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盛宁微愣,再次看向他的目光里有几分不可置信。
“愣着干嘛?”程屿辞却笑了声,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子,“有桌子你不用,你傻啊。”
“别弯着腰低着脑袋看书,对颈椎不好。”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程屿辞关心的念叨声就率先传来,“把书放桌上看。”
叶盛宁完全被他牵着走,把书从膝盖拿到桌子上,也把凳子移近了些。
见她乖巧的照做,程屿辞满意的弯了弯嘴唇,也从抽屉里抽出自己想要复习的书,翻了几页,跟她一起认真的看了起来。
书页哗啦啦被翻过,叶盛宁细微的抬起了眼皮,熹微晨光里,少年的脸颊被精致勾勒,眼眸微垂,鸦羽似的睫毛轻颤着。
他专注起来真的很认真,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心脏跳个不停,叶盛宁慌乱的移开了视线。
三十分钟的早自习很快就过去,韩明珠掐着最后的时间到教室里?嗦了一遍考试注意事项。考试的座位是按照上期末的考试成绩编排,下课铃声一响,所有人动身去找自己的考室,教室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叶盛宁收好书,起身端板凳走。
只是她刚站起身,肩膀突然被急匆匆路过的同学用力撞了一下,她不受控的向前倾去,朝着程屿辞的那个方向。
这一瞬间。
眼看就要狼狈的扑倒在他身上,不过下一秒,少年伸出双手扶住了她的肩,但还是没抵过过沉的惯性,虽然摔得不狼狈,叶盛宁的脑袋还是磕到了他的肩膀上。
少年的肩膀清瘦却不单薄,隔着薄薄一层的衬衫衣料,她似乎能感受到皮肤之下嶙峋的骨骼。
一教室的人都被这动静吸引,有人在开始起哄。
叶盛宁脸皮薄,被人一起哄,脸颊就开始发烧了。她被程屿辞双手扶着肩膀站直身,黏在脸颊上的发丝稍显凌乱,心脏在钝钝的跳。
“你没事儿吧?”程辞的目光落在她通红的脸颊上。
“没......没事。”叶盛宁磕巴的说完这两个字就慌乱的搬着板凳飞快的逃了,教室里的起哄声变得更大。
没理睬那些声音,程屿辞的视线跟随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想起刚刚少女不小心扑倒在自己身上时,她柔软轻盈的发丝擦过他的脖颈。
JUT......
好痒。
程屿辞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那个地方。
月考一共考两天,在这个压力不小的环境里,叶盛宁主张考一科扔一科,绝不将这场考试的坏情绪带到下一场考试里去。
但班级里到处都是对答案的声音,做到完全不在意很难。比如这会儿,她已经从三个人在嘴里听见跟她不一致的答案了,坚如磐石的心态还是有受到一点影响。
“周远周远!那道题是不是选B啊!你快给我说清楚!”
“先回答我第二?!”
“还有后面的阅读多选,到底是ABC还是ACD啊我真的快要疯了,我已经听见好几个不同的答案了……………”
叶盛宁坐在林嫣然的位置上,一抬眼就看见前面距离不远的一堆同学,他们正围着周远热火朝天的核对答案。
他们争先恐后的争辩,有窃喜的惊呼,也有难过的叹息。
“哎呀好了好了,刚考完试就对答案,你们真是闲得慌,再来我就不对了。”周远打断那些附在耳边的乱如蚊蝇的声音,想要强制的遣散他们,“都散了吧散了吧,这次考试难度小,没什么核对含金量,我还得复习数学呢。”
“别啊周远,咱一班就你跟程屿辞学习成绩好,阿辞从来不跟我们对,我们就只能找你了。”
这话落在周远耳朵里变了味道。
他眉心一拧,抬眼看向那个男生,语气嫌恶,“什么叫程屿辞不跟你们对就来找我?”
或许是周远此刻的表情太难看,男生愣了半秒,傻大个参悟不透那难看表情里的意思,有些无措的说:“难道......不是吗?”
一句反问,直接将火热的场面降为冰冷,周远没什么好脾气的赶人,“都赶紧走好吗,还对什么对!”
见人是真的有点发火,一群人才推搡着离开,小声的交头接耳,“他怎么了啊?昨突然就火了,刚不还好好的吗?”
“我哪知道?我又没惹。”
“或许是因为程屿辞的名字吧,他一直跟程屿辞不对付,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啊......可是我说的也没错啊,程屿辞确实不跟我们对啊,周远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下次不跟他对了。”
巴拉巴拉的细碎声音落进叶盛宁的耳朵里,她看着周远负气的背影,竟在这一刻有与那群男生相同的感受。
之前林嫣然有跟她说过,周远的成绩能在班上排进前三,但始终只能在第二名和第三名徘徊,原因是程屿辞第一名的位置坐得太稳,到现在还没有人撼动。
因为过于优异的成绩,程屿辞在一中受尽了老师的偏爱和同学的仰慕,这种待遇是周远从来没有拥有过的,所以他急切的渴望超过程屿辞,也想享受一把被老师优待同学崇拜的那种优越感。他拼了命的学习,把每一场考试都当做高考来对待,
尽管他已经努力到极致,和程屿辞的距离始终差一截。
他本来就敏感与程屿辞之间的距离,刚刚听见那样的一句话,就下意识解读了其他的意思。
自然就会被别人嫌弃了。
叶盛宁没有对他抱有同情,在程屿辞和其他选项里,她的选择始终是程屿辞。
意气风发又肆意不羁的少年就应该配得上所有人的偏爱。
两天月考过得飞快,第二天就是大家最期待的国庆长假。
紧绷了一段时间的心情终于可以松懈下来,陆平和方蓉为了庆祝家里的两个孩子考试顺利结束,考完试的当天晚上,夫妻俩带着两个孩子去外面订了个餐厅吃饭。
夜幕降临,繁华的街道亮起五光十色的霓虹,炫彩的灯光闪烁着,漂亮高级的惹人眼球。
陆平订的普通包厢,但对于只有他们一家四口来说,普通包厢也足够宽敞。上一次的家庭聚餐是在叶盛宁初到临川的夜晚,陆家骏负气摔门拒绝跟他们一起吃饭,不过这次他倒没有和之前那样,虽然依旧冷漠着一张脸,但却又好脾气的跟着。
她一时有些搞不懂,下意识扭头看向他时,身旁的陆平忽然出声:“咱一家人很久都没有出来聚餐了,今天算是个好日子,宁宁家骏月考顺利结束,明天又是国庆长假,正好有时间出来吃饭。”
“来来来,你们快来看看,”陆平说着就要往这边递菜单,温和的笑,“想吃些什么好。”
“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要怕不好意思。”
叶盛宁离得近,就先接住菜单了,她拿着翻了两页,意思意思的点了两个菜,然后往身旁的陆家骏手里递,“我点好了,剩下的你点吧。”
陆家骏看她一眼没说话,默声接过菜单和笔,随意的翻看起来。
没事做,就稍显得有些无聊。
窗外的夜色弥漫着浪漫霓虹,那些漂亮的灯光五光十色,透过玻璃看出去,那些缤纷的色彩绽放在眼睛里,很难让人挪开视线。
好在并没有一直冷场,陆平主动起了个话题,关心起叶盛宁在一中第一次月考感觉怎么样。
叶盛宁笑着说:“挺好的。”
陆平脸上全是欣慰,“看你这丫头适应得还算不错,还是我算盘打得好,把你放进一班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
“比你弟争气。”
就这样当着陆家骏的面捧高踩低,叶盛宁心脏“咯噔”一声,下意识扭头看向身旁的陆家骏,少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手指转着圆珠笔,慢条斯理的翻着手里的菜单,时不时勾一下,不知道他要点些什么菜。
听见陆平提到自己,他也只是抬起眼皮看过来一眼,也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不知为何,叶盛宁轻舒了一口气。
她笑着谦虚,“只是一次月考,也不算什么的,况且我跟陆家骏不在一个年级也不在一个班级,是无法作比较的。”
话音说完,叶盛宁感觉到四周都静下来了,特别是那道来自身旁的目光,无法让她忽视掉。
她紧张的抠了抠手指。
“是是是,宁宁说得对,家骏也很不错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方蓉笑着,嘴上说着客气话,“我们家骏和宁宁都很棒。”
提起自家儿子,陆平只有忧愁的份儿,眼风往他那儿扫一眼,嗤道:“也就你们把他看的好,毛头小子一个,净会惹我生气。”
“您还吃不吃饭了?”陆家骏点完菜合上菜单交给服务员,身子那么懒散的往后一靠,几分漫不经心的无奈,“这桌上就您一个人说得最多,还全是吐槽我的。”
他的语气里有种无奈的委屈,叶盛宁就坐他旁边听,抿紧了唇角憋住笑。
“我说你还不乐意?”陆平有些来劲儿,“你不是毛头小子谁是,净给我添乱。”
“你看看你姐,乖巧懂事,你要是有她一半听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来说去,最后话题还是落到了叶盛宁的身上。
引得身旁的少年有些不满,语气里全是尖酸,“是是是,乖巧懂事,我要是跟她一样,您就谢天谢地了。”
但说来也奇怪。
陆家骏的这番话,听起来就只是拌嘴,并没有恶意。
他对她的态度,好像变好了。
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是叶盛宁来到临川之后,跟“家人吃过的最和谐的一顿饭。心情好了,一不小心就吃了很多,到最后她的肚子就有些得发疼。
陆平和方蓉去前台结账,陆家骏和叶盛宁就在门口等。
十月的季节,夜晚的风有点泛凉,叶盛宁僵硬的直着腰背捂着还有些发疼的肚子,门口亮着的灯照亮她削瘦的面庞,她眉心皱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受。
“诶,你不舒服啊?”
身旁传来陆家骏的声音。
叶盛宁缓慢的扭头看向他,少年插着走过来,他比她高,灯光倾泻而下时,灰影从她头顶覆盖而来。
她很轻的点点头,跟他解释,“可能是刚刚吃太多了,我缓一阵就好。”
“没看出来,”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轻笑出声,“你还挺能吃。”
叶盛宁皱着眉反驳,“我那是节约粮食……………”
“借口。”陆家骏不听她狡辩,毒舌道:“明明就是能吃。”
群
不跟他争辩,叶盛宁自顾自的揉着肚子,那种饱腹的难受有在她的轻轻按压下减轻许多。两个大人买完单从餐厅里出来,张罗着两个小的回家。
陆家骏却在这时候出声,“先不回,我去趟便利店。”
视线掠过叶盛宁,停顿一秒,跟他们说道:“她也去。”
陆平没有阻拦,只是让他们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他们的车就停在路边等他们。
叶盛宁莫名其妙的被陆家骏叫上,在母亲殷切的目光里,跟着他来到了便利店。
便利店里光源明亮,货架与货架错落有致的摆列整齐,这个时间段的顾客很多,大家手臂上挎着篮子,优哉游哉的挑选着商品。
只有叶盛宁脚步急忙的跟着陆家骏。
“你带我来便利店干什么?我又不买东西。”
“谁说是我带你来的?”陆家骏使坏的笑了声,从货架上随意抓了两把零食扔进篮子里,故意的说:“不是你跟着我的?”
这话竟让叶盛宁无从辩解,钻进了陆家骏使坏的圈套里,她吃瘪的皱了下眉,在心里更加的肯定这弟弟就是欠收拾。
她苦着张脸,以一个姐姐的身份教训他,“陆家骏,你还是小孩子吗?”
“跟你比起来,我好像是呢。”
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赢,叶盛宁幽怨的瞪他一眼,无言回怼他的这句话。
直到陆家骏到旁边的货架,从第二层拿了瓶饮料举起,问她,“诶,喝不喝这个?”
叶盛宁连看都没看,直言拒绝道:“不喝。”
“行,那我买了。”他把那瓶饮料扔进篮子里。
真是无可救药。
叶盛宁憋了一肚子的闷气,眼睁睁的看着他手臂上挎着的篮子里,零食越来越多,本打算提醒他少吃点零食对身体不好,但一想到他刚刚的毒舌发言,舌头在口腔里转了一圈,硬生生停住了。
便利店到了晚间生意好,有不断的客人进进出出。电子播报器“欢迎光临”时隔几秒就响起。
叶盛宁无所事事的穿梭在货架货架间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视线乱扫,无意扫过便利店门口时,她脚步一顿,目光落在进来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少年身影高挑,他身上的一中校服没换,白衬与黑裤的搭配,只是左胸前的铭牌被撤掉,估计是因为热,衬衫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白炽灯光明亮,照着他那张帅气的脸颊,唇畔牵着淡笑,眉眼灿烂。
他身边的女孩子叶盛宁不认识,是一张陌生又漂亮的面孔,她穿着仙气飘飘的淡蓝色长裙,腰肢轻盈,裙摆长至脚踝,纤细的手臂暴露在人的视线里。
是那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大方感。
扭头跟程屿辞相视一笑时,那种舒适的和谐感让她心里冒出几分失落。
他们关系看起来挺好的,那是他的女朋友吗?
肚子不难受了,气也不闷了,她被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包围,像是无形的巨石,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他们朝着这边走来,叶盛宁慌张失措的躲在货架后与他们错开,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直到肩膀被人从后面一拍,叶盛宁回头,看见了陆家骏那张极不理解的臭脸,“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嘛呢?”
“没……………干嘛啊。”
他懒得逼问,“既然没干嘛那就走吧,老头儿刚发信息来催我们了。”
陆家骏到收银台前排队结账,叶盛宁害怕程屿辞会突然过来,跟陆家骏说到外面等,陆家骏随她便,就任由她去了。
出了便利店,叶盛宁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那层包裹她的失落感并没有很快散去。她站在路边的一盏路灯下,视线空洞的落向便利店的方向。
脑海里不断的回放着程屿辞和那个陌生女孩儿相视一笑的画面。
扎眼又扎心。
酸涩蔓延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有些麻木。
好在陆家骏并没有让她等太久,结完账,他提着一口袋零食走了出来。到叶盛宁身边,他从里面摸了瓶饮料出来递给她。
是她说不喝的那瓶饮料。
不好拂了他的意。叶盛宁接过,跟他闷声说谢谢。
比她个头还高的陆家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别别扭扭的说:“是我应该跟你说谢谢。”
“上次那件事儿,谢了。”
他没提是哪件事儿,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叶盛宁跟他说没事,不好说出教育他的话,只是微微提醒,“你以后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扯上关系,挺危险的。”
“我也没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一提到上次他被那群人堵的事儿,他很厌烦的扯了扯唇角,轻喷一声,“上次那件事儿说来话长...”
“唉....算了算了,跟你说多了你也不懂。”陆家骏懒得解释,催着她赶紧走。
两人一同返回,只是叶盛宁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扭头看向那个便利店。陆家骏叽叽喳喳的声音落在耳边,可也并没有减轻她心里的那份失落感。
国庆长假一晃而过,这个短暂的假期让大家都过得无比充实,朋友圈里到处都是他们开心的笑脸。
林嫣然跟父母去了趟海边,在假期途中,叶盛宁时常能收到她发来的漂亮风景图,沙滩、海浪、椰树,还有许多形状不一的雪白贝壳,被当地心灵手巧的阿婆阿公串成项链。贝壳在沿海城市估计是特产,林嫣然一口气买了好多串,每一串都拍
过来,问她喜欢哪一串。
叶盛宁还没来得及回复,林嫣然就又迫不及待的发来信息,[算了,好像都挺好看的,都送给你了。]
她对她总是这么慷慨热情。
叶盛宁心里很暖,[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