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声对班主道:“我们出来说。”
楼观在旁边,让他听到他们在议论他的身价,难免会觉得被人当了物件。
他们两人去了外头,姜净春和楼观还在里头。
一旁的置物桌上还放着盆净脸的水,姜净春走过去,洗了条巾帕回来。
她递给了一旁站着的楼观,道:“楼观,你擦擦脸。”
他现在的妆花成一坨糊在脸上,一定很难受。
她没想过楼观会经历这样的事,可好在她没蠢笨到这样无可救药的地步,不然今日楼观或许真要进了毒手。
楼观接过了巾帕,手指仍有些颤抖。
他捏着巾 帕, 把巾 帕糊到了脸上,脸蒙在巾帕中,仍在低泣。
他身上的血沾到了顾淮声的雪白大氅上,格外显眼。
姜净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说,“楼观,你不要怕了,我表哥很厉害,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的。”
楼观点了点头,被救出水火之后,想到以往种种,身上仍是止不住得疼.......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
他以后也可以当个人了。
当自己想当的人。
过了一会,顾淮声就从外头回来,手上还拿着楼观的卖身契,看样子事情是已经办妥了。
他把这东西给了楼观,问道:“你往后可有何打算?”
楼观摇了摇头,低着头回了顾淮声的话,“还不知道,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
顾淮声想了想后道:“要不先去侯府暂住一段时日,若想那人吃些苦头,可能还需要你出面。”
楼观算是人证。
若真想让李郎中受些罪,不可避免要有证人。
楼观听后,默了片刻,而后有些小心翼翼问,“这可以吗?”
侯门显贵,他是个戏子……………
会脏了侯府的门吧。
他听人说,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
他们是最低贱的玩样。
顾淮声一眼就看出了楼观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他想了想后开口道:“侯府的门槛拌不死人的,没谁进不了,你来吧,你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客人。”
朋友?
客人?
他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两个词还能被安在他的身上。
楼观眼神动了动。
姜净春马上道:“是呀,楼观,你不用想着法子去哄别人高兴,你可以生气,可以伤心,可以难过,你是我们的朋友,你就住一段时间,等到时候寻到了去处,再走也不迟。”
楼观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就跟着两人出了门。
回去路上顾淮声自然而然牵起了姜净春的手,她现下被他牵惯了,也不再甩开了。
顾淮声这回却得寸进尺,和她贴得紧了些,姜净春看了眼他,他马上说,“好冷。”
外头寒风凛冽,一下子从里面出来确实是有些冷,她穿着斗篷都感觉有些扛不住这冷风,顾淮声身上的大氅给了楼观,身上就穿着一身单薄的锦衣。
“你还怕冷?”
姜净春没有推他,毕竟他的衣服给了楼观,只是她有些奇怪,顾淮声也会怕冷吗。
他看着好像什么都不怕。
顾淮声笑,“表妹,你在说些什么啊,我也是人啊。”
姜净春也觉着自己说了糊涂话。
她没再开口任他黏着自己走了。
一旁的楼观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眼中也不自觉含了几分笑。
看到些好的东西,就是会跟着一起不自觉开心。
他从前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大好的,不然姜净春也不会到戏园里头寻乐子。
但是现下看来,显然是他想多了。
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能有什么不好的。
那日楼观跟着他们回去了顾家之后,没过几日顾淮声就给那李郎中定了个“强奸未成”的罪,杖五十。
不仅如此,他又明章露面弹劾,后太和帝听闻这事,便下旨将人流放岭南。
本朝对奸污一事惩罚尤重,若是强奸便是绞刑,若强奸未成,杖五十,流放三千里。
李郎中被打了五十大板之后,去了半条命,现下人被放回了家开始养臀上的伤,待到十二月底就开始流放至岭南。
李郎中是又恨又气,没想到这顾淮声竟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当真是疯狗一样的人!这年头,谁没做些个肮脏事,他睁只眼闭只眼会死不成?竟还要去告到皇上面前。
有病。
李郎中气得已经在家里头扎小人咒他了。
待伤好到差不多能见人之后,李郎中赶紧上了王家一趟。
他虽然没见过王顺几面,但也算得有些许交情,平日里头也都听他的话。
现下出了这等事情,闹到了太和帝面前,能救他的也就只有王顺了。
到了傍晚,天色渐晚,李郎中估摸着王顺已经下值,便赶往了王家去。
等他差不多到了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个透,下人进去传了个话后,他便被人带了进去。
王顺坐在堂屋中,他穿着厚重的冬装,天寒地冻,因着刚下值,脖子上头带着的围领也还不曾摘下。
听到外头的动静,他抬眼看向来人,李郎中还一瘸一拐走着,看样子屁股上的伤是还没养利索。
王顺多少知道他今日来找他是为何事,当是为了流放一事而来。
岭南是苦寒之地,他这年都不能过就要被送走,也确实是有些凄惨。
果不其然,李郎中一坐下就开始哭诉了起来。
“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王顺见他哭成这般凄苦模样,却也是神色淡淡,还拿起了手边的茶水抿上了一口。
他平声道:“非是我不想,只是你这流放的令是皇帝下的,我也实在是没法子。”
王顺并不想救他,一个兵部的郎中而已,这半辈子除了寻欢作乐,也没什么建树,他有什么救他的必要吗?
那郎中的父亲好歹还是个三品的官,他这官做了大半辈子,反越做越小去了。
太和帝年岁越来越大,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他现在自己都有些难以顾忌,明年的年能不能过都有些不知道,又有何必要为了这种人再去费什么心呢。
听到了王顺的话,李郎中心下一凉,他忙道:“怎么会呢?皇上不是最听您的话了吗。若您都没办法了,我岂不是真就完了吗。”
谁知王顺听到这话面色忽地一凛,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茶水都溅出了些许,“莫要再说这种话来,叫皇上听着了,你这是要害我?!”
什么叫太和帝最听他的话?传到了太和帝的耳朵里,难道还当他是从前那个少年帝王吗。
李郎中也没想到王顺这般反应,他果真被他唬住,见此也只嗫嚅道:“没……………没这个意思…………………”
王顺却又马上打断了他的话,他冷沉着脸道:“再说了,你这犯得是强奸未成,我还怎么着去救你,咱皇上不喜欢这样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那是在戏园,不是在青楼,旁人不愿意,你非抽人巴掌,脱裤子,你图些什么?人是真国色天香
到了那种地步不成,你非脱这裤子不可?"
不说太和帝不喜欢,王顺虽奸,但对这样的事也是向来看不上眼的。
寻快活寻出一身骚来,现今这样,怪得了谁。
李郎中听了这话却委屈,“青楼、戏园能有什么差啊,到时候叫我买回家,不都一样吗……………”
王顺就差白他一眼,“那你怎么就不把人买回家了再去做?非就急那么一时半会吗。”
李郎中一口气憋在胸口,被问得如坐针毡,这事能怪得了他吗?那日他气在头上,姜净春又来买人,人都要被她买回家去,他能怎么着啊,自是想着趁着她回来前,先快活上一回,却不想她去而又返。
他想起了一桩许久之前的往事,心中更觉不痛快,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住嘴了,他道:“谁又不寻些快活?这不人之常情吗,大家都做得,怎么就我一人要被罚,我说句不好大好听的,当初您家的小公子不也这样吗,看到些漂亮姑娘就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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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一出就叫王顺打断,王顺眉头紧蹙,见他还敢攀扯王玉,更是怒气难掩,直接拿了杯子往了他身上砸。
“你个混账东西,我儿子现今都已经入土十来年,你拉拉扯扯也有个限度,还敢去攀扯了他?!”
扯谁不好去扯王玉?他倒厉害,一扯就扯上到了人的心窝上。
见王顺反应如此大,李郎中也知道自己是扯错了人,但他又没瞎扯,他弄得他冤枉了王玉一样干嘛。
他躲开了砸来的杯子,忙道:“我也没瞎掰扯啊,当初您家小公子问我要了个舞姬,我说给就他了,虽然这事都过去差不多有十来年来了,但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他之所以记这么清楚,也是因为那个舞姬实在漂亮,他自己都没碰过,就先送给了王玉,他能记不清吗。
王顺听到李郎中这有鼻子有眼的话,也稍冷静了些许下来,他问他,“什么舞女?你给他什么舞女,给我说清楚了。”
听王顺这话,看样子他是一点都不知道此事了。
哦......对了对了,他想起来了。
当初王玉千万叮嘱他不要把这事告诉王顺来着,他说家父严厉,所以就让他帮着隐瞒了。
只没想到这王玉倒也真厉害,竟真没叫王顺发现了什么端倪。
想到了这里,他便说出了当初的事情。
那年王玉不过也才十七岁吧。
王玉没有参加科举,直接被王顺在户部安了个差事,因着他的身份,很多人都想着会去巴结他,他脾气很好,也不懂怎么去拒绝别人,时常会被人喊去参加一些应酬的事。
那一天,他便被邀去了李郎中的家中。
李郎中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混球性子,男女不忌,那日他从别处买了个漂亮舞女回来,舞女生得貌美,是他从青楼里头带回来的,那老鸨说她还是个干净的雏儿,平日里头就给人唱唱曲,跳跳舞,第一夜都还没卖出去呢。
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生得阳春白雪的姑娘,买回了家去。
李郎中家里以前倒还是钟鸣鼎食之家,那个时候父亲还尚在,他那日子也过得快活,舞女不便宜,但他咬咬牙也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