嘴开开合合,奈奈有些茫然,几乎处于魂游状态听着他的话。

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奈奈此刻也有点记不分明了她也不打算刻意去回想,反正不是什么好消息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身后少年宽阔温暖的怀抱。

即使隐隐颤抖,却依旧坚定。

这让她在看见阵哥短信中安排的计划时,不免再次产生了矛盾的心情既想保护他,又不愿意瞒着他。

但是她没得选。

于是她只能开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听着自己略带颤抖的声线

“雅治你能把另一个人,变装成我的样子吗”

作为黑衣组织的高层,意大利黑手党的继承人,海恩素来都是清醒且理智的人。

他看似风流不羁、浪荡多情;但含情脉脉的柔光凝波之下,隐藏的是清冷刺骨的独善其身,冰雪不化。

较之出手狠辣一击毙命的芝华士,他甚至更冷漠三分实打实的外热内冷。

但人总是会有软肋的,海恩也不例外。

也许正是因为本质上也是一个冷漠的家伙,海恩对于能放进心上的人,都格外重视。

比如席拉。

即使已经多年不见,即使彼此都不曾联系,但对方的音容笑貌仍然不曾遗落于记忆深处。

小时候咿咿呀呀对他嘀咕的小团子,粉雕玉琢的像ba过年时包的汤圆;四五岁时跌跌撞撞跑过来让他抱的小女孩,软软的手臂让他几乎不敢用力;十一二岁时背着书包在夕阳余晖下对着他笑,笑容比西沉的金乌还要瑰丽。

他曾经背着昏昏欲睡的小姑娘、一步步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日光依稀穿过两边的树叶留下层层光影;他曾经看着妹妹愈发明艳的容貌骄傲又心烦,下手狠厉的赶跑追着妹妹的混混;他曾经帮着在假期里疯玩以至于开学前欲哭无泪的女孩补作业,还费心伪装成女孩的笔迹

然后在ba离世的那个夏天,看着忽如其来的陌生男人牵着妹妹的手,将她带走。

看见席拉的那一刻,他面上维持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心中早已惊涛骇浪。

但做出“保护她”这个决定,甚至不需要一秒。

这大概就是海恩对席拉滤镜三尺厚的原因。

琴酒无语的想。

随着海恩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去,关门声仿佛按下了某个按键,安全屋里的氛围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i的精英收敛起先前略带闲散的笑意,她微微抿着唇,眸色沉静却不发一言。

“费心支开海恩,你打算对我说什么呢”琴酒开门见山,不打算浪费时间。

“先生不是也想支开哥哥吗”席拉不带感彩的开口,嗓音清润语气静冷“哥哥在的话,他一定会护着我,这样你想做什么都不方便,不是吗”

琴酒单手将烟蒂往桌子上一拧,烟头挣扎着闪动一点淡淡的火光,最终熄灭犹如此刻温情不再的氛围“看来你知道我想要杀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平静的仿佛只是随口打个招呼。

然而席拉知道,他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成分。

“我知道。”席拉的回答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味。

下一秒,琴酒举起了手中的枪。

他的动作委实太快,就连席拉也有看清,他是什么时候拔枪的。

凝视着说话间已经对着她脑袋的漆黑枪口,席拉深蓝的眸子终于漾出一丝恐慌,然而很快,这丝惊慌就再次化为平静。

“真有趣。”琴酒漫不经心的开口,“你的反应,比起那些废物要好太多了。”

“请别这么说。”席拉笑着反驳,她明白琴酒口中的废物是指谁,于是言语中的蕴藏的坚定分外明显“人都是怕死的,无论那些卧底面对死亡是何种反应,都是情有可原的。”

“哦”

“其实我也很害怕。”黑发的i一点都不羞愧,双臂自然垂下,目光坦然,眸中凝结的澄蓝愈发璀璨“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

“是吗”

琴酒不辩喜怒的声线回荡于寂静的安全屋中,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指节上有着去不掉的茧子。

就像那些抹不掉的回忆。

他歪了一下头,而后扣下了扳机。

“砰”

随着一声枪响,雪白的墙面上多出了一个散发着硝烟味的洞。

席拉姣好的五官并没有血肉模糊,她紧紧闭着双眼,睫羽微颤,白皙无暇的面庞上多出了一条血疼,凝珠般的鲜血一点一点从伤口处渗出,从她的脸颊滑下,仿佛红梅落入雪地。

生死边缘徘徊一遭,席拉怔怔睁开眼睛,秋水般的双眸仍有几分失神,她恍惚垂下头,失了血色的唇微微颤抖,就像隐隐颤抖的已握成拳的右手。

“你还觉得,不影响什么吗”琴酒嘲弄的看着她的惊慌,居高临下的质问。

平心而论,他真的很欣赏席拉相较于组织里那群白痴,他更加欣赏有能力的家伙但这份欣赏对于席拉他们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席拉也好苏格兰也好还有未来的那些人也好他们都没有什么不同。

琴酒冷漠的想着,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地方,他握着枪支的手渐渐攥紧了。

指节发白。

“不影响什么。”席拉猛然抬头,澄蓝的瞳孔凝出一片冰壶秋月“因为我的生死并不重要。”

琴酒放下了枪。

他的手依然很稳,然而他还是放下了枪。

胸膛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灼烧。

他本可以饶有兴趣的反问几句,亦或者怀着几分恶意的心情观赏美人垂死的模样,再或者也可以于心中生出几分怅然与惋惜在杀死对方之后。

然而胸膛处那一点莫名其妙的、滚烫又浓烈的情绪于他的血液中翻滚,他的绿眸仿佛也燃起了火光,阴阴沉沉、幽幽冷冷。

“为什么”

这个问题,是在问席拉,却又不只是在问席拉。

他很小的时候,就加入了组织。

黑泽阵于组织里成长、于组织里生活、组织里成就自我于是琴酒诞生了。

作为组织的 kier,作为忠心耿耿的精英成员,作为中流砥柱的高层骨干,作为恶贯满盈的黑道杀手。

多年过去,琴酒早就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如同组织一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他得知系统所谓任务的那一刻,只有嗤之以鼻。

如果不是因为绿子,他只会对系统不屑一顾那种所谓任务,他能找到十几种打擦边球的方法。

哪怕他为了绿眼睛姑娘的复活而勉强愿意去完成任务,但直到如今,他也没有真正把任务放在心里。

更没有将组织与自己分离。

即使不再那么忠于组织,即使放任一群内鬼在组织里搞事情,即使他本人也怀着顺水推舟脱离组织复活绿子的想法

但他一直没有真的去改变自己的立场,也一直仍将自己视作组织的人。

组织的影响力太深了,对于他们这种自小就加入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不是脱离了组织,就不是组织的人了多年后的sherry就是如此,哪怕她已经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却仍旧活在组织的阴影下,但凡风吹草动,就提心吊胆。

对于琴酒来说,组织的一切对他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他从未真正考虑过,改变自己的立场。

也从来没有考虑过,组织的存在对于别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一瞬间,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浮现于他眼前。

多年之前,田纳西在酒吧跟他提起妻子孩子的温柔神情,银发少年满不在乎的匆匆一瞥,自顾自喝酒。

多年之前,白鸟绿子看着被她所杀的人时流露出的不忍与惊恐,以及此后一直落寞的身影。

多年之前,奈奈在绿子墓前一身狼狈,与她的姐姐相似的绿眼睛中萦绕着泪光与仇恨。

不算太久远的过去,组织聚会是贝尔摩德轻佻一笑,觥筹交错间举止隐约厌倦。

数月前,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凝视他的面容,双瞳中隐藏着明亮的火焰。

几周前,苏格兰跟他约定时从容的态度与坚定决绝的神情在琴酒情报后,为了保护同伴的安全,他甚至没有通知一个同僚,直到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