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听见了。”
“嗯,都听见了。”
薛灵看着他这幅样子感到好笑。
尾巴不安地摆动,薛灵被它吸引了注意力。
好奇他的尾巴是从哪伸出来的?难不成裤子上有个洞?
如果这个时候,薛灵提出对这个问题一探究竟的请求,他也只会温驯地仍她上下其手。
但这不礼貌。
而且,现在也不是逗他的时候。
于是薛灵也选择开门见山:“少将,麻烦你让我替你进行精神安抚吧!”
这个时候,薛灵已经不管雪莱如何看待她的秘密了。
薛灵的直觉告诉她:只要她不直说,他就不会主动提起,更别说会问她。
除此之外,他更不会拒绝她。
雪莱果然嗯声。
安抚室里的柜子里放着应对哨兵暴走的道具,有束缚带、粗链子、手脚铐、止咬器......
若是进行精神安抚期间,哨兵不可制止地进入暴走状态,以防被伤到,向导们会立刻将柜子打开,将这些东西全都用在哨兵身上。
若是这些都阻止不了哨兵暴走,则需立马按下桌上红色的报警铃键,收到报警的护卫队们便会立马过来支援。
薛灵很认真地将他们一一拿出来放在面前,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立马拉近。
这一步让雪莱往后缩了缩腿,脸上有一瞬迷茫。
浮青给薛灵发的资料中,写到将这些道具用到哨兵身上。
上次去疗养部她准备了一份给阿波罗,但他没有用上也成功进行了精神安抚。
精神安抚却没什么太大作用,阿波罗基本上跟从前无异,薛灵还在怀疑是不是没有用道具的原因。
迷宫里雪莱身上铁链,而她对金良人用了手铐,都起了作用。
“啪嗒。”
“啪嗒。”
于是,几声清脆的轻响,雪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牢牢扣在沙发上,眼前的女人弯下腰来跟他对视,温柔地将发丝挽在耳后。
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她身上那股令人心安的味道更清晰了。
雪莱的忐忑的心一下子就平缓下来。
“少将,我们要开始精神安抚了,准备好了吗?”
雪莱有些迟疑地提醒它:“精神安抚需要用到这些吗……………会不会哪里搞错了?”
“是吗?”薛灵沉思片刻,确认资料上是这么写的,“没错,少将,别害怕,我会温柔一些的。”
雪菜:“…………”
怎么看都是她在害怕他。
雪莱想摸摸鼻子,手伸到一半却被链子扯住,只好放弃。
雪莱的尾巴耷拉下来。
他心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给她造成了不好的印象,需要她还没开始就如此防备他?
他局促收起四肢:“………………嗯,好的,谢谢你。”
薛灵眼睛亮晶晶的:“那么我们就开始了。”
就在两人准备开始时,安抚室的大门从外被人轻轻推开。
穿着西裤的一截直挺小腿迈入门内,又用皮鞋顶着将门掩上。
从头至尾都无声无息,像蛇滑过树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玻璃内的两人也就更不会察觉到他。
来人端着一杯热咖啡,环着胳膊倚在墙上,神色轻浮又明目张胆盯着里面的两人。
以防镜片上雾影响看好戏,他还特意取了眼镜,一边品着咖啡,另一只手还掏出光脑点开了相机。
薛灵看了眼沙发,雪莱坐在沙发中央,一人就占据了一大半的位置,她坐哪边都挤。
待会儿失去意识她可不想摔跤。想了想,薛灵说:“少将,借您的腿一用,很快就好。”
雪莱大腿落上重量,还没反应过来时,眼前的女人突然变高了。
他赶紧抬眼,确保视线能一直落她身上。
薛灵却张开双臂将他一把抱紧了怀里,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背,又上移拍拍他的肩。
她的声音空灵纯净,像一滴水的声音在耳边:“闭上眼,这下真的开始啦。”
两人一闭眼,同时软倒在沙发上。
薛灵倚在雪莱的肩上,像是睡着了。
而雪莱在失去意识前,似乎是担心女人不小心从他的身上摔下去,两只大手下意识握住她的一截小腿,掐出一圈雪白的腿肚。
在他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自薛灵的身体里长出红线,圈圈叠叠地落在雪莱的身上。
更令人惊奇的是,相同的红线也从雪菜的身体里,心脏处、手指间等各个地方钻出来回应另一方的红线。
两方红线一接触就像十指交握般交缠在一起,默契系成结后,连成一整条线,彼此密不可分。
门外的浮青不知何时没了懒散的姿势,瞬间移动到操作台前。
他一向眯起的眼睛瞪大,竖瞳立起,试图将红线尽收眼底,又或许是将两人拥抱的画面刻在脑海里。
实在是太像了。
薛灵拍背哄人的动作,简直跟姐姐一模一样。
浮青眼里闪过一丝像小孩一般茫然和委屈的情绪,攥紧了拳头。
她不可能是姐姐,姐姐早就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薛灵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在空白处飘了好久,直到耳边传来水声。
她被什么东西拽出水面,如第一次出生在这个世界般猛吸一口气。
"......**!"
她将口腔里的水咳出,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正在一下又一下焦急地舔着她的脸颊。
薛灵看清眼前,惊喜道:“雪莱少将!”
那小狼见她醒来,鼻间?鸣声不断,薛灵一把将它抱进怀里,狠狠揉上它的脑袋:“太好了!又见到您了,上次您逃出泥潭了吧!”
薛灵抱着它起身,打量起周围。
雪莱精神领域的景象变了,不再是上次那处充满死寂的泥潭,而是一处小水潭,她刚刚正是被小狼从这里给救了上来。
她上次明明掉进的是一处泥潭,怎么醒来却是在水潭里?
她在岸上走动,左看右看一番,这才发现??这是同一个地方,只不过时间流动起来了,之前枯萎的植被也重新焕发了生机。
小狼从她怀里跳下来,咬着她的裤脚往前走。
“您要带我去哪?"
薛灵跟在小狼身后,一人一狼每走过一个地方,那里被暂停的昏黄景象就立马流动了起来,渐渐蔓延上绿色。
鼻间干涸的泥土味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鼻的新鲜空气。
薛灵惊讶着这一变化。原来这就是精神安抚吗?
她的步子越来越快,周围的景象变化也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她身后就长满了翠色密林,到处都流经透亮的溪水。
“再跑快些!少将!我要追上您了!”
薛灵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的老家,她想念那里每一块土地,每一棵树木,每一条小溪。
她撒开腿,赤脚朝着前方的太阳飞奔,感觉身体轻盈到快要飞起来。她奔跑的速度一下超过了小狼,小狼追在她身后跑呀跑。
女人和小狼从树林里穿梭而出,钻进一大片田野里,又穿过一朵朵不知名的野花。
浆果染透了薛灵的白裙,给她的身上增添了一抹色彩,而野花似乎也被她身上蓬勃的香味?吸引,粘上她的头发,比发卡还好看。
薛灵一不留神,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倒在草丛中。
小狼立马跑过去,却见薛灵飞快地爬起来又朝前跑去。
女人轻快愉悦的笑声被前方迎面出来的风送出好远,这里每一处角落都能听到女人快乐的心情。
小狼被她感染,也不再故意压慢速度,跟薛灵并肩而行。
但薛灵却跑得越来越快。
前方的草丛长得有人高,钻进去,除了草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薛灵却丝毫不减慢速度:“快跑,少将!再快些,不用等我,朝前跑,不要回头!看不见我的话,说不定我在你的前面,当然也可能在你身后,但我们一定会在前面遇见的!放心跑吧,我是您的朋友,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
这句话比雪莱听过得任何一句话都鼓舞人心。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只要他向前跑,她就会一直陪着他。
从小到大,别人说他聪明、独立、自觉,不需要任何人操心,他是雪家的天之骄子,没有其他的孩子能比得上他。
因此,不管发生什么,家人都放心地让他一个人去。
一个人训练、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任何事,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并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只是因为只有一个人,所以他什么都得学会。
他也想和别人一样,跟朋友一起做很多事情。
但却因为家世的傲慢,他不允许跟其他普通孩子交往,只能跟同样家庭背景的孩子们做朋友。
普通孩子因为他过于耀眼的优秀而敬而远之,家世显赫的孩子和他表面亲近,暗地里却将他视作竞争对手。
没有人真心想和他成为朋友。
到了基地,成了少将,即使想跟他打成一片的哨兵也会因为他的身份多了一份恭维。
他是第一次从别人那里感受到平等的交流,和一种平静的爱意。
她的话听上去发自肺腑又自然,就好像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像她说的一样。
??要么他就拼命追上她,要么他们就在顶峰相见。她不会因为他放慢脚步,而他也不应该因为她现在的能力而看低她。
这样看上去像是在谦让,实则是在瞧不起她。这是不平等的。
她轻松就将他从泥潭救出,又轻易将他枯涩而僵化的精神?域唤来春天。
她不是脆弱的,而是充满生命力的女人。
他一开始就错了。
小狼嗷鸣一声,似在回应薛灵,它最后深深地看她一眼,飞快朝着太阳追赶去。
久早逢甘霖,一阵细雨密密落下来,将所有生物都浇灌上一层薄薄的水,打湿了小狼的毛发,也打湿了薛灵的衣裙。
凉快、清爽、久违的喜悦自雪莱胸膛中升起,在太阳落下前,小狼跑到了山顶,朝着最后的光辉呼唤一声。
他没打算休息,山顶没有薛灵的身影,他在原地等待。
等太阳落下,四周渐渐黑下来,除了虫鸣跟风声,却一直没有白裙子的出现。
小狼有些着急,尽管夜色对他视物没有任何影响,但对于薛灵来说,她看不清,很容易迷失方向。
它四处嗅着,试图寻找到薛灵。
突然,它被人从身后扑倒在地,它飞快翻了个转,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雪莱扑倒过很多人,很多异种,很多智慧体,但还是第一次被人扑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灵毫不客气扑进它的怀里,埋进它的胸膛,又?到地上,咯咯笑个不停,雪莱半跪着替她挡着雨。
“咦?少将,您好像变大了。”
她这时才发现,小狼变成大狼了,自己跟他比起来,仿佛一个玩偶。
“真的诶!您好大!”
她在说他大…………………
雪莱的耳尖动动,眼神有些害羞地向旁边挪开。
此时此刻,在精神领域里,薛灵不仅能感受到身下大狼强有力的心跳,还能感受到,精神领域之外,男人在她肩头的喉结滚动,和因为快速升温导致的手心出汗。
“少将,您还不起来吗?您现在这么大只我可抱不动了。”
薛灵站起,脚有些一瘸一拐,雪莱立马挡住了她的去路,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她。
是问她怎么回事的意思。
薛灵说:“刚刚跑太快不小心摔了,没事,我们走吧。”
没等薛灵迈出一步,雪菜拿尾巴一扫她的腿窝,人就倒在了他的背上。
它安抚地用尾巴拍拍她的背,在夜色里跑起来。
薛灵也没不好意思,笑道:“哎呀,现在变成您背我了呢。谢谢您。”
萤火虫跟星星都亮了,薛灵抱着雪莱的脖子静静欣赏着夜晚的美丽。
“少将,您看见了吗?真好看呀,就跟您一样。”
清澈的小溪在叮咚歌唱,薛灵的声音却更动听。
“少将,您就跟天上的月亮一样美。”
“少将,这里会下雪吗?我不是想看啦,只是觉得好像连雪也比不上您的毛发,又白又软。”
“少将,您就是这里最漂亮的。我从来没见过像您这么好看这么大的银狼。”
“少将,您听过小红帽跟大灰狼的故事吗?没有吗?那我讲给你听好了,从前………………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这块焕然一新的精神领域行走,雪莱安静地听着薛灵讲话,时不时用摇尾巴来回应她的问题。
对于那些夸赞的话,他听见了没好意思回应,但薛灵的小嘴却一直滔滔不绝。
他想,他除了长得大一点,哪里有她说的那么好?
薛灵讲完了故事,凌在它耳边问:“少将,这里没有吃的,您应该不会吃掉我吧?"
雪莱摆摆尾巴。
它喜欢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吃掉她?
薛灵说:“但是我有些饿了,想吃掉您怎么办?您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才是披着狼皮的坏蛋?”
她接着又问:“您就不好奇我的精神体吗?”
雪莱目光闪烁一下,又摆摆尾巴。
“其实我的精神体很大,但你看不见,也摸不着,除非被我吃掉的时候才能感受到!”
她说着虚张声势,抱着雪莱的脖子作势要哨它一口,但雪莱却一点儿也没有要躲的意思,它甚至还歪了脖子好让她下嘴。
单纯的小狗,好像并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薛灵咂咂嘴,可惜道:“好吧,骗您的,我只是个小向导。”
薛灵以上对雪莱的夸赞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他简直太可爱了,哪里像是狼?
她都提醒他,她不是一个好人了,他却还傻乎乎地相信她。
亲爱的少将,该拿您怎么办才好?
您分明就是条大狗狗。
大狗狗,好狗狗,可爱温顺的乖狗狗。
雪菜醒来时,眼前就是薛灵恬静的睡相。
他情不自禁在她的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笔尖全是女人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香气,让他还想往下继续。
他盯着薛灵粉嫩的嘴唇。
偷偷亲一口,就一口……………
在触及到那片柔软时害羞,他的睫毛微?,表情有些羞涩。
第一次偷亲,他毫无章法,不受控制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好喜欢………………好喜欢…………………
根本不够。
薛灵醒来时,嘴唇有些湿润。
雪莱还没醒,她静静地靠在他身上打量起他的五官。
睫毛好长,像小宝宝一样,难怪性子也像小孩子一样单纯。
她朝下一瞥,在他的衣领里发现了她送他的那串项链。
不是很贵的东西,而且款式大众,但一看就能发现主人很珍惜地将它戴着脖子上。
薛灵有些烦躁。
被太忠诚的人对待,也会被忠诚感染,她真想一股脑子把自己的秘密都向他交代了,而不是这么不停试探他。
倒显得她真像个坏人了。
她简直就像个陷入了恋爱中的女人,丢掉了大脑。
丢掉脑子跟丢掉工作,哪个都不可以。
平民的世界是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痛苦,她要是不当向导,只能去当平民。
不是看不起平民,而是人都会倾向选择更好的生活。
要是?了生存的能力,原来的薛灵不会甘心,现在的她也不会。
她只是没有精神体,但是拥有向导的能力,并且她还乐意为之。
她冷静下来,心想,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但会有一天,不会太久,她会告诉他的。
希望他能等她到那天。
雪莱“醒”的时候,他身上的锁链都被解开了,薛灵替他倒了杯水:“少将,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谢谢你。”
雪莱从未感受过这么痛快的精神安抚,醒来后,没有任何精神印记的后遗症,他就像重生了一般。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缺少干涸的某一处被填满了。
而且,他感觉……….他跟灵灵在某个方面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些。
“那就好,少将您也帮了我个大忙呢!”
眼前的女人神采飞扬,刚喝过水的唇潋滟泛光,正充满感激地看着他,就好像他帮了她什么天大的忙。
雪菜脸上虽不显,但心里很不好意思。
精神领域里的他们,分明是那么亲近,但眼下却是格外的客气。
他更希望她像是对待小狼那样对待他。
于是他鼓起勇气,说:“……………灵灵,我以后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少将你怎么喊我都行。”薛灵笑。
“那平等起见,灵灵你以后也怎么喊我都行,别再喊我少将和您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好的,小雪,我可以这么喊吗?”
“小雪………………”雪莱嗯声,不自觉动动身子。
怎么感觉像是给家里养得小宠物取的名字,不过只要是她取的,怎么样都好听.......
门外的浮青黑着脸。
她叫他小雪,快土死了。
给家里的狗都不会取这么难听的名字。
看着玻璃室内的两人要出来,浮青勾起一抹冷笑,悄无声息退到门外。
雪菜一出玻璃室,就闻到了一股嘲讽的味道,还带着寒意。
明明来的时候都没有的,难道有人趁他们在里面精神安抚时进来偷看了?
他警觉扫一眼操作台,打量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闯入的踪迹。
薛灵察觉到他的紧张:“怎么了?”
………………没什么,我正好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好的,那小雪你路上小心哦。”
雪莱一出门,拿起光脑,给人发了条通讯。
那味道他很熟悉,是他的多年同事。
浮青的通讯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