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仆役牵过一匹瘦马,缰绳递在绿袍勾录的手中。
此情此景,刘二爷真想恶毒地问一句:“魏老爹你长得这样普通,怎么就能生出桃花眼那样的俊俏孩儿?”
刘屠狗当然不会应承,夹在两个庞然大物之间,那是既愚蠢又危险的行为。
他拒绝诏狱勾录的底气并非来源于自身,而只是因为病虎石原——那个他死皮赖脸认下的大哥。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不提了,总之魏家除了少数几个装聋作哑的知情人,都以为我这个魏家大爷已经死了。”
“二爷背后站着谁并不重要,只因诏狱背后站着的是大周天子。”绿袍勾录回头答道。
刘屠狗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倘若吴剑魔再暴虐无脑几分,毫无顾忌地一剑剁了南宁府的绿袍勾录,二爷自然就可以有样学样,还不用担心做出头鸟。
无论诏狱暗地里再怎么权势滔天,也断然不敢在明面上插手军方将军一级的人事任免。
绿袍勾录闻言,扭头盯着刘屠狗看了又看,才确定二爷不是在说笑话。
须知小州的总兵才是三品,升迁大州或是立下功勋会后授二品“车骑将军”,才能与中州禁军的将军相敌,非得再加大司马衔才能升到一品,与边军将军分庭抗礼。
这回轮到二爷瞠目结舌,怎么着,遇上仇人他爹了?
刘屠狗给自己取“病虎山二爷”这个诨号时,一半是出于对石原的感激,另一半根本就是随性而为的瞎胡闹,万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复杂的牵扯。
地方很清净,酒菜很雅致,倒也符合魏勾录的身份和性格。
说罢他摇了摇头,感叹道:“家族倾轧,二弟一直冷眼旁观,但是我知道,他早就有意把家主的位子传给魏卞,只看这孩子能不能熬过来。可连你这个外人也看出来了,魏卞的性子,宽忍有余、狠毒不足,并不适合待在那个没有人情味儿的地方。”
“一来眼不见为净,你去剑州,之后再能惹祸也跟诏狱无关。二来万一你成事了,帮衬一把魏卞就好,毕竟你们还有份不打不相识的情谊在。三来若是你死在战场,也算为我儿出了一口恶气。”
“大人方才说要管饭,二爷这一人一马可都是挺挑食的主,你甭想随便找个地方就过关。”
始终占据上风的绿袍勾录终于目瞪口呆。
这话看似坦诚直接其实暗藏狡黠,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石原的存在,二爷跟这位绿袍勾录现学现卖,那是半点亏都不吃。
魏勾录说到得意处,也禁不住心怀舒畅,罕见地自顾自干了一杯。
既然眼前这位绿袍勾录说话干脆爽利,刘屠狗也就懒得再做无谓的抵赖。
提起路上听来的江湖传闻,刘屠狗着实有些好奇,很有些关心地问道:“诏狱分管南宁府的那位勾录大人还活着吗?”
于是他坦然道:“若说我与慕容氏其实连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大人肯定不信,可真要说有什么极深的牵扯,别说大人,我自个儿都不信。”
这条诏狱“竹叶青”,此刻终于真正露出了锋利的毒牙,让刘屠狗见到几分天子鹰犬的真颜色。
他闻言微笑道:“说在下阴鸷算是贴切,矫情么,这个评价倒颇有新意。”
他隔空一把揽住绿袍勾录的肩膀,神秘道:“前些日子二爷买了张给朔方将军的推荐信,可去了就只是个小兵不是?诏狱有军部的路子不,能不能帮二爷买个朔方将军当当?”
魏勾录喝酒始终是小口微抿,边听边低头喝了一口,杯中酒几乎不见减少。
倘若当日只是随便选了一个假身份出来招摇撞骗,只怕今天诏狱不会这么好说话,以二爷的性子,就必然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
绿袍勾录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叫人摸不清到底诏狱对二爷持何种态度。
做鹰做犬乃至慕容氏什么的,看来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刘屠狗若是意料之中的不答应,诏狱并无损失,若是答应了给诏狱做个通风报信的探子,那就是意外之喜。
他又不免有些按捺不住的得意,二爷这一路经历,又岂是搅风搅雨那么简单,山崩地裂都见识过了。
这魏勾录咋能如此云淡风轻,多好的公报私仇的机会呀,二爷都替他可惜。
“看在大爷的面上,只要二爷稍稍安分守己,诏狱自然会承病虎山的情。至于在下之前的请求,二爷倒不妨考虑一下。”
刘屠狗一路行来,虽然惹祸不少,但要么对方鞭长莫及,要么就是手尾干净,真正留下后患的,也只有桃花眼魏卞。
“我听说吴二三走的是北上进京的官道,所过之处腥风血雨,江湖人都在拭目以待,想看看这位少年剑魔能不能一路杀入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