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安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宋玄景已经入了朝当官,怎么会认识方之平呢。
而且他自己不也是在国子监读书吗,还去问兄长做些什么。
他对方之平没什么印象。
那人不怎么打眼,但国子监里头的先生们都挺喜欢他的,他寻常一副君子做派,功课也不错。宋玄安和方之平不是一类人,玩不到一处去,所以其他的地方,他也就不知道了。
宋玄景道:“你忽然问起他可是因为姜家小姐?”
姜南挑女婿的风声可不算小,前些时日,姜家、方家来往又如此密切。
再看宋玄安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多少也能猜出是姜净春和方之平之间要有好事发生。
宋玄安又被问起了这事。
宋玄景就大两三岁,两人从小亲厚,他也不在他的面前遮掩,他说,“我就是不想她嫁给他,她连他是什么人都弄不清楚,这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从前她喜欢顾淮声倒也没什么,反正他都知道,顾淮声根本不会喜欢她。
可是现在方之平就不一样了,他们那是真要去成婚了!
宋玄景道:“你喜欢她。”
怎么就连他也这样说。
宋玄安头疼得很。
“我只是觉得他们不合适罢了。”
宋玄景听他这样说,叹了口气,“那方才母亲同你说些什么了?”
宋夫人一定是同他说了些什么,不然他也不能这蔫了吧唧的样子。
宋玄安道:“她说我和她不合适。”
宋玄景笑了,他倒诚实,他坐在他的床边,道:“你现下当务之急是准备秋闱,而不是想这些。”
宋玄安听到这话,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了身来。
他的眼睛亮了亮。
那是不是他中了秋闱,母亲就不会那样想了。
他想清楚了,姜净春既然是想要嫁人,嫁给谁都行的话,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呢,他以后一定不会欺负她的。
只要一想到她会嫁给别人,他就胸闷气憋,浑身难受。
她等等他,等他过了秋闱那一关,他母亲一定会听他的话。
宋玄景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话戳中了宋玄安的神经,只见他忽然出门,也不知道是要去做些什么,怎么喊他也不回头。
宋玄安有了那样的想法之后,直奔去了姜家,一刻也不敢耽搁。
他翻了墙,想要去姜净春的院子,只是路上一不小心叫姜家的下人认出,被逮到了李氏的跟前。
堂屋中,只有两人坐着,李氏问宋玄安,“你今日怎么突然来了?况说怎么不叫下人通传一声,翻墙是做些什么?”
李氏知道他和姜净春玩得好,但打一声招呼就能进来的事,非要去翻墙给人抓个现行。
李氏又道:“再说了,净春现在都要去同方家公子定亲了,你万万不可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往后也好歹要同她保持些距离,这样对你和她都不好,万一有人出去说了闲话,那可了不得了。
宋玄安听了这话,神色变了变,他忽地起了身,跪到了李氏面前。
他说,“伯母,我......我也可以娶她的………………”
宋玄安在来的路上想明白了,母亲说他喜欢她?或许吧。
他就算是真的喜欢她那又怎么了,这是什么很丢脸的事情吗,他有什么可难以启齿的?若再不说,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忽地去嫁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吗。
李氏先是被他这一跪吓了一跳,可这还没完,听到了他后来说的话更是惊惧。
这毛头小子,做起事来竟这般鲁莽,这是他想娶就能娶的吗?
他现在忽地去提起这事来,又是做些什么。
姜净春都已经在定亲的节骨眼上了,他却忽然来这发起了疯来,可别毁人姻缘!
但看在他家中人的面上,她还是强压了气,她问他,“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怎么能去娶她呢?”
宋玄安支吾出声,“朋友……………朋友怎么了吗。”
他显然也是觉得怪怪的,可他现在不想顾忌这些了,他怕他再犹豫,什么就都要晚了。
李氏看他这愣头青的样子,也知同他说不通,她道:“你起来,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到,我也不会同她去说,你回家去。”
宋玄安急道:“我是认真的,我没开玩笑,那伯母您让我见见她,我自己同她说去,我同她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姓方的吗。”
李氏道:“让她出来说,也同我说的一样,我是她母亲,她喜不喜欢你,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况且,你适合当朋友,哪适合过日子。”
这话就太伤人了。
可宋玄安拧起来,谁都拉不回,怎么也不肯走。
李氏也拿他没办法,一气之下,让人去唤了姜净春过来。
姜净春不知李氏突然喊她来是为了什么,来了之后发现宋玄安跪在这处,心中更是奇怪。
只见李氏对宋玄安道:“你且看她自己同你说。”
说罢,她就离开了此处。
姜净春还没摸清楚是什么状况,就见宋玄安突然起身到了她的跟前,他看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坚定,似是下了决心般开口。
他说,“姜净春,我娶你吧。”
姜净春觉得宋玄安一定是疯了,不然,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开口问道:“宋玄安......你今日是发热了吗......”
宋玄安奇怪。
发热?发什么热?
后来才反应过来姜净春是说他在说胡话。
宋玄安的声音带了几分着急,他说,“我是认真的!我没在同你开玩笑。你不是想要嫁人吗,方之平你了解他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见个几面就清楚了吗………………”
姜净春打断了他的话,“你别说了,宋玄安。”
大家不都是这样不明不白就成了夫妻的吗?先是相看一番,若是看得过去,那就多看几番,然后就可以定亲了。
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来都是这样的。
这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
她和宋玄安怎么能有些什么呢。
要不就是他疯了,要不就是她疯了。
姜净春看向宋玄安,她说,“我都已经要和他定亲了,你不要再说这样的糊涂话了。他没什么不好的,母亲也说他是个不错的人,所以,你不要多想,把人想坏了去。”
宋玄安抓住了姜净春的肩膀,他说,“为什么我不行呢?我同你相识这么久,你就是嫁给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选择我?”
就是因为认识了太久,才更不可能。
况且,她和方家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方之平是个不错的人,她按部就班,就可以有自己的家了。方之平才不是什么陌生人,他是母亲和她认下来的郎君。
可是,宋玄安呢?他就是个愣头青,他莫名其妙过来同她说这些,他家里人都知道吗?
她知他向来容易冲动,一股脑儿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他觉得嫁人娶妻这件事情只要是他张张嘴巴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可显然不是这样。
他连这意味着什么都不明白。
姜净春推开了他,“我要成亲了,你别这样。”
这话就像一道刺一样,就那样直愣愣地刺进了宋玄安的胸口。
他被姜净春推开,愣了好一会,他听到姜净春到:“你是不是觉得以后我嫁人了,就不会同你们玩了?你别多想,方之平他挺好的。今日我当你什么都没说过,我们还会是朋友,你走吧。”
宋玄安许久才反应过来,她真的不愿意嫁给他。
他看到姜净春蹙眉看他,似乎他是说了什么极其让人不能忍受的话。
宋玄安不想再看她的眼神,他转身,有几分恶狠狠的对她道:“谁要跟你当朋友。”
她现在竟还说当朋友,她真狠心。
“你会后悔的姜净春。”
她不选他,她一定会后悔的。
他鼓起勇气来了姜家,他担心她会叫人蒙蔽,他怕那方之平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可她却说这样的话。
他知道他们是朋友,可他们还是打小就已经相识的朋友呢。而且朋友就不能喜欢朋友?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宋玄安留下了这句话头也不回离开,只留下了姜净春一人留在原地。
她没想过,宋玄安会对她说这些话。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知道。
可是,往后,她应当要少个朋友了。
直到六月底,这雨也一直没停,断断续续下了半月有余,天气又闷又热,十分恼人。檐角的青瓦上挂着雨珠,绵绵雨水无穷无尽,似一方珠帘玉幕隔绝了屋子与外头。
书良从外头的廊庑走了进来,他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往顾淮声书房的方向走去。
扣响了房门,听到里头传来“进来”的声音之后,他推门而入。
顾淮声正端坐在书案前,视线落在案上,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只毛笔,另外一只手按着桌上的纸张,劲瘦白皙的手背上依稀泛着青筋。
书良进了屋后,他也仍旧没有放下手中的笔,不知是在写着什么东西。
书良在一旁踟蹰,不知该不该开口,顾淮声先出声道:“有什么事便说吧。”
顾淮声没有抬头看他,但许久不见他出声也知他是在犹豫着该去如何开口。
见他开口,书良也就没再迟疑犹豫,站在一旁同顾淮声说起了事。
“上回公子让我去查一下那方之平,回去后我让探子查了,发现他果然有问题。”
听到是方之平的事情,顾淮声眉眼似乎有了波动,手中动作也微顿。
书良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继续道:“那方之平家中有一表妹,那表妹母亲早亡,这么些年间一直都住在方家,可就在前些时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方之平忽然将人送走,送她回了辉阳老家。”
方家祖籍在辉阳,距京城不大远,不过两三日的脚程。
只是,人好好的寄养在家,他又为何突然在这个节骨眼将人送走,若说没鬼,谁信。
果不其然,书良去让那些探子继续跟着,跟了他那表妹两三日,竟然发现了叫人骇异至极的事情。
他那表妹………………似已有了身孕。
书良知道了这桩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了顾淮声。
有身孕?
顾淮声握着笔的手都有些用力,肌肤下依稀能见得青筋蹦跳。
这孩子不会是别人的,只会是方之平的。
如不然,他何必这样多此一举,连夜将人送走。
顾淮声想过这方之平不是什么好人,但没想到,他这混账竟然敢在正妻未曾过门之前,先让别的女人有了孕。不过是想先将人骗娶进了门,后来即便东窗事发,也吃准了姜净春性子柔,好拿捏。
这人,甜言蜜语,口服蜜饯,嘴巴里面从始至终只怕没有一句真话。
顾淮声冷笑了一声,“他倒是好心机。”
但旋即,顾淮声竟忽放下了手中的笔,书良有些弄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下一刻见他起了身。
“公子是要出去吗?”
“备上马车,去姜家。”
既然方之平是这样的人,那就不能怪他去拆散他们的亲事了。
顾淮声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愠怒,可转念又想,事情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他告诉姜净春那方之平不是什么良人,这桩亲事就不能再成。
他就像是抓到了别人的错处,急于去向先生打报告的学子一样,竟迫不及待想要在姜净春的面前拆穿他虚伪的面孔。
他想告诉她,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
她不可以嫁给他。
绝对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