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帝、”
“看花眼了吧，灵帝怎么会降临我们灵蛇山”
“金甲神将，你看队伍前的出巡官衔牌，就、就是归吾山的灵帝大人”
“她为什么会从灵帝的马车上下来”
宫门口的仙官们一时俱是脸色煞白六神无主。
红菱拂开臂弯上的金线云纹红披帛，好兴致被打断，不痛快的施法翩然落至我身侧，举止稳重地上前一步，冷声威仪道：
“吾乃归吾山灵帝案前女官红菱神使，今陪灵帝大人巡游落脚在此，尔等可真是让本神大开眼界”
听红菱挑破身份，跌坐在灵均脚边的侍女情急之下又喷出一大口猩热鲜血，不可思议地诧异惊呼：
“灵帝、灵帝大人怎么会来蛇王宫她、究竟和灵帝有什么关系”
我抬手，指尖放在红菱前来搀扶的掌心中，挥开鎏金凤纹，银线密织棠花的淡紫云纱广袖，提着垂感极好的薄丝轻纱滚绣鸾凤和鸣淡彩纹裙摆，迈开凤头履，扶着红菱的玉掌稳步走下马车。
腰间玉组禁步随着动身的幅度轻叮作响，发间金花蝴蝶步摇珠玉碰撞，也发出了阵阵清脆轻浅的摇晃玉铃声。
我这人，向来秉承着该低调时就低调，不该低调时绝不惯着任何人的原则，在三界露面一贯爱招摇过市，浩浩荡荡，事实也证明，玄霄这次要我招摇着现身，是个很正确的决策。
在这些人的眼中，低调，只会让他们觉得我是软弱无能好欺负。
我都不敢想象，前世我没有神仙、灵帝的身份，以普通凡人之躯，没后台没背景的跟着玄霄来蛇族，要被他们如何贬低，光明正大的看不起，要被灵均主仆、如何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脚底落地那一刹，七彩祥云聚拢在我的裙琚边，为我隔去尘土污浊。
头顶一双彩凤振翅高飞长鸣，提着花灯与香炉的宫女们迅速簇拥到我前后，两名执着凤羽扇的女官一左一右举扇相交站在我后背半米距离处，金甲神将随即将金顶华盖举靠过来，妥妥一幅春日神仙出行画卷。
这种仪仗阵势，恐怕连玄霄也拢共没用过几次吧。
我倒是用的多。
再怎么说我以前也接了不少抄家订单。
“她、是灵帝”
人群中有上了年岁的家伙先众人一步道破事实，但随即就有人心虚否认：
“怎么可能她、她就算是神仙转世，也不可能碰巧、是灵帝，灵帝大人、当年怎会落魄到那地步。”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噤若寒蝉，脸色齐刷刷惨白不已
尤其是灵均，那张本就五颜六色的娇俏小脸，这会子都红里透黑了
凤川与乾阳率先过来迎接：“师尊。”
“灵帝大人。”
苏钰与苏暮相视一眼，方肃色启唇：“灵帝驾到，众神跪迎”
蛇族众人虽嘴上说着不信我是灵帝，但行动上却一个比一个实诚，波棱盖一个比一个软
“恭迎灵帝神驾”
灵均是被自己的侍女紧张兮兮扯跪下去的，此时此刻，整个人都仿若掉了魂一般，目光呆滞身体僵硬
我散去裙琚边的彩色云朵，手从红菱掌心收回，一步一步，走近那些垂首跪拜的蛇族仙官，有意说反话嘲讽道：
“本帝，前世很落魄么嗯，也正常，本帝入世历劫本就是为了体验人生凄苦，看遍世间百态，尝遍人间疾苦的
本帝方才在銮驾上听见，诸位好似并不希望本帝回来
本帝前世，是做了什么让诸位看不惯的事了么
还是，诸位心虚，不敢再见本帝”
俯身跪拜的队伍里已经有人开始瑟瑟发抖了，倒是与凤川交好的那位白衣神君比较落落大方，直起身扣袖高兴回话：
“蛇后回归，我等喜不自胜，只是有些大人之前确实对灵帝大人的前世绾绾夫人有些误会，不过都是小事，可以化解
陛下，已经找了夫人百年了，如今陛下与娘娘总算是夫妻团聚，破镜重圆美满了，臣等，替娘娘与陛下高兴”
“这位神君说话好听，本帝喜欢。”
我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身前跪拜的这群蛇族仙臣，简单给个交代：
“本帝，听说了本帝前世与玄霄的事情，玄霄已查明，前世种种皆是阴差阳错，误会一场，普元上君之子靳九重也是清白无辜的。
本帝也很好奇，本帝前世与人私奔的消息，究竟是从谁嘴里传扬出来的，这个造谣者真有本事，上嘴皮碰下嘴皮，便将本帝的清白与性命都交代了。
原本，本帝想着可能是你们的蛇皇陛下太讨喜了，因此难免有爱慕者，看本帝不爽，觉得本帝配不上玄霄，或者瞧不起本帝是凡人的好事者，借着为玄霄好的由头设计这出戏，想逼迫玄霄与本帝分开。
前世本帝与蛇皇，门不当户不对，诸位不看好这段姻缘也正常，但今日瞧起来，诸位是真心实意在为玄霄抱不平。
嗯，既如此那本帝还真就要深究一下百年前的事，好好查一查，究竟是何人放出这种谣言，伤了玄霄的心，害诸位忠臣跟着操心担忧玄霄百年之久。”
“灵帝大人息怒”众人惶恐俯身磕头。
“息怒”我嗤笑出声，不给面子地直言道：“听说，诸位很不看好本帝，觉得本帝配不上蛇族蛇后的身份对么”
目光落到一老家伙的头顶，我阴恻恻地问他：“前面这位上君，你的意思呢”
之前吼得最起劲的老家伙现在倒是安分乖顺了许多，紧张兮兮地缩着脑袋，听我点名问话，肩上一抖，立即扣袖低着头不敢看我，怂包的哼唧着回话：“臣、臣不敢。”
“那你呢”我转而问他身旁跪着的那名一脸不爽，直喘大气的青年神官。
青年终究是见识少，还太嫩，好不容易找到了出气机会，当即便不卑不亢地昂头对上我淡然的眼神，忿忿不平道：
“臣等并非觉得灵帝配不上蛇后宝座，只是、灵帝前世与陛下已结为夫妻，有过姻缘，后来分开，难道不是证明灵帝与陛下有缘无分么
更何况，臣始终觉得，即便是姻缘一事，也要讲究先来后到，灵均圣女先与陛下有婚约，灵帝您，何必一而再的要来横插一脚呢
灵帝如此行径，难道不怕三界众神诟病”
“是谁说，本皇与灵均有过婚约的”
玄霄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给我撑腰，冷脸不悦道：
“本皇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婚约，本皇也想知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婚约，是谁给本皇定下的”
青年昂头不明所以，直心眼地追问：“陛下，您与圣女的婚事不是先皇定下的么您就算再偏袒灵帝也不能罔顾先皇的心意，如此有违孝道”
白衣神君尴尬咳了咳，帮忙解释道：
“外面都传，圣女与陛下之间有婚约，且还是先皇在世时为陛下定的，这个传闻从前没有，是在小夫人进蛇王宫后才出现的。
我们也曾向圣女求证过，圣女并没有反驳，因此当初诸位大人才会觉得陛下不顾先皇定下的婚约而另娶她人，十分不妥。”
“先皇定下的婚约”
玄霄立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清冷目光瞥向跪在边上的灵均，压沉声一字一句揭穿道：??
“先皇离世时，确实为灵均定下了一桩婚约，但这桩婚约却并不是给本皇的，是灵均父母想将女儿许配给摇星上君之子，特意向先皇求的赐婚玉旨。
灵均幼年时与摇星之子颇为投缘，但灵均长大后，并不想嫁给摇星之子，上君不愿强人所难，就出面请本皇取消了这门婚约。
当年先皇赐婚的玉旨如今还收在神殿里，诸位若不信，本皇可让苏钰将玉旨拿出来，公之于众，供诸位阅览。
本皇，也想知道，为何当初圣女没有反驳，圣女，你该给本皇一个交代。”
“王兄。”
灵均立马红着眼眶委屈伏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温婉解释：
“灵均不是不反驳，只是问灵均的人实在太多了，灵均当时的处境本就尴尬，灵均是个女子这种事让灵均一个女子解释，灵均实在是不好开口。王兄，求你宽恕。”
无论什么时候，会演戏的女人，眼泪都是她最好用的武器。
她这一哭，反而勾得那些被她欺骗的仙官们心疼自责起来了。
“圣女确实是无辜的当初外面都在传这件事，圣女一个姑娘家，如何能说出、那些话。”
“圣女温婉大度，善良体贴，受了委屈也只会往往肚子里咽，求陛下不要责怪圣女，都是臣等误会了”
“即便陛下与圣女没有婚约，吾等也觉得陛下与圣女才是天生一对，更何况圣女自幼便爱慕陛下，这些臣等都是有目共睹的。
陛下与灵帝大人纵然情比金坚，可臣还是希望，陛下能回头，看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陛下，你当真要辜负圣女的一番真心么”
灵均那厮这会子演技极好的抹着眼泪柔柔弱弱出声阻止：
“诸位别逼王兄，喜欢王兄，是灵均一人的事，是灵均不够好，不能让王兄也喜欢灵均，灵均此生唯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王兄能开心幸福。
王兄如今找到了能给他幸福的伴侣，灵均会祝福王兄的，只要王兄开心，灵均就也高兴满足了。”
这话说的，倒显得她像是吃了亏的大度善良人，而我就是那个强抢人夫的第三者。
扮柔弱装可怜这种事，果真还是得专业人士来。
“圣女的格局，也就这丁点大了。身为蛇族圣女，不以庇佑子民护卫阖族为己任，多做些有意义的事，反而成天满脑子里都是男欢女爱，在这里演大度的感情受害方，哗众取宠，真是白瞎了圣女的身份。
你若实在当不好蛇族圣女，那本帝现在就可以免去你圣女之职，本帝还能成全你，不做圣女后，你去蛇皇身边做个侍奉的女官吧，蛇皇若肯留你，你跟他一辈子，本帝也没有异议。”
我话说完，灵均那厢瞬间就止住了哭声，一双泪盈盈的深眸死死盯住我，咬紧牙关，眼底藏满寒冽的恨意。
我懒得再听她演什么情深义重，为爱放手的戏份，握紧玄霄的手，正声宣布：
“本帝与蛇皇已结为夫妇，三生石上留了名，本帝不管蛇皇从前有没有和别的女子有过婚约，本帝只知本帝与蛇皇合了姻缘，便是皇天后土认可的夫妻。
从今日起，本帝就是你们蛇族的蛇后，本帝这人专权霸道，蛮横不讲理，不比别的姑娘温柔可人，体贴善良。
本帝眼里容不下沙子，本帝既已和墨玄霄做了夫妻，那日后，本帝不希望再听见任何关于蛇皇感情的下，本帝愿与诸位和平共处，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若有不想同本帝好好相处的，本帝也不介意，奉陪尊驾，玩几局”
跪满宫门外的仙臣们暗中面面相觑，虽有不服的，却还是迫于灵帝身份的压迫，老实遵命：“臣等，谨遵灵帝大人法旨。”
我挑眉纠正：“错了，是蛇后。在蛇族，本帝便是你们的蛇后。”
官大一级压死人可谓是人间正理啊，从前这些家伙对我爱答不理，现在的我让他们高攀不起，我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听。
趴在地上的仙人们瑟瑟匆忙改口：“是，蛇后”
果然，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哪怕别人再打心底不乐意，也得乖乖顺着我。
上辈子，我穷其一生也只有小夫人这个身份，从未换来他们的一声蛇后。
这辈子，他们不想承认，也得接受我是他们陛下老婆的事实
解决了这些挡路的家伙，玄霄执着我的手带我进他的蛇王宫，待队伍进宫门很长一段距离后，才有意靠近我和我说悄悄话：“夫人霸气。”
我打趣：“别怪我对你的人凶，我在你的地盘耀武扬威，可是你提前默许的。”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牵着我往蛇王神殿的方向去，好笑道：“蛇后本来就有管理蛇族的职责，这都什么时候了，夫人还这么生分。”
我听他这么说，放心地颔首：“有你这句话，那我就敞开了办。待会儿我要召见那几名弹劾你的蚺族上君，与你当堂对质。”
他厚着脸皮轻轻道：“那夫人记得罩为夫，为夫嘴笨，和人吵架容易吃亏。”
我拿他没办法的稀奇道：
“你嘴笨你都把苏暮苏钰教成什么样了，一个个在外单凭三寸毒舌嘴皮子功夫就能把人气死，红菱都跟着你的人学坏了。你就是懒，不过，行吧懒就懒吧，反正证据在我手里。”
“可我在想，要不要先送你回寝宫休息一个时辰，路上舟车劳顿，你又怀着小家伙们，清理门户的事情，不急。”
“我们也就坐了半个小时的马车，这就累了的话岂不是太虚了。”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尽职尽责道：“先把你的事解决了再说，对了，等晚点回寝殿你记得帮我回几封信，青帝和白帝给我递了拜帖，我最近有些记忆力不太好，总是忘记回。”
“好，到时让青帝白帝来灵蛇山一聚也挺好。”
“但是你的身份，青白二帝知道么”
玄霄扶着我上了汉白玉石阶，如实回答：“青帝现在是泰山帝君东岳大帝，从前频频见面，我的身份，没藏住。”
“没藏住也无碍，九苍大哥嘴很严实，稳”
“九苍大哥叫得这么亲密。”
他顿时面容不悦，酸溜溜地嘀咕：
“我以前就听说夫人和青帝交情好，情同手足，夫人亲近青帝，从前却从未亲近过小神这个玄帝。
不过，小神不怪帝尊，毕竟小神只是最末位的玄帝，帝尊眼中看不见小神，也在情理之中。”
我皱眉，暗戳戳的威胁：“你可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从前明明是你在躲着我再这么说，回去我可就要和你算你前几万年没交的那几堆作业了”
“夫人写都写了，为夫还补什么，有那时间还不如留着你我夫妻一起研究生育后嗣之道。”
我陡然呛住，心虚脸红的赶紧扭头看了眼身后，见仪仗队伍与灵蛇山的百官都保持着距离随行，这才放心的羞窘责怪他：
“大白天的、你收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