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老道姑与两条石龙如雕塑，一动不动。
不知过去多久，老道姑好像收到指令，猛然睁眼，指向湖中。其中一条石龙迅速钻出，临近湖边速度慢下来，轻柔入水，庞大身躯竟只是泛起一层细微涟漪而已，很快恢复平静，入湖之后更加小心翼翼，越往深处水域动作越发缓慢。
比起老太太过马路快不了几分。
老道姑目光远眺，往雅鲁藏布江方向伸指，另一条石龙钻出地面，不像入湖石龙小心翼翼，它无所顾忌，风声呼啸之间，卷起一条土龙远去，残枝落叶满天飞，转眼已在十几里外。
指挥帐外，宁北枳几人驻足观望，就在十分钟前，黑洞内再次蹿出一批地心人，张牙舞爪不通言语，与前一批地心人一个路数。
枪声响了不久，这批地心人再一次用鲜血染红雪地，继续被分尸处理。
几人正在观望战后，印国老僧撵珠念佛，悲天悯人，老教皇眉眼低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转世老僧唱了声佛号，说：“有一有二……”
话没说尽，旁人却都听得出来，有一有二，还会有三四……
宁北枳没开口，看向一旁独自盘坐石柱上的得意弟子。
许菀古意盎然，衣袂飘飘，神仙风采，她淡漠道：“杀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嫌脏手。”
老教皇低垂的眉目微抬，大有东方女孩言之有理的认同感，他更希望证明自己，而证明自己的最佳方式，就是与那不知生死的初代教皇求证。
宁北枳目光深邃，真心希望不要来得太快，只剩下一天多的时间，坚持过去天下太平，不然眼前这些人，身边这些人，包括自己，可能全都得死。
“不要勉强。”宁北枳转身回帐篷，心声言语许菀。
许菀也以心声回应：“嗯。”
宁北枳松了口气，其实他了解，哪怕他不说，许菀也不见得赴死，没那么高的觉悟，他更担心一根筋的甘一凡，因此他进入指挥帐又一次心声言语：“一凡也一样。”
许菀往那处略微凹陷的地面瞟了一眼，轻轻叹口气，重新闭上双眼吐纳。
似乎境界越高，看待人情世故越淡漠，甚至爱情也不如初期美好，没有什么比得上修炼，比得上突破更高一层境界带来的快意。
时间到了中午，黑洞先后出现两拨地心人，全都被无情射杀。
下午地心人又来了两拨，前一拨依然如故，直接射杀，后一拨地心人运气稍好，没有被当场射杀，被当成各国顶级战力的冷兵器锤炼对象，当然也有很大可能为即将到来的如李响那样的地心人做战前蓄力。
通过李响表现，基本可以判断还没露面的正常地心人无惧热武器，也基本可以判断要用人命填杀。
所以坍塌之后显露出来的雪山平原，其实很有几分悲壮。
时间不经过，事到临头越是如此，最希望走的慢些，可偏偏相反。
宁北枳是这样，老道姑也一样。
上午离开的两条石龙，临近傍晚不见回归。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老祖能不能平安归来就看当下。
通讯工具是没有的，老道姑从来不惜用手机，她抬眼看天色，心情沉重几分，远去雅鲁藏布江那条石龙情形不明，就连眼前入湖的石龙也没有动静传出，不可能无声无息消亡，这点老道姑坚信。
哪怕石龙进入走龙道，与藏匿其中的真龙来一场面对面的邂逅，临死反扑也会传出动静，纵然真龙强横如斯，石龙消亡心声感应也会有的，怎么说也是陪伴几百年的老伙计。
再一次抬眼察看天色，夕阳西下，天边晚霞七彩流光，美则美矣，可没半点心情欣赏。
会不会自己心乱之下，错过石龙临死前的心声感应呢？
老道姑越发愁容满面。
就在这时，远远尘土飞扬，老道姑顿时精神大振，果然是那条去往雅鲁藏布江的石龙归来。
等到石龙来到近前，见到失去半张脸的石龙，她又惊又喜，细细打量伤痕，顿时有了自己的判断。
干城章嘉峰黑洞内，百丈深，悬浮一道负剑人影，人影虚幻，看得出来正是通过轮回鼎来到地面的负剑少女。
她安安静静一动不动，不知过去多久，睫毛微颤，睁开一双看不见眼白的纯黑瞳孔，似乎在接收讯息，唇齿开合，又似乎在与某人传讯。
地心空间内，贺倾城紧闭双眼，同样安安静静站着，其他三人一声不吭，全都聚精会神盯着她，仿佛要看穿贺倾城表情的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良久，贺倾城睁开双眼，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喝了口净瓶水。
老鬼秦幽沉不住气，焦急问：“到底怎样？”
贺倾城继续慢条斯理。
白怜尖声道：“贺倾城，你搞什么？外头已入夜，距离七日之约只剩下半日光阴，没工夫在这里看你脸色。”
贺倾城依然不答。
老道黄石展颜笑道：“贺仙子付出甚多，事成之后，老道定当厚礼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