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的行驶在柏油马路上,道路两旁的茂密的树木不断后退成虚影。
正开着车的男人眉目始终柔和,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认真的盯着前方道路的状况。
忽然,他跟想起什么似的。
微侧了下脑袋,问后座的叶盛宁:“宁宁,我突然想起来,一中今年应该有很多个留学生吧?”
叶盛宁点头回答他的话,“嗯。”
“那你们学校那个年级第一,就那长的很帅那的小伙子,你知道他上哪所院校吗?”
叶盛宁知道他说的是程屿辞。
“他也上C大的。”
“这么巧?”陆平眼底闪过惊讶。
叶盛宁点点头。
她犹豫着,在考虑是否需要告诉他们其实她这次去C大是要跟他一起时。
陆平的话又传了过来,“我记得那小子跟你一个班级吧?”
“那你们还挺有缘的,”陆平笑着说:“高中是同班同学,大学是校友。”
“其实……………”叶盛宁抿了抿唇,看了眼身旁的方蓉,犹豫着开口,“其实这次去C大,是我们一起商量好的。”
眼底闪过惊讶,陆平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和方蓉坐在后座的女生乖乖巧巧,低眉顺眼,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快要到肩膀上。那张脸白皙温和,薄唇挺鼻。
怕两个大人多想,叶盛宁赶紧解释,“我是觉得C大挺好的,然后向他了解了一些东西,就定下来了。”
心跳像是在打鼓,她有点感觉到心虚。
直到陆平笑着接话,“这是好事儿啊,没想到我们宁宁志向这么高远,定目标就直接跟着年级第一定,肯花时间努力达到。”
他鼓励着她,“宁宁,就冲你这个劲头,之后无论做什么事儿都会成功的!”
身旁的方蓉也附和着鼓励。
叶盛宁从他们身上得到了太多自信心,笑起来跟他们保证,“我一定会的!"
到机场时,距离登机只有半个小时,从陆平和方蓉手里接过行李,叶盛宁跟他们挥手说再见。
离别终于还是要来了。
方蓉眼睛泛酸的看着叶盛宁,下意识吸了吸鼻子,跟她挥手。
注意到方蓉的情绪,陆平抬手揽住了太太的肩膀,露着温和的笑容,跟叶盛宁挥手,“赶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我和你妈妈在家等你电话。”
叶盛宁点头,最后再看了眼方蓉,转头离开。
机场里人声嘈杂,方蓉看着女儿形单影只的身影,一想到这今后就她一个人远在国外,忍不住眼泪花花,她抬手捂了捂嘴唇,忍着那酸酸的涩意。
可没想到的是,叶盛宁半途中又扭回头,朝着方蓉的方向跑过来抱住她。
她声音里也有了哽涩,“我会想你的.....”
“傻孩子,”方蓉也抱住自己的女儿,轻哄着拍她肩膀,“记得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鼻音很重,发出的声音也似在撒娇。
叶盛宁眼珠向上抬,似要将那些眼眶里的湿意逼退。
直到时间再也没有,叶盛宁才托着行李箱离开。
程屿辞并不知道他们告别了这么久,他着急的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一点一点倒退着的时间,点开与叶盛宁的聊天界面。
他刚刚连续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马上就要登记检票,所剩时间不多。
他眉头微皱,在心里想着会不会是路上堵车。
直到他一抬眼,看见从入口处拖着行李的小姑娘。
他连忙站起身来,小跑过去到她身边。
“你来了?”
面前的女孩儿微垂着面庞,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小方领设计,露出两根锁骨,像两道弯弯的月牙。
眉目清秀,但她看起来无精打采,兴致不高。
“你怎么了?”程屿辞察觉到她的情绪,轻声问。
还是有点舍不得的,特别是来机场的这一路上,方蓉没跟她说上几句话,但她一直抓着自己的手。
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舍不得。
一想到今后要很久很久才能回国,才能回到妈妈身边,叶盛宁鼻尖就开始泛酸。
她抬起脑袋,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明明哽咽得不成样子,却还要强撑着跟程屿辞说:“我没事。”
时间剩的不多,程屿辞接过她的小背包,对她说:“我们先过去吧?”
叶盛宁咽了咽嗓,朝他点点头。
把她接到自己休息的地方,程屿辞让她先坐一会儿,自己则坐到她身旁的空位上,他今天的打扮也很休闲,白色短袖和黑色宽松长裤,倒是有几分散之风。
侧身从黑色的背包里拿了很小一瓶矿泉水,他拧开瓶盖递给她,“先喝口水吧,刚刚在这里头买的。”
叶盛宁看着伸来自己面前的那瓶水,伸手接过,“谢谢。”
她仰头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液体从喉管里滑进胃里,减了几分燥意,同时也让她清醒了不少。
那瓶水没多少分量,叶盛宁一口气就喝了一半。
程屿辞就坐在她身旁静静的看着她,少女的侧脸柔和,仰头喝水时拉着柔软的脖颈线条,像天鹅那样的弧度。
她眼睫轻扇着,像是一把密密的小扇。
心口像是被小猫的爪子很轻的挠了一下,有点痒。
程屿辞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
没等多久,广播里就传来检票进站的声音。
叶盛宁闻声盖好瓶盖放进包里,她站起身正要打算将包背在背上时,少年却先她一步弯腰,将她的小背包拿在了自己手里。
他突然弯腰的靠近让叶盛宁闻到了一阵好闻的清香,是独属于她的味道。
蔓延着缠绕她的神经,让她行动都至少慢了一拍。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包被他提了过去。
“还………………还是我自己来吧。”让别人给自己提包,叶盛宁怎么说都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忙追上去,要伸手去抢。
可程屿辞丝滑的躲过她那只伸过来的手,扭头看向她,“没事儿,我背就可以。”
“那怎么好意思,”叶盛宁有些急,语无伦次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要自己来,程屿辞就偏不给她。
知道她大概是和家人分别情绪低落,甚至还逗她,“你这包里是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没有。”
“那怎么跟我抢?”
"......"
程屿辞看她嗫嚅着唇,轻笑着说:“行啦,我是男生力气大,我背就好了。”
“说不定以后还要给某个人背很多次包,我提前适应适应。”
他们的飞机票是一起买的,是邻座。
找到位置,程屿辞把靠窗的那个让给了她,自己在她旁边坐下。
这是叶盛宁第一次坐飞机,她好奇宝宝似的东张西望,看着机舱里不停路过的游客和身穿着礼仪制服的空姐。
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了方蓉,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安全登机,让他们不要担心。
同时也发了个朋友圈。
【叶盛宁:去C大。配图.jpg】
她抿了抿唇,眉眼里是期待与开心。
机舱里的广播响起,提醒大家手机关机,叶盛宁听话的照做,然后放进口袋里。
她身旁的那个窗户很小,能看见一小段机翼,像是鸟的翅膀。
没感受过坐飞机应该是什么感觉,但她在心里想,应该会是一趟很奇妙的旅行。
程屿辞就坐在她身旁,看着叶盛宁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甚至能看见她浅浅露出的笑容。
他靠着座椅,懒懒的出声:“舍得笑了?”
听见话音,叶盛宁一顿,扭头朝他看去。
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装满了浅浅的笑意,唇角也微微勾着。
眉目松懒的舒展着,他看起来很高兴。
他好像一直在关注自己的情绪变化。
感受到被别人的在意,叶盛宁心里暖暖的,“你怎么知道......”
“难过都写脸上了,”程屿辞说着,“我能不知道吗?”
叶盛宁没有话来反驳,她抠了抠手指,轻声说:“我只是......有点舍不得妈妈。”
“C大好远啊.....”
“这不还有我陪着你吗?”身旁传来程屿辞清润的声音。
叶盛宁看着他,心脏在怦怦直跳。
“之后,要是你想你妈妈了,就给我发消息打电话,我陪你回来。”
心脏在他的声音里一点一点的变得柔软,最后湿哒哒一片,她看着他那双笑意深深的明亮眼睛。
弯唇,她点了点头。
飞机起飞,滚轮在地面上的摩擦带来小幅度的震?,窗外的风景在不断的倒退,最后成为虚影,推背感强烈,在快要达到顶端的那一刹那,叶盛宁感觉到脚底一轻,轻微的失重感让她感受到,飞机正在脱离跑道,往天上飞行。
她看向窗外,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看房屋建筑逐渐变得渺小,甚至看见,机身一点一点的穿过柔软得像棉絮一样的白云,直到,白云在他们脚底。
碧蓝的天一望无际。
叶盛宁看呆了眼。
好美。
程屿辞用手懒散的撑着额头,看她从好奇到紧张最后再到惊讶的神态。
他无声的勾了勾唇角。
从临川飞到美国,至少要十个小时左右,那十个小时里,叶盛宁始终安静的撑着脑袋看窗外的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没有白云在脚底时,她能看见蜿蜒的山脉和河流,偶尔也能看见城市,甚至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机舱里很安静,偶有穿着制服的漂亮空姐来回走动,细高跟清脆的声音落在地板上,以及他们温柔的服务。
距离飞机落地似乎还有好久好久,叶盛宁有些犯困,正要靠着座椅闭上眼休息时,耳旁传来了一道温柔到甜?的声音。
“小哥哥,你好?”
叶盛宁下意识向旁边扭头,看见程屿辞的座位旁边站着一个妙龄少女。她穿着一字肩粉色上衣和水蓝色牛仔裤,后脑勺绑着高马尾,看起来清新又俏皮。
没注意到是在喊自己,是注意到叶盛宁挪过来的视线后,程屿辞才放下了手里的杂志扭头看去。
他眼里有淡漠的疏离,浅浅的扫了几眼面前的人,他礼貌又颇有距离感的开口,“有什么事吗?”
女生有点紧张,但还是勇敢开口:“我……………我注意你很久了,就是想问你一下......你有女朋友吗?”
“我可不可以加你一个微信?”
她眼里闪烁着期待。
“不可以。”程屿辞冷漠拒绝。
"......"
他的视线下意识朝叶盛宁的方向撇了一眼,女生下意识看去,看见他身旁的女生。
自知窘迫,她连忙对着叶盛宁道歉,“对不起。”
然后灰溜溜的离开。
被女生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一脸懵,叶盛宁满脸疑惑的看向身旁的男生。
解决完那个女生的搭讪,他继续看起杂志来。
眼睫
垂着,漫不经心的样子。
“刚刚………………”叶盛宁很小声的开口。
程屿辞没听清,翻了一页,扭头向她看去,“你说什么?”
大
概是飞机的轰鸣声压住了她的声音,叶盛宁朝他靠近了些。
离得近了,她又闻见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颤了颤眼睫,她正要开口说话。
飞机机身忽然颠簸了一下。
叶盛宁被吓了一跳,什么都不顾的,横冲直撞的抱紧了程屿辞的手臂。
她闭紧双眼,感觉自己像是快要掉下去。
直到一只手臂环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按了按。
温柔带着低哄的嗓音响在头顶。
“宁宁,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