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她抬手行礼道:“南陈姜卓,参见武国天子。”
无需官职,无需封号,似乎仅以此四字,便足以令在场人都明白她是何人。
殿中人皆望去,许多都感意外。此人太年轻了,观之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便已为一国摄政王
姜卓向武皇行过礼,得应直身后,便从容朝一旁的皇夫子南玉行礼,谁料一抬眼望去时,她竟有瞬息愣住了。
她听说过他,武朝皇夫,名门之后,温清玉质,气度高华。
一个模范的皇夫,传统仁贤的帝王伴侣。是她提不起兴趣的那类人。她曾如此以为,直到此刻一见。
晓山拂雾,胧月吹纱,见美人真容,始知帝王缘何情钟。
抬眼那瞬,姜卓恍以为雪国之仙翩然而至。高座上男子雪发绝色,美得如同天工烧就的瓷美人,寻不到半点瑕迹。其成熟韵味,意冷的气质,都如神秘香丝勾引着姜卓的心。而最吸引姜卓的,是他身上隐隐流露的脆弱。
那是种经历磋磨后的脆弱,瓷般易碎,雪般易逝,仿佛捧在手中珍护也会突然消碎。
像是株苦苦在悬崖峭壁上扎根的兰草,有着温和无声的韧劲,但也不可否认,它同样脆弱,只需一场骤雨,一阵疾风,便能将它轻易摧折。
而这股独特气质中,最妙的是那丝哀伤的忧韵,它为这株兰草添上了忧愁意冷,教人不禁生出探究之心,想要探寻他的过往。
姜卓有片刻失神。
她梦中影影绰绰的身影在他望来那一刻散去了薄雾,这就是她寤寐梦求的情人,这就是她画而不得、言而难述、梦而难晰的幻影,是她欲求的具象,爱恶的凝炼。
她此生所见男子,竟无一人能与他相比。
武皇原本淡笑着端坐在旁,忽然眼神寸寸移向姜卓。
姜卓即刻抬头,对着武皇露出微笑,双眼笔直回对,不知她真的未觉异样,还是伪装浑然无知,总之,这一对视,她迎了上去,丝毫未让。
从容向座上的武国皇夫行了礼,姜卓又略转目光,飞快打量了眼这一茬的皇子皇女们。
打眼望去,皇女之中,墨袍的风临最为显眼,或许妍丽就要素色为底才最显俏,肃冷黑色反衬得她极艳惊心。
噙着笑意,姜卓目光深深自风临面上滑过。后望风恪,姜卓笑了一下。看到风和时,姜卓颇有深意地端详了一眼,随即移目。
风依云容貌亦极惹眼,更像极子皇夫,但姜卓看时只平淡望过。
使团依次落座,太和宫内候命的六局宫人都在暗望眼色。
高台上,武皇似笑非笑地开口:“今陈使远道而来,为友邦交,结两国之好。朕感厚意,亦昭诚真,厚宴以待,今夜诸君勿拘,倾杯友好,以享欢时。”
乐师适时而动,管弦声起,四下群臣举杯以迎,宴会正式开始。
此夜有外使在场,稍显严肃,虽觥筹交错,但往来相谈亦有序。风临处在其间,漠漠然以对,纯粹熬时间罢了。
臣与使臣交谈也多为客套话,场面话,听无可听,倍觉乏味。而这场合风临和弟弟亦不能交头接耳,旁边又坐了许多碍眼的人,索性便不言语,更加无聊。
如此捱了能有一个多时辰,风临待得乏味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右侧似乎少了抹颜色。
她原本僵着不肯转头,此时忙转右侧,闲聊般问风依云:“刚刚那个舞曲你觉得”
“他说去更衣。”风依云板着脸直接道,“刚走。”
风临有点尴尬,哦了声,又听风依云道:“你出去别自己走,我宫里的良泽在侧廊候着,你找他引路。”
“好,多谢”风临点点头,刚想起身,却又听他说:“让你去是叫你把他给拽回来,今晚宫里人多,容易出乱子,他是父亲邀来的,担着父亲的面子,让他别乱跑,赶紧滚回来。”
风临没说话,默默起身,只是离开时手照他肩膀轻捶了下。
风依云面有不悦,知她何意,却硬是板着脸没吱声。
太和宫旁侧宫殿,有不少宫人在内侯立,此处是预备给吃醉酒的贵胄朝臣整衣小休的,预备了许多宫室和洗盥用物。
子徽仪借口更衣离殿,由宫人引到此地,整了下仪容后,便在外廊下静立,久久不愿回宴。
此时宴会正兴,廊下没什么人来,引路的小内侍也在前面长阶处等着,子徽仪无声站在廊柱后,把自己藏在宫灯照不到的阴影里,默默清静。
本想再站半盏茶的功夫,但他突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像是有人带着宫人来更衣。
他微松口气,却在隐约听到那个宫人说话声音时僵住。
脚步声似乎止在宫室内。
子徽仪定定僵站原处,耳边没听到什么声音,但直觉告诉他,有人绕着宫廊走过来了。
仿佛印证他的猜想,在他前方的廊下,竟真有个身影悄然走来,越来越近。
待看清来者面容时,子徽仪下意识后退一步,强作镇定道:“殿下,这里是皇城。”
前方人影一滞,片刻后,慢慢自黑夜中显形。黑色袍靴踏入灯光之下,那张苍白殊丽的脸清晰起来。风临深深看着他,目光在他唇上伤痕处掠过。
他话外之意叫风临有些落寞,何必暗里提醒她,难道她寻他就只能为欲色吗。
“孤叫良泽在前头看着此处暂时无人。”风临说了这句话,也不知有什么意思,说完自己也沉默了会儿。
子徽仪僵站在原地,自风临出现后便没在挪动。是否是错觉,风临觉得他的脸似乎更白了。
没得到应话,风临抬眼看他,目光落在唇上时,不可避免地望见那被脂色遮掩的咬痕。子徽仪默默站在那里,白着脸,嘴唇挂着伤,无声地看着她,她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疼吗”风临问。
子徽仪心脏微滞,他抬头看向风临,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沉默。
风临走近了些,眼睛一直在看他嘴上的伤,又问了遍:“疼么。”
子徽仪深深合眼,哑声说:“别在这里,算我求您。”
低哑声音就算极力稳平,也还是在字音的末尾流露出他的屈辱与恳求。风临听着难受。为他受伤的模样难受,也为他误解自己难受。
涂了口脂的唇若细看,仍可窥见隐约的伤迹。这是他第几道咬痕了今天他好像没怎么拿筷子,是因为右手食指的伤吗。
不过两天,他身上便多出了这许多伤痕,每一道都是她造成的。
本该硬心肠对待他的,但或许是他今夜的神情太过憔悴,风临压抑的恻隐与痛惜终还是压倒了冷意。
面对他遮掩的伤痕,她终于还是说出了:“抱歉。”
子徽仪有一瞬错愕,双目顿时睁开看向她,目光将他的意外清清楚楚传达给风临。他没想到到了今日,他还有幸能听到风临说一句抱歉,不管这声歉意后面会是何种羞辱轻慢,子徽仪都选择在此刻回以宽慰,低声道:“无事。是我纵您的。”
“能让我回去吗”他问。
风临涩声反问:“回去做什么”
未等子徽仪回答,她自己先自嘲着作答:“怕人看到是么。”
子徽仪没说话,只将脸慢慢别到一边。这个话他没法回答。
他似乎不想看到自己。风临心中忽生出个念头:我是不是不该来找他。
真的不想见到我吗
似是抱着求证的念头,风临朝他伸出手去。
子徽仪没躲,但看到她手伸来的瞬间,眼中闪过短暂的惊恐。
风临的手猛地顿在半空,再不能进前半寸。
看清楚了,辨明晰了,可风临好像不愿接受,还是哑声问:“你怕我”
“我不该怕吗。”子徽仪看着她,此时才有力气后退一步,满目黯伤。
风临愣住了,手停在半空,忘了收回。
宫廊下夜风尤凉,教人心绪低迷。子徽仪低低地,又说了遍那句话,这次恳求的语气明显了些:“别在这好吗。”
风临感觉心像被人扎进钢针,扯起嘴角勉笑道:“别太自作多情了,你没那么漂亮,谁看了你都把持不住。”
子徽仪低头道:“我明白。谢谢殿下今夜不与我计较。”
夜好黑,他有些恐慌。两害取其轻,子徽仪决定折返宴会。他用很大力气挪动脚步,朝着前方走,口里说道:“殿下,您稍休整,我不好离宴太久,先回了。”
“等一下,孤话还没说”风临伸手想拉住子徽仪衣袖,但这个动作却惊了他,他脸色霎时生变,慌张后退,竟踩了衣袍,整个人直要跌下去。
“喂”风临错愕,伸手一把扯住他衣袖,把人拽起,不料子徽仪立刻甩开手,受惊般连着后退两步。
风临怔望着自己的手,片刻后才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子徽仪回神后也意识到举动不妥,神色复杂,抬手对她深深作揖。
风临却仍怔怔看着自己的手,道:“孤说了,不会,你为什么还惊慌。”
抬起头,望着少年的脸,风临意识到什么,哑声说:“孤的话,你不再信了么。”
子徽仪苦涩反问:“我的话,殿下还信吗。”
风临笑了,已有回答的问题,她到底做什么要问呢。风临不知当喜当悲,故而哀笑半掺,满心悲哀道:“走到这地步”
长而沉的话音如石坠海,牵起他心中沉甸甸的闷痛。
话中蕴含的遗憾藏也藏不住,让他忍不住触动,也是这座皇城,也曾在这道廊下,他与她是两小无猜嫌,而今面面相望,却是冷言而对,教人怎能不憾世事无常。
子徽仪刹那百感交集,其中唯憾痛最重,他努力了很久才平复翻涌的情绪,伤怀道:“六年前的盛夏,栖梧宫后的花园里,您曾将一枝榴花递到我面前。八月耀阳,花烈如火,我转头回望,榴花轻轻擦过我嘴唇的那瞬间,我此生不忘。”
“那一天的回眸,那一日的悸动,比此后所有的唇齿纠缠都让我深刻。”
“殿下,那是不是我们最好的时候”
子徽仪望着她,眼中盛着让她无法承受的哀伤,用那张被她咬出伤痕的唇,问:“我们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
在听到这句问的那刻,风临险,她根本不能回答他,就像她根本无法面对他此刻的目光。
她像逞强一样,否认心中翻涌的感情那般,口吐冷言道:“呵,你做下那种事,还妄想回到从前你怎么问的出口。”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不可能回去。孤也不会放过你。”
子徽仪轻声道:“好熟悉的话,您仿佛说过很多遍了。”
风临惊望向他,语噎难出。
子徽仪勉强扯出笑来,声音变得极酸涩,却像妥协般,很轻地说:“那也好。那就别放过我吧。能得到您的恨,也很好。”
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带来窒息的痛意。风临凝望他,忽然问道:“子徽仪,为什么得到我的恨也好”
她说:“子徽仪,你想回去么。”
回答我。给我一个回答。
只要你说,我会给你寻借口。过往的事我可以永不再提,受过的伤害我可以假装遗忘,只要你给我一个回答。只要你给我的爱恨一个台阶。
危险的问题,不可答。
一旦应下,先前苦楚或许尽付东流,麻烦随之而至,再难收场。
可也许是他太伤心了,太煎熬了,他忽然失去了沉默了力气。在这个伤痕累累的夜,子徽仪终于无力维持伪装,挫败地任由伤口开裂,泄流真心。
“想”
真心艰难吐露,带着肺腑的血意。
他受伤的嘴唇发抖,像暴雨夜中无处可归的动物,在黑暗中悲望着她:“殿下,我做梦都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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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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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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