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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帆文学网 > 鸾镜花枝俏 > 23、第 23 章

23、第 23 章

素冬上前重新沏了新茶,“主子息怒,奴婢方才从御膳房回来,听宫人说柳美人往御前送了午膳,却连乾坤宫的门都没进去,原封不动拿回了丽景轩。”

听闻柳美人吃瘪,徐常在心情才舒畅些,接了素冬的热茶,讥笑,“柳美人仗着先侧妃的情分,一而再再而三要这等手段,皇上不厌烦才怪。”

素冬陪笑,给跪着的秋和使了个眼色,秋和感激涕零,悄声退出了内殿。

“主子不必心急,下月中秋,主子想得宠,尚有机会。”

徐常在没有说话,想得宠,哪那么容易,她看得出来,皇上到秋水榭时,总是心不在焉的,对她也颇为敷衍。她入宫不久,不知道皇上对后宫嫔妃皆是如此,还是只会对她一人这样。

自打柳美人送汤水未得见皇上后,后宫安静了一段日子,都在观望风向,何时得圣驾召幸。过了几日,皇上终于点寝,临幸了几个入宫的新人。

这日全福海候在廊下昏昏欲睡,不多时被小太监唤醒,他抬腿踢了一脚,“天塌了?吵什么!”

小太监委屈不已,“大公公,是承明宫的杨嫔主子过来了!”

杨嫔?

全福海乍然醒神,搓了把脸,瞧见远处的人已经上了九级汉白玉台阶。

往御前跑的人,比宓常在还要少见的,就是杨嫔主子了。这波入宫的新人里头,宓常在没得宠前,最受宠的就是杨嫔主子。杨嫔家世高,样貌也是拔尖儿,父亲又是朝中重臣,这几样加起来,侍寝没几日,位份就直接被皇上抬到了正四品嫔

位。杨嫔性子说的上是清冷,对什么事都淡淡的,即便宓常在受宠,也不见她有什么动静。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杨嫔怎么还亲自到了御前。

眼瞧着人已经到了廊下,全福海忙敛起心思,躬身做礼,“奴才请杨嫔主子安。”

杨嫔衣着不似后宫女子花团锦簇的娇艳,清清冷冷的一身素白缎面的外衫,仿若月宫的仙子,清冷出尘。

“全公公不必多礼。”杨嫔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全公公可方便进去通皇上一声。”

看似询问,可那话里话外全然是命令的语气,全福海可不敢得罪这位主子,依旧好声好脸,“杨嫔主子静等稍许,奴才这就进去传话。”

不过一会儿,全福海从里面出来,请杨嫔进去。杨嫔进了内殿,福过身,李怀修抬起眼让她免礼。杨嫔上了金砖台阶,脸上的清冷褪去,到男人面前,显出几分往日不曾有的温柔。

“嫔妾有话要跟皇上说。

李怀修合了折子,指骨漫不经心地叩着御案的面,眼皮子挑开,“何事?”

杨嫔垂下眸,清清冷冷的脸颊生出些许的红晕,“今日是嫔妾的生辰。”

李怀修最是厌烦后宫争风吃醋的弯弯绕绕,相比于那些拐着弯说出的话,他更喜欢那些直来直去的心思。但他没拂杨嫔的脸面,勾了勾唇,直接挑明了来意,“想让朕过去?”

杨嫔脸上绯红,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颇有少女作态。她出身名门,自恃清高,可真正入宫,侍奉君侧,才知自己那些清冷孤傲有多么稚嫩,是人都有私心,她选择入宫这条路,就意味着选择了渴求的权势地位。本以为掩藏得够好,没想到,

男人轻而易举,就能看穿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看她拿出那些孤傲的伎俩,却又以戏谑的态度挑明,偏偏还给她留足了脸面。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男人。

杨嫔生性争强好胜,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她心里却想要处处做到最好。入宫侍寝这么久,她早就从当初那些权势的心思,变成了要这个男人的心。但帝王薄情,夜中柔情蜜意,到了白日,男人又是那副高高在上,观戏的心思,不禁让杨嫔屡

屡挫败。

李怀修检过御案上的堂前月画递到杨嫔手里,“带去承明宫,朕今夜教你如何画这幅堂前月,也算做了你的生辰礼。”

想得皇上的赏赐不难,可并非是谁,都能有那个脸面让皇上教习画作。皇上虽尚武,杨嫔却听祖父说过,皇上的书画并不差,只是不喜文弱的气质,才不常泼茶作书。

杨嫔离开乾坤宫,脸都是红的。全福海感叹,皇上正值壮年,又眉宇轩昂,丰神伟岸,高傲如杨嫔,到了皇上跟前,都得做小家碧玉之姿。

到了晚膳,全福海可没忘记皇上交代的事儿,招来御前的小太监,吩咐到顺湘苑,万万要亲眼看着宓常在吃了太医院开的汤药。

这差事不好干,御前的小太监一到顺湘苑,就遭了宓常在冷脸,他赔笑一声,心里却是叫屈不停。谁不知道如今宓常在得宠,万一看他不顺眼,到皇上跟前吹两句枕头风,那他日后可甭想在御前混下去。

明裳闻着那股子苦味胃里就不断作呕,偏生皇上是铁了心要罚她,可哪有这么责罚嫔妃的法子。

最终小太监监督宓常在喝完一整碗汤药,回了御前交差。

夜色朦胧,零碎的几点银星挂在乌云之后。李怀修批完了折子,全福海忙吩咐备上銮舆,摆驾承明宫。

圣驾拐过一条宫道,不知打哪个宫里的宫人行色匆匆地迈过门槛,见到圣驾,吓得冒冒失失跪到地上。

李怀修微拧起眉,借着宫灯的光亮,全福海觑到皇上的脸色,呵斥跪地的宫人,“你们是哪个宫里头的,这般没规矩!”

小宫女吓得快要哭出来,前面跪着的宫人有几分镇定,一字一语地答话,“回皇上,奴婢是顺湘苑的,半刻前主子忽腹痛不止,奴婢们吓得慌了手脚,才匆忙要去请太医。”

听闻是顺湘苑宫里头的人,全福海可不敢耽搁,不等他说话,就听皇上沉了声,“全福海,你立即去传赵太医过来。”

全福海心脏一跳,来不及腹诽,领了命,带着小太监快步跑去太医院。边走,心里边忍不住琢磨,今儿后宫里谁不知道皇上了杨嫔侍寝,宓常在来这么一出,倒底是有意争宠,还是当真是病了。他瞥了眼宫人来的方向,这条道确实是顺湘苑

到太医院最快的路。

御前的大公公一走,德喜顶上掌事公公的活儿,这差事不好办,不论去哪,都是两头得罪,德喜可不敢自作主张,硬着头皮,躬身请示,“皇上,时候不早了,可是要摆驾承明宫?”

李怀修压了压眉心,沉沉的夜色映着他的脸,眸底一片阴翳,叫人看不分明。

“去顺湘苑。”

......

承明宫

主子入宫后,盛宠不衰,那几个新人的位份微不足道,还不够给主子提鞋,即便皇上近日宠了新人,有冷落主子的迹象,今夜皇上要陪着主子过生辰,可见皇上还是看重主子。承明宫伺候的宫人丝毫不敢怠慢,内务府也是处处妥帖,就是连净

室的热水都要不差分毫的温度,以免伤了主子的身子。

杨嫔沐浴出来,坐到镜前上妆。云秀打开妆奁,取出鎏金琳琅的玉石簪,为主子挽了发髻,簪到鬓边,“这只玉簪是皇上亲自画的图纸,命匠人所造,赐给主子,奴婢听闻后宫里丽妃娘娘都不曾有过,皇上待主子可真好。”

那枚玉簪择选上好的青和玉,鎏金镂刻的花纹一丝一缕,极为细致精雅,杨嫔从未在人前戴过这支玉簪。

澄明的圆镜中映出女子素淡的脸,杨嫔天生单眼薄唇,为她平添旁人没有的高傲冷。她很是满意自己这副容貌,后宫多的是妩媚娇花,皇上大抵早都看得?了。

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圣驾过来,云秀瞄了眼主子,不由得蹙起了眉。这时候,传话的小太监匆匆跑进来,“主子,宓常在夜间腹痛,圣驾去顺湘苑了。”

月上中天,杨嫔斟茶的手腕不经意一晃,从未出过错的人,竟将茶水洒到案面上。

“宓常在?”杨嫔脑海中映出那女子娇娇媚媚的脸蛋,一颦一笑,都堪比百花娇艳的风情。

小太监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事出突然,他也是打探许久,才得知皇上是去了顺湘苑。至于宓常在是否有意与主子争宠,他就不得而知了。

杨嫔眼光冷下来,凉凉一笑,“宓常在倒是胆子大,本宫从未对她有过针对,她倒是在这时候给本宫找不痛快!”

云秀见主子直接给宓常在定了罪,心里隐隐觉得蹊跷,劝道:“主子,常在虽连寝两日,却在后宫一向谨慎,奴婢猜测此事宓常在并非有心。”

若是旁人说了这番话,定要背上背主的嫌疑,云秀跟随杨嫔已久,一席话让杨嫔冷静了些许。

但今日是她生辰,宓常在给她找不痛快,她自然也不会让宓常在好过。

杨嫔挑起眼,吩咐道:“云秀,你去一趟顺湘苑,宓常在病了,本宫自然要去关照关照。”

这时候去,岂不是坐实了要去催促皇上。皇上心思深沉,怎会看不出主子的意思。云秀犹豫稍许,见主子铁了心要她过去,多劝无果,云秀倒底是个奴才,她领了吩咐,福身退出内殿。

顺湘苑

宫灯晃了两晃,夜深人静,独独顺湘苑乱成一团。廊下,月香提着灯,眼圈都哭红了,心急着问外面守门太监的话,“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小太监半刻钟被催了四次,知晓里面主子定是病得极重,也慌得不行,擦着一头凉汗,快哭出来,“姐姐别心急,太医定是在路上了。”

“在路上,在路上.......这话你都应付我几回了。不行,我亲自去一趟太医院。”月香提着宫灯就要往出走,没等出顺湘苑多远,就见远远过来的圣驾,她心底大惊,不是说今夜承明宫侍寝,皇上怎么到顺湘苑来了?

月香来不及他想,忙跪身迎驾。

圣驾停到了跟前,李怀修拧眉扫了眼她提着的宫灯,“常在现在如何?”

月香不知皇上怎会知晓主子病了,听了问话,想起主子疼得脸色发白,几要昏迷的模样,没忍住哭出了声,“奴婢也不知,主子怎么会突然腹痛,奴婢出来的时候,主子疼得快要晕过去了......”

李怀修脸色一变,倏然捏紧了扳指,吩咐銮舆停下,也不看请身的宫人,跨进顺湘苑的殿门,脚步有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慌乱。

德喜回过神,几乎是小跑着跟上皇上。

寝殿里,不时传出女子呜咽的哭声,李怀修进殿外间听到这哭声微顿,沉着脸抬臂一把掀开了珠帘。

清脆的响动惊扰到了寝殿里的人,宫人看见了皇上,神色一惊,齐齐跪身福礼。

银钩勾着黛青的帷幔,床榻里的女子面色苍白,纤弱的身形蜷缩成一团,似是也听见了动静,挣扎着仰起脸向外面看,见到进来的男人,瞬间委屈得咬唇,呜咽一声,哭得更加厉害,尤为可怜。

李怀修脸色沉得厉害,坐到床榻边,把里面的女子捞到怀里,手掌碰到她的腰背,摸了一层的粘湿汗水,出了这么多汗,那肌肤却是发着凉意,摸不出热度。

“皇上......嫔妾好疼......”明裳疼得发抖,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出来,不一会儿就染湿了男人的龙袍的衣襟。

李怀修没想到她病得这么重,手掌握着那两只小手,却渡不过热度,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强压着发冷的声线,安抚道:“朕命全福海去传赵太医了,再忍忍,太医就快过来了......”

跪地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外面伺候的德喜听见皇上这般好言好语地安抚宓常在,又想到方才皇上急匆匆进殿的情形,震惊不已,皇上可从没对后宫哪个主子这般好过。

赵太医几乎是被拖着跑了一路,全福海那副发福肥胖的身子亦是吃不消,到顺湘苑,几近要跑断了气。赵太医没等歇着,就被拉进了内殿看诊,德喜有眼色地上前奉茶,全福海一口灌到喉咙里,抹了把嘴,“这太医院可真是够远的。”

德喜过去给全福海捏肩,全福海摆摆手,瞄了眼内殿,“里头怎么样了?”

德喜“哎呦”一声,只说了一句,“皇上一直在里面没出来。”

全福海摸摸下巴,拍了拍德喜的后颈,“伺候好了,福气还有后头呢!”

赵太医顶着上头的压力,诊了脉象,立刻写下一副方子交给宫人去拿药煎好,回身又取出白针,扎了明裳几个穴位。却是神奇,针施下没过半刻,明裳那股子疼就退了许多,只是浑身还提不起劲儿,窝在男人怀里没动,呼吸绵绵,跟猫似的。

李怀修碰了碰她的脸,总算有点温度,不觉落了悬着的心。

“宓常在生的是何疾,怎会如此严重?"

太医一头凉汗,根本不敢朝上面瞧,顶着压力,斟酌道:“回皇上,宓主子的脉象,是来了月事。”

李怀修手微顿,朝怀里的女子凉凉瞟了眼,明裳眼眶闪着泪水,委屈巴巴,“嫔妾以前从没疼得这么厉害过。”

赵太医接道:“宓主子身子不弱,本不该如此。所以臣猜测,主子是吃了与臣开的养生方子相冲的膳食,才致使腹痛难忍。”他顿了顿,多加一句,“倘若再晚上半刻,于宓主子身子确实会有大碍。”

李怀修听得额头突突的疼,他捏了把怀中女子的脸蛋,“你晚膳乱吃了什么?”

明裳立即摇了摇头,“嫔妾一直按照皇上的吩咐,从不碰赵太医方子上的禁忌!”

这种事自是要解释清楚,她并非不知皇上今夜?了杨嫔,万一让皇上以为她借着自己的身子有意争宠,才真的是惹了男人厌恶。

人捧着凉透的晚膳进来,赵太医一一试过,最后停到了云片糕跟前,眼神微凝,捧着糕点躬下身,“皇上,这云片糕里含紫银,虽不与臣的方子相克,但与钱离同食,却是大寒之物,倘若放在平日无事,眼下主子到了事,身子难免要弱些,

吃多了于身子确实有大损。”

李怀修压了压扳指,“你们主子吃了多少?”

跪着的宫人没人敢出声,绘如知晓皇上这般问,就是没生主子的气,如实交代反而对主子有益,她斟酌了下,才道:“回皇上,主子近日确实喜欢上了这云片糕,日日都要吃上两碟。”

李怀修眉梢一挑,眼光落到明裳身上,明裳委屈万分,她哪知晓这云片糕与钱离同食是大寒。

那女子心虚的模样落到眼里,李怀修冷笑着钳住她的下颌,“看不出来,这么能吃?”

明裳小声嘟嘟咕咕,“还不是皇上非要嫔妾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苦汤水,不然嫔妾哪会突然有事。”

听了宓常在的话,赵太医刚下去的凉汗又冒了出来,不由得了眼皇上的脸色,他伺候后宫的娘娘主子们这么久,还没见过哪个嫔妃敢跟皇上顶嘴的,这宓常在胆子也太大了些,让他都跟着提心吊胆。

赵太医是被皇上斥出的内殿,皇上没对宓常在发火,把憋着的气都出到了他们这些奴才身上。赵太医看了眼外面正中的月亮,叹息一声,深感禁庭艰辛。

赵太医前脚出了顺湘苑殿门,后脚云秀就赶到了顺湘苑。外面守门的德喜,瞧见来人是杨嫔身边的宫人,一个激灵,立马提醒全福海,“干爹,是杨嫔的人。”

全福海看清,怔了下,不禁纳闷这杨嫔主子不是一直都高高在上的做派,从不屑与后宫嫔妃争风吃醋,难不成今儿个当真是被气着了?

云秀先福了身子,一派和笑,“主子听闻宓常在突然生疾,遣奴婢过来探望。”

一席话听得全?海嘴角微抽,他没猜错,后宫里头杨嫔怕是都没正眼瞧过宓常在,哪来的这么大闲心,还跑来巴巴地探望,是看宓常在的病,还是催皇上该去承明宫。

伸手不打笑脸人,全福海面上不显,杨嫔正在风头上,他可不敢不给杨嫔脸面,道:“皇上也在里头,云秀姑娘且等等,咱家进去通禀一声。”

云秀本就不是来看宓常在,便没再推拒。

内殿里,宫人正伺候着换被褥,给明擦身子,李怀修也没避开,倒是让明裳闹得脸红,她烫着脸,伸手推了推男人,李怀修冷嗤一声,“你哪块肉朕没见过,现在知道羞了?”

那怎么能一样!

明裳哼了声,见男人不走,便由两只小手捂住了脸蛋,这副模样倒是惹得李怀修轻笑一声,很快,他便没了笑意,温热的帕子抚过女子白玉般的柔软,倒底因羞赧,如雪的肌肤都生出了绯色。李怀修眸色越来越深,眉心不禁跳了两下,喉中阵

阵发干,倏地转过身,嘴角微扯,不由得嗤笑出声。

他自诩非贪恋温柔之乡,风花雪月的昏君,不想却有朝一日在后宫里容了这么一个东西。

他明知今夜不该来,却还是纵容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