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方面猜测陈霸先精神可能恢复了一些,又担心他过度劳累,不利于康复。
政务是处理不完的,陛下还是保重龙体,多加休息啊。
六月二十日。
建康来报:帝疾甚。
所有人都黑了脸。
默默地等待下一条消息。
然后到了六月二十三日这一天的夜间。
侯胜北看到阿父在一个人饮酒。
他知道阿父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每晚都要饮上几杯,才会入睡。
可是今晚阿父却有点异样,独坐帐外,一杯又一杯,喝个不停,桌上已经放了好几个空酒樽,横七竖堆。
侯胜北忍不住开口劝道:“阿父你怎么了,少喝几杯吧。”
侯安都转过头盯着他,眼中不知由于酒醉还是为何,泛起了许多道血丝。
沉默不语片刻,侯安都沙哑着嗓子道:”取我琴来。”注6??
侯胜北知道阿父能鼓琴,在军中却从来没有听他弹奏过,赶忙去帐中取了琴出来。
琴长三尺六、宽六寸、厚两寸,薄鹿角灰胎黑漆,上涂薄栗壳色漆,十弦。
侯安都抚弦,试了试音,琴声清亮,满脸却尽是悲苦之色。
只见他左手抑扬,右手徘徊,指掌反复,抑案藏摧,是一曲蔡邕蔡中郎的忆故人。
此曲开头清新安宁,空山幽谷;中段却是先诉后叹、先悲后泣;后段几个低沉的重音,彷佛心头大跳;结尾收于空静,哀思绵绵不绝。
阿父一边弹,一边唱起阮籍的咏怀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此诗确实应景,然而其意也太过哀伤了。
侯胜北默默地倾听着,他虽不懂琴,曲中颇有几次断断续续,如无声抽泣。那几记重音,更是崩碎凌乱之感。
不知道是曲子原本如此,还是阿父心神不宁所致。
阿父绝对心里有事。
他有了大致猜测,但是一句话也不敢问出口。
一曲弹罢,侯安都用力一勾指,扯断一根琴弦。
“铮”的一声,手上登时鲜血直流。
侯安都毫无感觉,将琴一推,痛声高呼:”陛下陛下主公主公啊啊啊啊啊“
放声喊出,彷佛此前强行压抑的情感有了宣泄之处。
一双虎目,流下两行热泪。
侯胜北心中的一根弦也随之崩断了。
陈霸先,你还是弃这世间而去了吗
回顾几次的见面,陈霸先爽朗豪迈的话语笑声,面对危局的强大自信,诚恳待人的坦荡风格,无一不令人心折。
”吾姓陈,名霸先,字兴国。”
“安都你是一片公心,我陈霸先又岂是心胸狭窄的小人。放心,那人的回复到或不到,无论回复如何,十日之内,吾必拔营起兵”
“今围石头,须度北岸。诸将若不能当锋,霸先请先往立栅”
“今决遣昙朗,弃之寇庭。齐人无信,谓我微弱,必当背盟。齐寇若来,诸君须为孤力斗也”
”安都,你这顿饭可吃得奢侈了。我常膳不过数品,私飨曲宴,皆瓦器蚌盘而已。”
”斩萧轨等之时,便想到可能有今日,但又不能放虎归山。朗儿一条命,换北齐将帅四十六条性命,也是值了。“
“你虽上表请罪,朕又如何能诿过于人。望你能善继父业,秉承这一片公心吧。”
“起来罢,朕还不要你一个小辈来尽瘁效死。倒是希望借你吉言,将来能出祁山,克长安,胜北朝”
”论对就到此罢,希望如你所言,朕也能看到大军北伐的那天。“
陈霸先,你还是没能看到大军北伐的那一天
正值乱世,内患未平,外有强敌,而英雄已逝。
侯胜北不由得心生惶恐,对未来感到一片迷茫。
阿父的心情也一样,不,一定远比自己深刻吧。
毕竟他跟随陈霸先十年,一路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
立国未久,百废待兴,周文育新丧不久,谁知身为领袖的陈霸先竟然也紧接着逝去了。
上天,怎么可以这样
侯胜北不知怎么办才好,看阿父手指滴血,去帐中取了麻布给他止血。
侯安都木然伫立不动,任由儿子包扎。
侯胜北的心里就如同织成这布的乱麻一般。
今后的道路该怎么走,有谁能接过陈霸先的事业,领导众人和王琳,和北周、北齐继续抗争呢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阿父也早已有了准备。
只是心里的那抹伤痛,怎么都挥之不去吧。
侯胜北包扎完毕,正要悄悄退下,让阿父独处。
只听侯安都一声仰天长啸,像似要抒发内心郁闷,随即垂下头来,神情无比落寞。
侯胜北听到阿父低声喃喃道:“主公,为了大业,安都只有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情了。”
侯安都再次猛地抬起头,向着远方夜空深处,彷佛陈霸先就在那里,高喊道:”主公英魂不远,但鉴安都的一片公心,始终未变啊”
语声带痛,心如刀割。
热泪再度滚滚而下,难以止歇。
好像除了哀悼陈霸先,阿父的痛苦还有些别的缘故。
阿父要做出对不起陈霸先的又是什么事情
侯胜北不敢再多想,默默退了下去。
六月二十四,留钱道戢守栅,陈蒨、侯安都、徐度、胡颖、荀朗等火速赶向建康。
六月二十五,石城。
六月二十六,春谷。
六月二十七,姑孰。
六月二十八,登岸至秣陵故治,距离台城仅四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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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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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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