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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铁包肉

坐一程911,就象走一段人生旅程,从繁华到萧条,从得意到失意,人生百味,尽在其中了。

艾红与周凯文的第一次接吻就在911巴士上,还有第一次争吵,艾红为这个男人流的第一滴泪也落在这里。

艾红喜欢把头靠在他宽宽的肩膀上,望着车外炫耀的霓虹灯,幻想着未来,她希望怀孕以后,仍然经常来坐坐,等有了baby,会带孩子来坐,就坐在靠左边的位置,如果中途要换尿布,应该让孩子的头对着车窗,沿街的梧桐树上有一种很讨厌的刺毛虫,万一它随风掉进车里,不小心又被尿布裹了进去,孩子粉粉嫩嫩的小屁股就要遭殃了……

男人常常性幻想,而女人的幻想多与家庭、孩子有关。幻想是人的特点,也是一种病,尤其在恋爱中,幻想会削弱人的辨别力。

随着交往的深入,艾红渐渐看清楚这个男人甜言蜜语的背后有着甚多的恶习,比如赌博,不单打麻将,还赌球,打麻将输赢几千块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涉及赌球,就不是几千元的概念了,一场球可以输赢十几万甚至上百万,周凯文在一家IT企业做经理,虽然收入不菲,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艾红侵吞了本该发给客户的红利,其实是帮男友还赌债,并非报纸上说的去投资股票。

“凯文,我们该怎么办?”

艾红欲哭无泪地问,“公司已经发现了我的问题,经理找我谈了,要我去公安局自首,否则就会报案……我该怎么办!”

“我查过法律书,我这是侵吞公款,至少判三年到七年,我不想坐牢,真的不想!牢里很可怕,我会发疯的……”

那时候,艾红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如果真的被戴上手铐,还没进监狱服刑,在看守所的第一夜恐怕就会发疯的。

周凯文紧紧蹩着眉头,一支接一支抽烟,一言不发。

“凯文,你倒说话呀。”

“烦死了!”周凯文不耐烦地吼道,“逃跑又不敢,坐牢又不想,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不如去死吧!”

艾红顿时安静下来了,眼泪噙在眼眶里,很快就干了,她用颤抖的声音说,

“凯文,我不想在牢里受辱,宁愿去死……你愿意陪我一块走吗?”

周凯文瞪大眼睛望着她,他实在难以置信,这个不敢坐牢的女人居然敢去死,这样的心态,真是很怪!

“你真的想死?”周凯文使劲咽了唾沫,问。

艾红点点头,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你能陪我,我就不怕。”

周凯文前思后想,过了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好吧,我们就到那边去做夫妻吧。”

艾红一下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地说:“谢谢……我爱你!”

周凯文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心乱如麻。

他俩乘上911的末班车,最后一次领略了沿途的街景,深夜的末班车行驶在寂寥的街头,疲惫的人,疲惫的车,唯有霓虹灯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

在他们的包里,有一瓶红酒,两封遗书,还有一瓶安眠药,一共有八十粒。

艾红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特意在太平洋百货买了一双心仪已久的麂皮靴子,化了妆,静静地坐在上层靠后的座位上。

营业部经理打她的手机,她没有接,把手机关掉了,电池也卸了下来。

从万科城市花园开出的末班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路途,回到老西门的起点站。司机照例巡视一番,空荡荡的上层车厢,没有一个人。

如果他沿着过道走一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座位下面趴着两个人,可他没有,是呵,有谁会躲在一辆空无一人的巴士上呢?

司机下车走了,黑暗的车厢里,不知谁轻轻叹了口气,那是艾红的叹息。

之前她暗暗对自己说,如果被司机发现,把他们赶下车来,她就去自首,这一定是天意,老天爷不要她死,但是……

“凯文,再来爱我一次好吗?”艾红声音微颤地提出,她想在车上,就在这儿,与心爱的男人最后一次zuo爱。

以前每次zuo爱,他们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孕,现在……不用了吧。

周凯文苦苦地笑了一声,“对不起,我恐怕做不了……”

艾红流着泪却笑了,说,“那你抱我一下吧。”

周凯文紧紧抱住了这个痴情的女人,心里说,永别了,我的红,我会永远爱你。

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说不尽的临别话语,

每人四十片安眠药,分三次吞服,然后你一口我一口,喝完了整瓶的红酒,在半醉的状态中,他们渐渐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晨,首班车的司机发现了他们,他们被送到离老西门较近的曙光医院,在救护车上,医生发现艾红的脉搏、心跳、呼吸都停止了,关节已经僵硬,判断她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三点。

至于周凯文,也无须急救,不过,他的状况与艾红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只是睡着了。

四十片安眠药,他只服了十分之一,剩余三十六片全部藏在上衣口袋里。

就这样,他与死神擦肩而过,眼睁睁看着女友走进了鬼门关,自己却优雅地止步了。

在遗书中,艾红承认自己侵吞了客户应得的红利,对于钱的去处,她说拿去投资股票了,全部蚀光。好在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以保险公司的实力,就算赔给客户,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份遗书是周凯文写的草稿,艾红誊抄了一遍。死无对证,周凯文无须再返还那笔赃款,他以又一个优雅的姿势,保住了一大笔钱。

“说好一道走的,他为什么半途而废?我不想在那边孤零零一个人,我一定要带他走……”

艾红脸上泛起一丝凄惨的微笑,接着说,“杨伞,现在能帮我的人只有你了,帮我把他带来吧,拜托了。”

“带来……你会把他怎么样?”杨伞试探地问。

艾红没有正面回答,淡淡地说了一句,“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自杀的风波平息以后,周凯文从原来的IT公司辞职,在网上开了一家电脑专营店,以他积累的客户群,不仅保证有充足的货源,还能提供完善的售后服务,这是别的店家难以做到的。

货款通过网上银行支付,送货由快递公司代理,没有同事,没有老板,一个人靠电脑和电话,便足以应付所有的业务。

他给这家店起名叫“爱红”,为了纪念艾红——这个唯一真正爱他的女人,也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他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平淡,没有女人,没有夜生活,不再赌球,连打麻将都戒了,闲暇的时候就是看电视和喝啤酒,总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他不相信别人,也不想任何人介入他的生活,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只想安安静静这么过下去。

尽管他开网店不是为赚钱,只是谋生的手段,但这份订单来的时候,他还是动心了。

一台SONY、一台DELL、一台ThinkPad,这家伙真是疯狂,一口气买了三台笔记本电脑,加上一只PDA掌上电脑,货款合计三万七千多元。

苹果,索尼,戴尔,再加两部iPad,

外加两个ipad

在“买家留言”一栏里,对方要求卖家当面交付电脑,而不是委托快递公司,他可以支付现金,银货两讫。

毕竟是一宗大case,担心电脑掺假,当场验货,买家保持谨慎倒也无可厚非,不过周凯文还是加了一份小心,如果约在晚上见面,他是绝对不会赴约的。万一遭遇劫匪,损失电脑是小事,丢了性命就不值得了,他的这条性命可是格外珍贵,曾几何时,他就站在阴阳两界的交汇处,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跨了进去。

买家要求把见面地点放在淮海中路、嵩山路口的???路车站,那里是闹市区,时间是下午两点。“没问题,不见不散。”他这样回复。

至于特征就不必说了,有谁会提着三个装电脑的手提包?

下午一点五十分,周凯文提前十分钟来到了约定地点——淮海中路上的那个公车站,这里靠近嵩山路,周凯文记得小时候这里有个嵩山电影院,后来改成了夜总会,因为这里是寸土寸金的淮海路,容不下平民化场所,现在的淮海中路上虽然有新天地、万裕、兰生这三家影城,60元的高票价带来的是影院里冷冷清清,盗版影碟却卖得红红火火。

街头繁华热闹,行人摩肩接踵,慢吞吞行驶的汽车一辆一辆地接龙,周凯文抬头看了看,由于上海道路拥挤,一个候车亭要停靠十几条公交线路,闹市区尤其严重,挂车牌的朝天杆上,五花八门的车牌就象一棵大树伸出的枝杈,周凯文数了数,有4路、0路、90、0、9、945、96、市内旅游十号线……还有911。

阔别淮海路很久了,他曾试图忘却,却难以做到,这个数字带给他无尽的回忆,周凯文不由轻轻叹了声气。

远远地驶过来一辆双层巴士,车身印着中国光大银行的“阳光理财B计划”的广告,庞大的车身行驶起来却有一种轻盈的感觉,就象在轨道上滑行一样,很快就滑到他的面前,车门无声地打开了。

周凯文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两点,那位姓杨的买家在哪里呢?

巴士的上层,车窗后映着一张面孔,车窗打开了,探出一个头来,朝他喊:“周先生吗?我就是杨闵辉。”

周凯文仰望着这张陌生的面孔,买家以这种方式出现,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杨伞继续说:“请上车吧。”

周凯文稍稍迟疑了一下,想问他为什么不下车,而要自己上车,要去哪里?可是车窗已经关拢了,如果不赶快上去,巴士就要开走了,也许一大笔生意也要跟着走了,零点一秒钟的犹豫,周凯文踏上了巴士的台阶,进入了车里,车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了,庞大的车身轻盈地启动了,驶向没有尽头的远方,驶向人生的终点站。

巴士的下层,除了司机,只有四五名乘客,周凯文登上狭窄的楼梯,来到上层,空荡荡的上层只有一个人,他走到那个人旁边,把三个电脑包放在空的座椅上,喘了口气问:“杨先生吗?”

杨伞转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

两个男人握了握手,周凯文在他旁边坐下来,没等他开口询问,杨伞就先说道,“货都带来了?”

周凯文说,“都在包里,这里没有电源插座,不能开机给你看。万一巴士急刹车,电脑摔在地上受损怎么办?我们还是另找一个地方验货吧,星巴克都有电源插座的……”

周凯文显得十分诚恳,他是真心实意想促成这笔生意,杨伞不慌不忙地说,“喔,没关系,贵店在网络上的信誉是五星钻石级的,我绝对相信你啦!我把货款给你就是了。”说着,他递上一个信封。

就这么顺利?

周凯文有点难以置信,他接过信封,还以为是支票,可是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一粒粒白色的药丸,准确地说,是三十六片安眠药。

周凯文呆呆地看着杨伞,杨伞也看着周凯文,语言已经是多余的了,眼神就可以代表一切,周凯文的眼神从惊讶、疑惑到恐惧,杨伞的眼神则是胸有成竹,甚至带有一种君王俯瞰臣民的味道。

周凯文下意识地朝车窗外望了一眼,这才发现,这辆巴士的行驶速度已经是非常的惊人了,梧桐树往空中伸展的枝杈,在车身强有力的冲击下,发出一阵阵断裂声。

他飙过车,以他的目测,现在的时速至少有一百公里,在车流量饱和的市中心,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

庞大的巴士在往来的车流中轻盈地穿梭,既不刹车,也不避闪,好象不怕撞,因此它不象在街头横冲直撞,而是在一条特别的隧道里,前面没有任何阻碍,难怪开得飞快。

随着惯性,两个人时而前冲,时而后仰,杨伞的手机掉在地上,恰好音乐响了起来,收到一条发自10101010101010的短信,只有四个字:

“到下层去”。

杨伞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朝楼梯口走去,周凯文看出了他的意图,跟着站起来,也想下去,这时候,他们都感觉到巴士有一下轻轻的刹车,随之而来的惯性让周凯文仰面摔在车厢地板上,而已经站在楼梯口的杨伞更倒霉,一个倒栽葱从上层滚到了下层。

杨伞摔得很惨,可奇怪的是,身体没有半点疼痛,仿佛摔在沙包上,他明白了,那一下突如其来的刹车是为了“送”他下来,同时把周凯文阻拦在上层。

杨伞爬起来,看了看车厢里的状况,原来几名乘客都不见了,只有司机还在,他的躯体萎缩得只剩一件衣服和一条裤子,两条袖子在把握方向盘,裤子在踩油门和刹车,驾驭这辆双层巴士的好象只是一个“透明人”。

这时候,被“强制”留在上层的周凯文不甘心坐以待毙,求生欲爆发了,他要冒险一搏,于是打开车窗,手抓到车厢顶部的一块凸起物,先把右脚探了出去——

他看过太多的香港动作片,成龙可以在飞驰的巴士上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惊险动作,最终化险为夷,他也要尝试。可一旦探出身去,扑面的疾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行道树的树枝象刀一样锋利刮破了他的腿,迎面还有一辆集装箱卡车呼啸而来,吓得他赶快缩了回去,担心自己被撞飞,变成一只肉粽。

他不得不放弃,因为他知道了,电影只是电影,自己也不是成龙,如果成龙现在就在这辆车上,也是回天乏术。

巴士的行驶路线早就偏离了淮海路,沿着重庆路驶上了南北高架道路。

上海的简称是“申”,因此市区内的高架道路群就是以这个字来兴建的,“口”是内环线,中间一横是延安路高架,那一竖就是南北高架了。

911巴士在高架道路上飞驰,安装在路边的隔音板飞快地往后退缩,当来到徐家汇路那一段时,出现了一条下匝道,可以顺着这条道回到地面上,但是巴士却没有,它仿佛爱上了在空中飞车的感觉,一直往前开,驶上了卢浦大桥。

这是00年竣工的一座跨越黄浦江的钢结构大桥,当巴士驶过引桥,驶上桥面的时候,忽然朝右打偏,狠狠撞向一侧的护栏,飞驰的巴士就象撞在一堵结实的墙上,嘎然而止。强大的惯性使杨伞一个前仆,脑袋磕在车厢内的一根横杠上,当时就昏了过去。

就在撞击的一刹那,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可惜杨伞没能亲眼目睹——

双层巴士的上层竟然移动了,就象一只滑盖手机,上面一层往前移动,越过护栏,坠入滔滔的黄浦江中。而剩余的下面一层变成了一辆敞蓬巴士,驾驶席上摊开一件衣服和一条裤子,“透明”的司机好象失踪了,车厢地板上躺着一个昏迷的人,他就是杨伞。

那段黄浦江的深度有二十多米,足够吞没一辆完整的双层巴士。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周凯文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一艘观光潜艇里,周围都是浑浊的江水,阻挡了大白天的光线,车厢如同一团被裹进面粉里的肉馅,沉入一片漆黑中。

漆黑的车厢里亮起一丝微光,周凯文看见一个影子,隐隐约约,看不清是象影子一样的人,还是象人一样的影子,就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前排,一个熟悉的背影……

“艾红!”周凯文情不自禁喊了出来。

回答他的竟是一阵碎裂声,在水的重压下,车窗玻璃顷刻崩溃,蜡黄色的江水奔涌进来,空荡荡的车厢载了几十吨的江水,迅速朝江底沉去,一直插入江底的淤泥……

躺在医院里,杨伞读到了晚报上的新闻——

“昨日,淮海中路上演了一场飞车大戏,一辆失去控制、无人驾驶的911路双层巴士,在卢浦大桥上撞击桥面护栏,巴士上面一层整个脱落,坠落黄浦江中。乘客杨先生留在下面一层,侥幸逃过此劫。另一位乘客周先生因在上层,一同坠入江中。后打捞船将车身打捞上来时,被困在车中的周先生已经溺水身亡。

“巴士公司已将911路的全部车辆暂停营运,进行检修……

“看来,繁华的淮海路上不仅要少了双层巴士,更要少一道风景了。”

返回第一个故事。

H公司刊登招聘启事,五个工作岗位,来了七百三十九个人应聘。名牌大学毕业生找工作都很难,这已经是一个很普遍的社会现象了。

递交来的个人履历五花八门,要求一张个人生活照片,有的女大学生把夹了一张泳装照,而且是三点式。如此下去,下次应该会夹一张裸照。

面试时,一个叫小萱的女孩子引起了孙通的注意,她是同济大学毕业的,引起他注意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眼神,眼神里没有媚态,而是犀利,仿佛在告诉他,喂,我不单要进你们的公司,还要把你征服喔。

这种眼神让孙通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他自己,这个小萱简直就是自己的拷贝,当初劳春燕对他面试时,他就是用眼神发起进攻的。后来劳春燕承认,从面试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他的眼神征服了。

问:如果客户提出让你感到难堪甚至根本无法达到的要求,你会怎么做?

答:先生,只要客户是人,他提出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当然,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在允许变通的范围内。

问:如果客户要天上的月亮,你也能摘下来?

答:当然不能,但我会端给他一盆水,告诉他这是水里的月亮。或者给他一盒月饼,告诉他这是中秋节的月亮。总之不会让客户空手而归的。

回答的时候,小萱的眼睛一直盯住孙通的眼睛看,不眨一下,孙通知道这是训练演员的基本功。从坐下来那一刻起,小萱从就三个面试考官里发现左边这个男人拥有最终决定权。

进入H公司后,小萱是往0层跑得最勤快的人,只找孙通,虽然尚在试用期中的她与副总经理没有任何工作联系,但她每次都能找到好听的借口。

其实孙通很清楚,这个女孩子到底想要什么,如果对方是个男的,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一脚踢出公司,但她是一个女孩子,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子,一个跟他老婆截然不同的女孩子。自从“劳春燕事件”后,他对老婆以外的女人总是小心翼翼,甚至看见漂亮女人就低下头匆匆而过,好象怕被对方性侵犯。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不可能一直这样见了女人就避之不及,毕竟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小萱的到来,似乎预示着这种“暂时现象”的终结,他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体内那种东西不可抑制地滋生起来,就要勃发了,就要失控了。

周末,他照例最后一个下班,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是工作,而是上网浏览一些美女图片,看看他的搜索项目就知道:走光、偷拍、自拍……

遗憾的是,很多图片被管理员删除了,有的只有预览的小图片,不能点击放大,绝对是精彩的图片。

妈的!孙通暗暗咒骂,恨不能朝网管的技术间里扔一颗手雷,把管理员炸死。

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是女人的高跟鞋!

孙通朝电脑屏幕下端的时间扫了一眼:19点0分。今天是周末,公司里的女生就象出笼的小鸟一样撒出去了,这种时候谁还会来?

老婆带女儿回合肥探亲去了,肯定不会是她,难道……

脚步声一直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停顿了。

孙通快速下线。

笃笃笃,轻轻的叩门声。

“孙总,您还没下班吗?”

原来是小萱。

孙通松了口气,刚才那一阵脚步声太象劳春燕了。

“请进。”孙通整了整衣服。

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小萱,她穿着一条素色的连衣裙,看不出品牌,简单而随意,圆摆衣领一直开到Ru沟处,带蕾丝的领口半掩半开,若隐若现,办公室的灯光让她显得格外妩媚。

“孙总,您还在加班?今天可是周末,不回去陪太太?”小萱笑嘻嘻地问,露着一口很健康的牙齿。

“她带孩子回娘家了,我一个人无聊……”话刚说出口,孙通就有点后悔,因为他说的是实话,关于家庭的实情还是少说为妙。

“您要是现在有空,可以跟您聊聊吗?”

“好啊!”孙通耸了耸肩,关上了液晶显示器。

小萱在他写字桌的对面坐下来,表情忽然显得严肃起来。

“对不起,孙总,我从同事那里听说了关于E电梯的故事,我也从同事的合影里见到了她的照片,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要让它折磨你呢?”

孙通不由一楞,没想到她会谈这个话题,没等他开口,小萱继续说,

“你为什么不敢乘电梯呢?那个女人早已化作一撮骨灰埋在了大理石墓碑的下面,她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了,如果她真心爱你的话,你过得好,她应该很开心的。”

孙通尴尬地一笑,“你是心理医生吗?”

“我是没有执照的心理医生,应付这点小问题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你愿意,可以经常找我来咨询,我的收费很便宜,仅仅是一顿晚饭喔。”小萱半开玩笑地说。

周末晚上……等我下班……拐弯抹角谈我的隐私……又要一顿晚餐……

这女孩子真是精明!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三十岁还不到,已经感到中年危机了。

想着,孙通莞尔一笑,站起来说,“OK!一顿晚餐,我请你,但吃饭的时候免谈这个话题,否则你来埋单喔!”

“我埋就我埋,请孙总吃饭是我的荣幸喔!”小萱也站起来,他们离开办公室,一前一后地朝电梯走去。

等电梯的时候,孙通站的位置靠后,偷偷地看小萱的身材……

嗯,身材不错,胸部并不大,轮廓很好,属于“一手掌握”的那种,也许是胸罩很薄的关系,看上去好象没有戴胸罩一样;颀长的脖颈,没有双下巴;手臂的线条不错,没有赘肉。接着是腰和臀部的比例,通常他喜欢***,其实并非屁股越大越性感,性感是腰部和臀部的凹凸线条带来的一种特殊的视觉效果,即所谓的“腰身”,女人最美丽的线条就在这个地方,小萱的屁股并不大,微微有点上翘,屁股的曲线从腰际一直延伸到大腿,唯有画家才能一笔勾勒出这样优美的线条……

孙通有点心驰神往了。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小萱第一个跨了进去,孙通的脑袋里却打开了另一扇门——

糟糕!这是E电梯呀!

我差一点儿进去!

“孙总,您怎么了?进来呀!”小萱按住开门的钮。

“你坐吧,我还是走楼梯……”孙通转身要溜,小萱跨出一步,一只脚留在电梯里,不让电梯门关拢,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孙通的胳膊,急切地说,“孙总,我知道你对它怀有一种特别的恐惧,如果你不去征服它,恐惧就会征服你,为什么不勇敢点呢?快来吧!”

小萱的眼睛里透出一种震慑力,犹豫的瞬间,孙通被她一把拽了进去。

电梯门合拢了,孙通知道,现在后悔也晚了,他和她就象是被包裹在铁壳子里的两块肉,从0层的高空稳稳地朝地面坠落而去……

电梯里很安静,静到可以听见怦怦的心跳。

一只软软的有着温度的手,轻轻捏住了孙通的手,那是小萱的手。

“孙总,你的手心里出了很多的汗,别紧张,有我陪着你呢。”

第一次的近距离,狭小的空间里洋溢着CD香水味,当香水与女人结合的时候,竟是如此的撩人……

孙通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他猛地抱住小萱,在她脸颊上、脖子上、鼻上和唇上狂吻起来,小萱毫无防备,这个男人才跨进电梯的时候还紧张得要命,这么快就判若两人,看来E电梯对他还真有一股魔力呢。

……叮的一声,门自动打开,扭作一团的两个人急忙分开,都是脸颊绯红,嘘嘘喘息,还好,地下车库里空无一人,他们僵立着不动,没有离开E电梯,眼看电梯门再度合拢,重新朝0层爬去。

孙通再次狂吻她,只吻她的唇,搅动她的舌,仿佛要把她的内脏吸出来似的。

0层到了,电梯门又一次打开,他们相互看了一眼。

现在,整个楼面只有他们俩,可以在任意一间办公室里疯狂zuo爱,地毯上、写字桌上、沙发上,甚至窗台上、走廊里……

小萱先跨一步出电梯,却被孙通一把拽了回来——仅仅五分钟前,是她把他拽进电梯的,现在相反了——孙通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把她的内裤往下拉……

对E电梯怀有恐惧的孙通,瞬间爆发出惊人的胆量,他要在这里zuo爱。

他就站在电梯门的地方,门自动合拢,触碰到了他,又自动开启,一开一合的节奏与zuo爱的节奏正好吻合,每一次冲击,双腿都撞在小萱那浑圆而有弹性的屁股上,这让他想起一个台湾人常用的广告词:QQ。从外形看,就象一个屁股的两瓣……从他嘴里发出一阵囫囵的声音,这是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话:

“……劳春燕……不管你吊在哪里……现在都不关我的事……我要找回自己的生活……就算你还吊在下面……我也照样做给你看……看吧……好好看吧……”

礼拜一早晨,孙通驾车驶入大厦地下车库,经过两天X生活的滋润,灰暗的面色已经变得红润起来,胸膛也分外挺拔。锁好车门,他就大步迈进了E电梯,心中什么杂念也没有,恐惧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按了0层,跟往常一样,电梯门缓缓地合拢了。

现在他考虑的是,以后该如何处理他和小萱的关系?

要看她自己的表现了,如果她在公司里处处摆威风,我一定要训斥她,煞掉她的锐气,如果她得寸进尺,进而对我的家庭构成威胁,我只好对她不客气了……

枕边的甜言蜜语还在耳际回响,身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已经在为将来的敌对做准备了,这就是现代人的男女关系。

从地下车库到达0层,通常要十五秒,今天却有点慢……不,是特别慢,就在这时候,电梯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然后就停住了,灯光黑暗下来,层数显示屏也熄灭了。

没有手机讯号,按求助铃也无济于事。电梯就象被卡在一根长长的大烟囱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难道是……

不,不会的!孙通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电梯故障,耐心等待救援。

电梯又发出一记震动,灯光复明,显示屏重新亮了起来,一切都恢复了,电梯又开始缓慢地爬升。孙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扫了一眼显示屏,上面的数字却让他呆住了:1

这是怎么回事!这幢大楼的最高层明明只有0层,哪里来的1层?

轰隆!剧烈的震颤,孙通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E电梯好象冲破了某种禁锢,腾飞起来……

打浦桥的海兴大厦前有一座人行天桥,此时正值上班高峰,天桥上行人如织,天桥下车流如潮,就听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快看哪!”不知谁喊了一声,人们纷纷抬头,就见一只四四方方的铁壳子从海兴大厦的顶层腾空而起,就象一枚发射的火箭笔直升空,崩裂的水泥碎块和断裂的钢缆象雨点一样撒落在马路中间。

被困在E电梯里的孙通眼睁睁看着显示屏上的层数不断往上跳,10……10……104……他有生第一次看到这个数字达到三位数,已经超过台北的101大楼了,还在继续增加。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耳膜里咕噜咕噜,象进了水一样难受,只有坐飞机才有这种反应,他使劲咽了口唾沫,症状减轻一点,但马上又来了,惟有不停地吞咽唾沫,胀鼓鼓的耳膜里忽又响起了那句话:

我的爱会和你一道上上下下

孙通很后悔,不该向劳春燕发出挑战,E电梯是属于她的,他低估了她,低估了女人的怨恨,现在什么都晚了。E电梯的通道就象一支枪膛,电梯就是枪膛里的一颗子弹,劳春燕的怨恨积聚在井底,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流,把“子弹”射了出去。

打浦桥的地面交通陷入瘫痪,司机纷纷停车,探头张望,就连负责疏导的警察也在仰着头,傻傻地望着天空,千人瞩目的场面就象观看美国的航天飞机发射。

一架从浦东国际机场起飞、飞往欧洲的航班,正飞行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飞行员忽然发现前方有一个“不明飞行物”,是一个箱状物,大概只有集装箱的一半,它晃晃悠悠出现在云端,眼看就要与飞机相撞,情急之下,飞行员踩了刹车……(飞机上没有刹车!)还好,就差一点点,这个箱状物并没有达到三万英尺的高度就开始下落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飞行员报告了航管中心,心里在想,嗯,这可是最新发现!原来UFO(飞碟)还有四方形的……

E电梯以自由落体的方式垂直摔下来,人们在距离打浦桥数百米远的一片绿化带里发现了这个扭曲变形的铁壳子,地面被砸出一个三米多深的大坑,附近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天上掉下来一块陨石。

救援者费了九牛二虎之劲,用电焊把E电梯切割开来,发现了孙通的尸体。据法医说,他不是摔死的,而是活活吓死的。

E电梯升空时,杨伞就在离打浦桥不远的一家建设银行里,他是来注销一张卡的。

由于银行竞争激烈,发卡太滥,几大银行开始收取年费。杨伞想把一张从来不用的卡注销,他把全部资料递进银行柜台的时候,营业员抬起头,用奇怪的目光望了他一眼,问:“你肯定卡里没有钱?”

杨伞点点头。

“你自己看吧!”营业员把打印好的软卡丢给他,杨伞展开一看,余额栏印着一行熟悉的数字:

1010101.01

人民币一百零一万零一百零一元零一分。

营业员第二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杨伞已经不见了。

杨伞给10101010101010发去一条短信,“谢谢你。”但一直没有收到回复,这个号码就象被滔滔的黄浦江水吞没了一样,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这笔巨款至今留在卡内,分文未动,不过这个数字按月都会增加,那是银行给的利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