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人来，老太太脸色大变的端着火盆就往自家方向跑。
看来宋瑶供的东西也给邻居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鬼青年穿门进入宋瑶的家，墨玄霄牵着我跟上，可我却在脸快贴上黑漆大铜门时怂包的扯着他胳膊猛缩脑袋。
“怎么了”他立即停下问我，我苦着脸说：“你是蛇仙可以穿进去，我是人，会被挡出来的”
他听完好笑：“你和我一起进去自然不会被挡出来，有我在，怕什么。”
我瞧了瞧那扇门，怯怯摸脑袋：“我还是不敢，这可是铜门，撞上去老疼了啊”
一句话的尾音还没落，他就出人不意猛扯我一把，等我再反应过来时，自个儿已经被他带进了宽敞庭院内
“这样就不怕了。”他没良心挑眉。
我抖了抖唇角：“”
真狠
进入别墅内部，宋瑶家院子不大，迎门是块六七米高，一二十米宽的风水墙石头影壁。
影壁后种着大片红艳艳的山茶花，鹅卵石铺路，青石小道，左右外圈是可进车辆的水泥道，墙角栽种着枝叶泛黄的老竹子。
正前方太湖石造景，观赏水池里养着肥美的锦鲤，拱桥流水，颇显雅观。
内部庭院装饰得并不奢侈，大部分都还保持着别墅初版精装的模样。
譬如这木头拱桥，水边的巨石假山，还有左右两侧的双车库，前头的别墅入户门，显然都是开发商统一装修置办的，她住进来并没有让人重新整修。
一般买过精装别墅的有钱人在入住后都会重新再改造一下院落造景，毕竟开发商外包的装修公司在某些地方极有可能敷衍了事。
虽说是一栋一设计图纸，每一家内部环境都不相同，但装修公司在采买材料时会统一购置不少东西，最常见的就是拱桥、假山、甚至鹅卵石，屋内的桌椅。
量产量配的东西，难免会入不了有钱人的眼，为了让自己住的舒服都会选择重新改造。
宋瑶可能是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长，所以这栋别墅很多东西都还是原厂原配。
到入户门前我条件反射的一把捂住鼻子，“等等要不然你进去了给我开个门”
不是很想撞墙。
他被我逗笑，用眼神示意我看两扇入户门上贴的封条：“公安局为了查案，把这房子封了，开门会损坏封条，不如直接穿进去方便。”
所以，我是避免不了再被他吓唬一次的命运了
不过老话说得对，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穿墙我内心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进了屋，很快就被屋里的怪异景象给吸引去全部注意力
空旷的别墅客厅简单放着几张沙发，一只茶几，客厅和厨房是连着的，厨房昏暗，碗筷刀具都摆得整整齐齐，橱柜落了浮尘，看起来好像很久没人使用过。
空气里还残留着香火呛人的余息，客厅地板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黑色灰烬。
正前方雕花镂空光线阴暗的神龛里供奉着一尊白玉长发长裙的年轻神女像，一条莹白色龙尾从裙摆下探出，盘踞在莲花神台上
神龛两侧还摆着半盅灯油的莲花供灯，前方香炉堆满灰白香烬，一只碧玉杯子倾倒于香炉旁，杯沿隐隐有干涸的赤黑血迹。
我的视线落定于那尊白玉龙女神像上，那神像女子，堪称窈窕之姿，绝世佳人
巴掌大的瓜子脸，下巴尖尖，垂眸低头，眉心点着一抹红，杏眸高鼻，薄唇轻抿，面若桃花，白玉透粉。
挺直脊背，身材曼妙且瘦长，双手扣于广袖中，一袭飘逸的白色长裙，腰系龙鳞坠流苏，袖角繁绣莲花纹。
长发过腰，青丝挽成温柔的莲花髻，鬓边簪花，耳坠白玉珠。
白玉神像的雕工好到极致，不但玉人身材好相貌美，衣袂也雕出了袖摆裙琚卷飞飘逸之感，衣袖轻透，白玉细薄如纸，然袖上花纹依旧清晰可见，朵朵娇柔莲花好似真的绽在盈盈柔软的水光纱上
青丝缕缕细如真发，美人杏眸含情脉脉，炯炯有神。
玉像的奇特在于，美人面与腕上肌肤都是白玉透红，因此看着栩栩如生，遥遥望着仿佛摆了个真人供奉。
龙女站在莲花上，长尾自然盘落于花瓣缝隙中，仙姿昳丽，美艳如画，低眸垂首，由内而外透着一股温柔气质也不像个邪气东西。
我伸手把龙女神像拿过来，瞧着龙女精致的小脸，莫名心底升起缕缕怜惜之情，“这东西真的招魂吗”
“是不是觉得这神像身上的悲气很重”玄霄问我。
我抚了抚龙女的眉头：“有点”
“这东西能吸人精元，迷惑人心，等人彻底入迷神志不清时，就会夺了她的魂魄。玉人本身不是坏东西，坏的是下在玉人身上的法力。”
我偏头看他，有点听不懂。
他扫了玉人一眼，继续说：“拿稳些，这玉人体内装着残魂，魂体很虚弱，是玉人自己的魂。能把玉人魂养成这样，幕后筹谋者手上可搭了不少条无辜性命。”
“你的意思是，有人用别人的魂魄来滋养这个玉人的魂”我半晌才捋清他话中的信息。
他颔首嗯了声：“宋瑶的真正死因是被这东西迷住了，有人用幻术迷惑她，她才从十八楼跳下去。
她的魂已经融进了这尊玉人体内，不仅她的，还有七十三名阴命女的魂魄，都在这尊神像里。”
我突然不敢碰这玩意了，手上一抖，龙女神像突然滑了下去
幸好被墨玄霄及时接住。
“宋瑶是阴命女”我不可思议的低喃。
玄霄道：“若不然，姜家怎么可能一开始就相中了宋瑶。你以为宋瑶母亲要把宋瑶卖给姜家配阴婚，真的只是为还债吗
阴命女是配阴婚的首选，不少富商人家特意到处打探拥有全阴八字的过世女孩，好和女孩家人商量买来配阴婚。
阴命女在阳间不受欢迎，一生命中多舛，在阴间配婚却可保佑子孙后代三世大富大贵。
姜家要宋瑶，是因为这一世的富贵命已到头，姜家并非那一个孩子，找宋瑶配阴婚可以保佑他们儿孙一生无忧，这也是姜远死了还要缠着宋家人的缘由。
但鬼魂能留在阳间作乱的时间有限，你应该从未听过哪户人家被鬼魂缠了近二十年吧，姜远这会子说不准早就投胎了。
宋家之所以撒谎，无非是找个能说得出去的理由，合情合理把女儿卖了罢了。
姜家可是给了宋瑶母亲不少钱。”
我突然间，全明白了，结合这两天获得的所有消息得出结论：
“宋家是在宋瑶身上得不到钱，就索性榨干宋瑶最后一丝价值。
姜家花重金买宋瑶，宋瑶母亲就想用邪术索宋瑶的命，宋瑶跳楼还有气的时候，她坚持往宋瑶手上系那东西，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让宋瑶活
宋瑶死了，她就能拿到宋瑶用命换来的那笔钱了。宋瑶是被这东西迷住，看见了袁墨白，才从十八楼跳下去。
宋瑶其实，是想活的，但无论是配阴婚还是招魂，无论是她母亲还是龙女神像，她怎么选择，都是场死局”
宋瑶的人生只剩选择死在谁手上的资格，却没有选择活下去的机会。
注定，只能是一个死。
“嗯。”
玄霄捧起那尊白玉龙女像，淡淡道：
“我早上去十八楼看过，整个十层很强大的幻术结界，宋瑶房间明显残留着龙身上的腥气，海底龙，可能，真是你我猜到的那条。”
“南菡龙君”我迟半拍的想起来，“如果是南菡龙君的话，那这个龙女神像”
玄霄道：“咸阳湖龙女，玲珑公主。”
“咸阳湖玲珑公主。”
我扶住又开始晕的脑门子，记忆模糊：“早上做梦，好像梦见过这个名字还有很多，我梦见了一个紫衣神仙，但和这尊龙女神像不太一样。”
“你，梦见了玲珑龙女”他拧眉略显紧张。
我晃晃脑袋，想不起来了：“就是梦见有人提到这个名字还有一堆神仙，具体的记不得了。”
他若有所思的静了静，没再追问，柔声说：“想不起来就算了，无妨”
把龙女神像交给我抱着：“不用怕，龙女不伤人。我们把神像带回去，幕后兴风作浪的家伙自然就会露面。”
我拿稳龙女神像，点头：“哦。”
最关键的东西已经到手了，我们也没在别墅内久留。
后来的两次穿门我已经掌握了不让自己害怕的诀窍，只要提前用手捂住眼，那就不会担心等会儿会不会撞门上了
走上那条阴森森的别墅区沥青长道，我搂着龙女神像着急离开这个阴气重让人后背冒凉气的破地方。
路上的雪已经见了白，我双手缩进袖子里，冻得嘴里吐热气。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步伐不自觉放慢许多，一会儿就被我拉开了挺长一段距离。
我停下等他，转身，却无意撞进他那双流光溢彩、清澈幽深的眸：
“难道真是神族转世”
我见他有点魔怔，抱着神像主动往他身上凑过去，“你在说啥”
他陡然醒过神，敛下眸底的暗潮翻涌，抬起手臂抱住我：
“没什么在想，晚上还要不要吃火锅。”
我考虑一下：“现在天好晚，雪又下得这么大，吃火锅可能店里会排不上队，不如我们去超市买点食材，回酒店自己涮火锅吧。”
他颔首顺从：“嗯。”
晚上，梵宁和我哥被大雪堵在公司暂时回不来，酒店就只剩下我和凤凰还有墨玄霄三人一起围成团涮鸳鸯锅了。
“今年的雪比去年大多了，去年我和尊上在山里帝宫，十月份的雪堪堪能掩住红梅花蕊。哪像今年，估计山里梅花枝要被压劈不少喽。”
我翻着碗里一颗火锅丸子，昂头问他：“你们以前都住在深山里啊，山里不是很冷吗”
“蛇山是很冷，但是帝宫在另一座山，那宫里有处特别大的温泉，熏得整个宫殿都暖洋洋的，只要不出门，在那里避寒妥妥的。”
凤凰烫好一片牛肉卷夹给我，怀念往昔：“从前在师尊门下，归吾山的灵帝宫也有一处温泉，不过那处温泉是师尊人工辟出来的。
温泉下注了火山岩浆，冬日可取暖夏日那岩浆会自己熄灭，烘得整座山都四季如春，大冬天下雪还能看见桃花开。
我师尊也怕冷，她好像和尊上一样也是蛇族。”
墨玄霄给我倒茶的动作一慢，惊讶问：“灵帝是蛇族”
凤凰点头：“好像是这样。”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凤凰吊儿郎当：“你也没问啊再说我也是隐约听大师兄和清泽师叔他们提过，好像是蛇，不确定。毕竟我师尊那个修为，我这辈子都别想看见她现原形。”
“先前三界倒是有传闻，说她是龙。好像龙祖苏醒后，特意打听过灵帝。”
“这也有可能啊，龙蛇都畏冷龙祖苏醒后天下万龙朝贺，修订名册，也许是龙祖找不到我师尊才会特意打听她的下落。
我师尊如若是龙族的话，以我师尊的威名，肯定能成为龙祖手下一员悍将，载入龙祖手中的名册。”
“灵帝不在灵帝宫她，闭关还没出来么”
“没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反正她老人家当初说了，时机到了便会归来。”
我咬了口大红虾，“清泽是你师叔，灵帝是你师父，那清泽几百年前跑到大兴国要找的人是谁”
我这话成功引起了墨玄霄的注意，他耐心给我剥着虾壳，冷冷看了凤凰一眼，“你师父也来凡间了，是转世了”
凤凰呛了口陈年老醋，摇头：
“我、我不知道，我哪知道啊，她是我师父又不是我是她师父，她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不信你问南菡，她走的时候咱俩都是隔好几个月才发现的”
“我记得，在冥界万紫千红楼的时候，你曾说过，清泽改了你家师尊的命”墨玄霄轻描淡写的问。
凤凰牵了牵唇角，尴尬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家师尊的确来过凡间一段时间，也做过凡人，但是因为清泽的插手，那辈子挺惨，死无葬身之地。”
“大兴朝那些年，清泽只爱过明鸾，一生都在为明鸾谋富贵，还改过明鸾与明凰的命”
墨玄霄欲言又止，一双冷冽的眸子凝视凤凰，将凤凰看得全身不自在：“明鸾是灵帝”
凤凰呛咳出声，拍着胸脯猛喘气：“我家师尊怎么可能是那种、恶贯满盈的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只是见到灵帝宫的神印突显异象，才推测出师尊的命数被人改了或许师尊并不是宫中人，和你们并没有交集呢，别瞎猜。”
墨玄霄抬眼望着他：“神仙转世成人，是会变的，或许明鸾生下来本性善良，但幼时在不合适的人教导下，便被影响，被教导歪了”
“玄霄说得对”
我也赞同发言，朝一脸懵的凤凰坚定说：
“我想起来了，当初我在战场上偷偷陪玄霄的时候，由于中了妖毒，每天吐血生不如死，道长和长安叔爷爷就允许随军将功折罪的陈清泽来照顾我。
那天他和我说过，他和明鸾都是神仙转世，他来人间就是为了保护明鸾。
他还说明鸾以前很善良，心怀天下苍生，纵使那一世明鸾性情大变，他也相信明鸾，会保护好明鸾，因此他才会为了明鸾换我性命。
红狐娘娘也说过，那段时间大兴一共有三位尊神转世，清泽，还有个女尊神，剩下那位就是玄霄。
我在幻境中看见我死后，明鸾也落水淹死了，陈清泽才一刹白头。”
这样说来，都对上了。
明鸾就是、凤凰的师尊
我一直都以为凤凰师尊是个值得人敬重的大神
凤凰听完反而生气的放下筷子瞬间变脸：
“所以说那个清泽师叔瞎嘛我师尊可是灵帝，灵帝投胎转世去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天道早就替你们劈死她了是清泽他认错人了，所以这些年他都躲在冥界后悔不已。”
我不晓得凤凰否认明鸾是灵帝，究竟是陈清泽真认错了，还是怕墨玄霄知道事实后去归吾山找灵帝算账
不过灵帝和我们也没什么交集，灵帝到底是不是我们的故人，不重要。
“清泽仙君不至于连自己师姐的脸都认错吧。”墨玄霄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凤凰手一哆嗦，刚端起的茶杯哐当掉在了桌子上：
“咳咳咳，脸、尊上你不晓得，清泽这人打小就眼神不好，我师尊给他治了很多年
我师尊真不可能在皇族，更不可能是明鸾公主。
我师尊那一世虽说死得惨但是身上有功德，那个明鸾公主十恶不赦，怎么可能身负功德的归位。”
墨玄霄眼神清冷的打量他，半信半疑：“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