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华景大街,风继姐妹二人正坐在轿中歇息,方才一通大卖特卖,把俩人累得够呛。
风临半倚在坐上叹道:“长姐,我好累。”
风继也累得够呛,但还尽力保持一个较为美观的仪态,端坐道:“临儿稍坚持一会儿,再去趟姑姑家,我们便回宫了。”
“姑姑家”
风继说:“是,父亲托我给姑姑带些话,顺便我也有些事要处理。”
“好。”风临微微垂眸,似是想起了什么人,微微笑了一下。
一队人马不多时便到了丞相府,姑姑子丞相、姑父和几位子女已在门口等着了。风临下轿,跟着长姐一一问了好。
风临装作不经意,用目光四下一扫,果然见到一个小小的浅影。
那子徽仪恭恭敬敬对二人行了一礼,道:“小人见过泰王殿下,见过三皇女殿下。”
风继笑道:“不必见外,都是自家人,称我们为姐姐就好。”他点点头,举止仍然守礼。
瞅着这机会,风临走至近前,悄声问他:“上次你回家,姑姑有没有责罚你”
他愣了一下,回道:“母亲并没有责罚我。”
风临心中不信,但他这么说也不好追问,便不再多言。谁知那子徽仪扑闪着睫毛,冷不丁冒出一句:“殿下还记得我。”
不知怎地,风临瞧着他明亮的眼睛愣了一下,撇过头别扭回道:“有点印象。”
他浅浅一笑,睁着乌黑的眼睛追问:“那殿下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风临心想着当然记得,这怎么会忘呢嘴上却说:“记不清了。”
子徽仪听到这句话低了低头,浓密的睫毛遮掩住他的眼神。末了他抬头看向风临,道:“殿下是贵人,忘记也是寻常。小人名叫子徽仪,是丞相第五子。”
瞧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风临倒心有些不忍,正想再说些什么,三堂兄子明鸿走了过来,瞅着他俩问:“云逸,你和徽仪之前见过了”
风临回道:“见过。之前他随姑姑一同进宫时碰见的。”子明鸿歪着头若有所思,但也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移步至丞相府的正厅,厅内早已布置妥当,待我们坐定,门口的侍童轻拨银铃,一排排仆从捧着各色茶点而入,手脚轻盈,动作麻利,规矩教的并不比宫里差。
风临风继坐定主桌,府中几房子女分坐两侧。
子丞相育有三子一女,收养两子。十一岁的子敏文是她唯一的女儿,心头宝一般,长得同子丞相如出一辙,只能说是端正,并不美丽。
剩下的五个儿子里,亲生的相貌也一般,只二子三子稍娴静些。至于过继的五子六子,那可真是美貌非常。一个清皓俊朗,一个明艳动人,真真是两位极品美人儿。
似是发现风临在打量那两位堂弟,丞相放下酒杯道:“说起来,方才还没向两位殿下介绍敝臣收养的两位犬子。徽仪,华容,还不来见过两位殿下。”
“是,母亲。”两个男孩异口同声,款款上前,走至桌前对两位皇女恭敬一礼。
子徽仪还是那般落落大方,一旁的子华容瞧着倒笨拙了些,显然是不熟练宫礼。不过这么个明丽的小人儿笨拙些又何妨倒不如说平添了些可爱。
风临在宫中少有玩伴,歪头打量着这两位年岁差不多的男孩,也不言语。风继到神色平常,唤他们起身,又客套了几句便让两人回座了。
众人饮了会儿茶,便要开始办正事。风继同几位长辈移步正厅商谈。几位公子也不便久留,客套几句便回了内院。只剩风临和堂姐子敏文大眼瞪小眼。
子敏文:“哈哈哈,云逸,这茶可还合意”
风临:“哈哈哈,堂姐家的茶甚好,茶汤清亮,好喝好喝。”
子敏文:“哈哈哈,好喝你就多喝点。”
风临:“哈哈哈,好。”
子敏文:“云逸啊,这点心还合你口味吗”
风临:“堂姐家的点心甚好,入口香甜,好吃好吃。”
子敏文:“哈哈哈,好吃你就多吃点。”
风临:“哈哈哈,好。”
子敏文:“云逸啊”
风临:“堂姐,失陪了,人有三急。”
她借口离开厅内,逃避干瘪的对话,走到一处幽静小长廊透透气。因为是长姐临时领她出宫,所以身后只跟了白苏。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出现,可如果对方是她的长姐,那么她即使不带什么人也十分安心。
环顾四周,景致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肃雅有余,而生气不足。
如今的相府是子丞相继承家主后加建的,府内虽大,修的却是严肃规整,如丞相那性子一般。院内多奇石,少花木,大约只有旧府未改处,还留着老太傅的风雅趣味吧。
风临四处望去,竟没看到半处雪景。要知道现在可是寒冬,不可能没有积雪的,她问白苏:“你说姑姑府上,怎么见不到半片雪花”
白苏还未张口,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因为母亲不喜雪色,每逢雪降必命人尽数清扫了去。故而相府无雪。”
这声音十分熟悉,风临赶忙回头,果然,来者正是子徽仪。他在身后不远处,微笑着看着风临。
男孩虽年幼,却站得笔直,如同一棵临风玉树,一双眸子明熠清澈,直教人移不开眼。
风临笑道:“徽仪公子,好巧,你怎在这”
子徽仪回道:“不巧,我一直在等殿下。”
他答得坦然,反倒使风临有些意外,她很少见到这样将自己所想坦荡吐出的人,在皇宫中连一只鸟的啼鸣都要拐几个弯。
她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答了片刻的沉默。
倒是身后的白苏替她遮掩了沉默:“公子何故尾随殿下”
子徽仪对她的质问却并不回答,只安静地站在那。
风临见状一笑,摆摆手道:“白苏。”
白苏会意,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退到远处。
待白苏站定后,风临才开口:“公子在这等着,不是有话说吗”
子徽仪闻言愣了一下,倒不是被她的话问住了,而是为她奕奕神采失神片刻。
从子徽仪第一次见她便觉得,她极像一朵张扬的蔷薇。
而这种极富征服力的美在刚刚的一瞬便占领了他的理智,作为一个男孩,对美总是不容易抵抗的。
瞧他这幅呆样,风临倒有些奇怪:难不成是我多想了
她再问:“公子不是有话要说那为何等吾”
子徽仪回过神道:“殿下,我并没有什么话要说。我只是想在您面前多出现两次,让您记住我。”
风临:“啊”
这男孩怎么回事,小小年纪就如此光明正大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这种话若被人听见可怎么办哪有男子这般行事的那该有的矜持与对情感天生的羞涩呢正常人会这样行事吗怕不是脑子不好吧
那子徽仪听她“啊”了一声,以为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暗暗攥紧了双拳,转身欲走。
但刚迈一步就收回了脚,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抬起了头,脸变得通红。
风临满脑子问号看男孩又走又停,又红脸,正想开口问,哪料眼前的男孩双手一伸,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用尽胸腔所有的勇气,朗声道:“求殿下关注我。”
字字掷地有声,这种将自己的欲求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的行事方式,震得风临目瞪口呆。
“住嘴”风临低声怒喝,随即赶忙转圈打量四周,幸好无人经过。身后的白苏也被惊得目瞪口呆,那嘴能塞下三大鹅蛋,她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男子,啊不男孩。
风临上前两步,伸手指着他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知羞耻”
跪在地上的男孩闻言身躯一颤,他知道自己这般已是失了男人最宝贵的矜持,不由得低声道:“殿下,是小人失礼了,可小人只希望殿下能记住自己”
“现在我想不记住你都难”风临恶狠狠道,“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起来若是被旁人听见你的名声还要不要,等着投河吧你”
见他还跪地不起,风临想伸手去拉,又碍于男女有别,保持了距离。她低声道:“你到底想干嘛你难道想以清誉相逼嫁给我吗我他妈才几岁啊你放过我好不好大哥”
闻言子徽仪立刻起身,脸上有些慌乱道:“殿下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看了四下无人才说的。殿下,我怎么会想要靠无赖的手段,将自己与您绑在一起呢逼迫欺骗我永不会那样做的。我、我只是连自己都觉得,说出的话太过冒犯。至于行礼,这不是逼迫,而是一种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