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然片刻:“所以你当时,和我分手,只是因为觉得配不上我?”
“嗯。”他垂睫看她。
他连大学都上不了,终生留有案底,如果他设身处地站在父亲的角度,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这种人。
“这是你心里话?”
李潇淡声应:“是。”
终于把他心里话骗出来了,可真不容易。
陈蝉衣舒口气,视线慢慢逡巡过他眉毛,眼睛,鼻梁......最后仰着脸,软软亲了一口在他嘴角。
李潇一愣:“你不生气吗?”
“气什么。”
“你今天和我说这些......”他迟疑着开口,“不是因为看见她生气吗。”
陈蝉衣听着好笑:“我不气啊。”她搂紧他肩膀,“有什么好气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确实生气,可是知道里面是有误会,我就不气了。”
“那你现在心里还有结吗。”
陈蝉衣想了想:“好像也有点。”她也搞不懂自己了,踢了他一脚,“烦死了,都赖你,长那么好看干嘛,她们都想跟你在一起,烦死了烦死了。”
李潇笑得温和,攥住她手腕亲了两口,把她紧紧锢在怀里,忽然低声说:“我们去买个戒指好不好?”
她不乱动了,愣愣地抬眸:“啊?”
“买个戒指,婚戒,我们还没挑款式呢。”
陈蝉衣弯唇温柔:“好啊。”
他闭上眼,额头与她相抵,体温交换间,静静感受着她呼吸。
他很早之前就想买戒指。
准备了很多钱,为此也努力了很多年。
他其实不怎么相信这一套,然而说来可笑。
事到如今,谈婚论嫁,一个普通人,也只想用戒指把她套牢。
周书彦的电话两天后打来。
他是个聪明人,不必人点破,联想到当日李潇表现,已经能猜到一二。
只是这种合作,各方利益牵扯很广,要是李潇能接受,局面当然最好。
否则就要从中打点,麻烦事一件。
周书彦迟迟不联系,也是在试探他反应。
然而李潇态度坚决,周书彦几次尝试提起段朔,都被他冷冰冰打断。
甚至到后来,提起绍他都不再接话。
周书彦就估摸出他的底线来。
他出手果断,当即告诉汪绍:“让你带来的那个人退出去。否则,这桩合作,我们谁也捞不到好处。”
汪绍起初不明所以,还想再试图说点什么,都被周书彦一一驳回。
这件事李潇并没管,不过他也清楚,周书彦让到这一步,并不容易,少不得就要得罪两方人。
周书彦对他表明立场,做生意讲究契约精神,他这次无论如何,都必须合作了。
六月初,京城阴雨连绵,他在之后见到了一次段朔。
是在公寓地下车库,他停了车准备乘电梯回家。
停车场空寂,夜晚九点多,几乎没什么人。李潇锁好门,身后立柱传来一道熟悉冷声:“你不打算对我解释点什么吗?”
李潇并没给眼神,抬步向前走。
段朔没跟上,声音却悠哉笑:“李大工程师,当年被敲碎膝盖的滋味,好不好受啊?”
李潇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没什么表情,总之段朔所期望看见的神态,一样也没有。
仿佛根本不在意。
如果不是段朔清晰记得,当年见了血。
他可能真的要怀疑,那只不过一场错觉。
段朔手插兜,从立柱后晃出来:“没想到你真的又跟她在一起了,华越的发布会我看了,全世界都看了,李大工程师的爱情,真是令人感动。啧啧,不过她也这样想吗,她也想照顾你这个残废吗?”
那么明显的挑拨。
换做是从前的李潇,或许真的会被激怒,最起码他没那么坚定,会自卑,会真的犹豫,她究竟爱还是不爱,会不会嫌弃。
可现在,他自卑感少了很多。
是她的功劳,再也不会有人比陈蝉衣更耐心,愿意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安抚他,包容他。
李潇笑了笑:“段总,确实,这么多年,变化真大了,都能叫你段总了??我妻子确实爱我,我是个残废,太可惜了,可她偏偏是大夫,我觉得挺好的,很配。段总真是关心我。
段朔唇角有一秒凝固。
他不是正儿八经富二代出身。
原本不过是北街小混混,那条街姓耿,他跟着耿家唯一的儿子耿顺混,但是心里又有点瞧不起耿顺的派头。
后来家里陡然发际,他爸因为帮汪家牵线搭桥,攀上了汪家,段朔日子才好过起来。
这几年,他从穷人窟,变身土凤凰。
表面多风光,心里就有多恐慌。
他怕被人看出来,他内里其实一片虚无,也怕再过从前苦日子。
他不像周书彦,这种天生锦绣堆里长大的男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的魅力,他这辈子也学不会。
可他更加不明白李潇。
明明比他更差,过得比他更坎坷。
为何眼前这男人,就能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段朔不想细究:“周书彦的项目,你必须加我。”
李潇想都没想:“绝不可能。”
“李老板,做主恐怕由不得你。”
李潇听笑:“周老板尚且让我三分薄面,你算什么,也值得我给脸。”
“我是不算什么。”段朔也没气,反而勾唇笑了笑,“但是有了这个,可就不一定了。”
他甩下一个牛皮纸袋在脚底。
“我知道李老板爱妻心切,也知道您陈年旧事,没必要到处说,免得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弄得两边都不好看。”
李潇垂于身侧的拳,轻轻握了握。
他捡起牛皮纸袋,看清里面的东西,原本平静淡然的脸,几乎一瞬间风暴迭起。
段朔笑:“就这点东西,我要求不多,让我加入项目,深远海第一口红利,我要先吃。”
那相当于在打李潇的脸。
昔日仇敌,他却被迫让步,换做任何男人,都不可能接受。
李潇死死咬牙:“不......”
“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段朔笑开,他当年连上诉都放弃了,这么爱那个女的,他多捞点怎么了。
“我劝你最好识相,段某人做事也看心情。今天是这个价码,明天,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