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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最后一夜

陈薇奇穿着一件颇为复杂和隆重的婚纱,裙摆里面是柔韧的裙撑,被庄少洲这样用力一楼,裙摆整个往另一边翘起,她像一条船,往庄少洲这边沉下去。

陈薇奇觉得已经不止是在乎庄少洲的情绪了,她甚至会去观察,去琢磨庄少洲的情绪。

宏伟的金门大桥沉默地矗立在落日中,灰蓝色的云层中渐渐浮出一抹橙金的霞光,把远处绵延的矮山,公路和楼房都染金。

这艘昂贵的超级游艇从大桥底部驶过,两人在甲板上相拥,安静地看着眼前唯美而盛大的落日。

“庄少洲。”陈薇奇轻轻深呼吸,很享受这种美好的有人陪伴的时光。

“嗯。”

“其实我很多时候都理不清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陈薇奇笑中带着涩,似乎是很无奈。

庄少洲没有说话,把她抱得更紧些,今天的日落比以往任何一次日落都要华美。太阳宛如火球,在云层中烧着自己,漫天的粉红橙金,视觉上的庞大,让一切都变得渺小。

“如果你愿意,可以等我把一些东西理顺。”陈薇奇说完又立刻补充,很客气,甚至是很谨慎,“如果不愿意也没事。”

只要是碰到感情问题,她都很手足无措,她是习惯了在感情上保持一种平和模式的人,这能带给她安全和舒适,而现在,她感觉自己在经历一场台风过境,剧烈的风把她为自己建造的城堡吹得七零八碎,化成了一片废墟,她以为只要不走出这

栋坚固的城堡,就能永远安全,就能躲避一切。

“会不会很久。”庄少洲低头去找她的眼睛。

其实他已经察觉到了陈薇奇的怪象,她在向外探索和对内探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在事业上大杀四方,强悍锋利,做的事堪称刀刀精准,在名利场上游刃有余,八面玲珑,什么场面都接得住,可是在回应他的感情上,封闭得像一方围城。

其实陈薇奇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但她还是说:“不会很久。”

很乖。庄少洲一时心都发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在美国的最后两天来了拉斯维加斯,全当娱乐放松。

这朵种在沙漠上的花,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这里到处都是宏伟华丽的建筑物、穿比基尼的辣妹、琳琅满目的奢侈品、流水似的豪车,刺红眼球的筹码,纸醉金迷的梦境,以及藏在阴暗处的罪恶,仿佛连空气里都带着美金的味道。

直升机直接降落在酒店的停机坪,酒店旗下的赌场负责人早早就恭候在一旁。

“庄先生,您和夫人的房间还是安排在老地方,那里没人打扰,最清净。”

庄少洲牵着陈薇奇的手,问她是想住热闹的地方,还是清净的。

陈薇奇:“当然住你住过的,我又不傻。”庄少洲在衣食住行上可从不委屈自己,流水的钱淌过,他很多时候其实比陈薇奇还奢侈。

庄少洲笑,“我听你的话,像是在骂我。”

接待的经理是白人,在鱼龙混杂的赌场里混,能听懂三两句简单的中文,可这两位贵宾私下交谈都是说的粤语,落在他耳朵里就是一系列的叽里呱啦,只能一边傻乎乎赔笑。

回房间的路上要经过一处漂亮的法式花园,把这里和其他区域隔开来,果然很僻静,陈薇奇洗了澡,换了衣服,晚餐订在酒店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

这里的酒店堪称四通八达,囊括了能想到的一切基础服务,吃饭、购物、娱乐.........总之人进来了,根本不需要再踏出酒店半步,高浓度的氧气和舒适的香氛弥漫在空气里,令人感到兴奋。

吃饭的餐厅主营意大利菜,有小提琴伴奏,有穿着兔子女郎装扮的性感金发美人为他们送来兔子形状的甜点。这是今天餐厅的特别菜单。

吃饭过后,自然是要去玩一玩。即使是酒店最僻静的所在,也只需要走几步路,就能坐私人电梯直达中央的赌场。

“你一般玩什么?”庄少洲让辉叔去签贵宾厅的礼码。

陈薇奇其实不经常玩这些,陪朋友来玩时自己也会玩几把,但都玩得不大,一晚上百万输赢而已。

她说:“玩过德州,掷骰子那种,二十一点也玩过,但我不精通这些。我可能没有偏财运,逢赌必输,赌大小都压不中,就算?了最后也会全部输出去。”

庄少洲听她说玩什么都输时,只觉得她很可爱,“你不需要这点财运,宝贝。我其实也不精通,不过我有两个朋友也在这,我去陪他们玩两把,之后陪你去逛街?"

陈薇奇点头,跟着他去了贵宾厅。这里到处都是刺人眼球的灯光,天花板上装着数不清的摄像头,花枝图案的红地毯通铺整座庞大的场地,一楼大厅里人声鼎沸,每张桌子都围着不少人,这些赌客们来自全球各地,各色皮肤都有,陈薇奇路过

几个,看见他们一副输红眼或者赢红眼的癫狂模样。

陈薇奇眉眼里掩着厌恶,不看这些人,匆匆随着庄少洲进了电梯,上了四楼贵宾厅。

贵宾厅要安静许多,客人很少,男人清一色的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齐,女人礼服华丽,在灯光下泛着璀璨光芒。

贵宾厅都是身价至少千万的富翁,当然,贵宾厅里还有更私密的包厢。

经理点头哈腰,引着他们进了一间包厢。庄少洲的朋友已经开始玩了,见他进来,停了赌局,纷纷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Eric!好久不见!”一个穿着时髦阔版西装,五官俊秀的中国男人走过来,热情地和庄少洲握手,随后这种热情蔓延到了陈薇奇这里,“嫂子好啊!God!你比照片上美一万倍!”

陈薇奇被他浮夸的称赞逗笑,“一万倍太夸张了,一百倍刚好。”

这男人双眼瞪大,对庄少洲比大拇指,“不愧是你媳妇儿,绝。”

庄少洲蹙眉,不懂这人骚包什么,平时在女人面前也没这番活络劲。他摇头,对陈薇奇介绍,“这是我在斯坦福读书时认识的朋友,你叫他Ryan就好,他是京城人。”

“口音听出来了。”陈薇奇笑。

“我讲话有这么明显吗!"Ryan抗议着。

另外两个朋友也是庄少洲读书时结交的朋友,一个是英德美三国混血,一个是新加坡华裔,都是关系不错的,不是有过group work的情谊,就是一起打过橄榄球比赛。

朋友之间小聚不比社交场上,非要把家世名头都交代得清清楚楚,陈薇奇不知道这几位是何方神圣,但也能看出都非池中之物。

上了赌桌后,陈薇奇才见识到庄少洲的另一面。他玩的真的很大,也不计较输赢,眉眼永远矜贵,不会因为输了而皱眉,也不会因为赢了而得意,举手投足间礼貌绅士,唇瓣衔着别人递过来的雪茄,毫无留恋地推掉一大把筹码。

陈薇奇不知道他玩牌时的风格,只是隐隐察觉到他推筹码时有一种报复性地发泄。

他还是很不高兴。

陈薇奇一时复杂,她静默片刻,附在庄少洲耳边说她出去透气。

“不玩了?”庄少洲抬眼看她,冷调的顶灯在他深挺的鼻梁上晕开。

“等会来玩。我先出去一个人逛逛。”

“你带着保镖,这里不安全,你不要落单,也别乱跑。”

陈薇奇应下:“嗯,Mike跟着我。”

陈薇奇并不想在赌场里晃悠,那些输红眼的人如丧尸般,令人可怖。她去四季名品店逛了一圈,看上一块很适合庄少洲的手表,她买了下来,又看中了一只可爱的金色mini kelly,买下来送给珊宜。

逛来逛去,她脑子里并没有调停,反而更胡思乱想,可能是商场里面的氧气浓度太高了,弄得她的大脑总是处在一种兴奋且多思的状态中,她不喜欢。

“去外面走走吧。”陈薇奇对Mike说。

从酒店的东侧门出去,陈薇奇对着夜色撑了一个懒腰,拉斯维加斯的夜晚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远处的Sphere巨型球变成粉红色,调皮地眨着眼睛。

陈薇奇看着那只巨型球,从粉色变成黄色的emoji,她觉得好可爱,噗嗤笑出来。街道上有游客在拍照,车水马龙。

陈薇奇随便找了一处户外椅坐下,呼吸着夜晚冷冽的气息,很清爽,比人造的氧气要舒适,“Mike,帮我去对面甜品店买一杯摩卡,还有蛋挞,要椰蓉味的。

Mike有些犹豫,虽然甜品店在对面,但隔了一条街,如果陈薇奇这边有任何动静,他不能第一时间照顾,“不太好吧,老板,先生叮嘱过,要寸步不离守着你。”

“几分钟而已,没事的。”陈薇奇想一个人呆会儿。

Mike只好点头,想着快去快回,大步流星地朝街对面走去。

陈薇奇靠在铁艺椅背,望着远处的Sphere,看着那颗球从黄色emoji又变成了一颗火星,随后变成地球的模样。

她分神想到了庄少洲,想琢磨出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在游艇上问过一次,不会再开口问第二次,她宁愿胡思乱想。

是那晚她喝醉后说了什么?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甚至连庄少洲说的,他们做了几次,她都没有印象,只记得那种感觉,汹涌的热烈,给她一种涨满的安全感。

“Hello,

girl!”

一声粗犷沙哑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打破了为数不多的宁静。

陈薇奇瞬间皱起眉,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是一个扎着脏辫的黑皮肤男人,很高,身上散发着一种恶臭的叶子味,大概是刚吸过。

他笑眯眯地看着陈薇奇,准确来说是看着陈薇奇身边的奢侈品袋子,“Asian doll,give me your Patek Philippe, and then I''ll leave,OK?”他冲陈薇奇勾勾手。

(亚洲娃娃,把你的百达翡丽给我,然后我就走,成交吗?)

刚才在百达翡丽买的表,其实店员已经为袋子外面套了一只看不出任何logo的黑袋子。

这位男人刚才在赌场输得身无分文,出来抽了一根大嘛,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搞钱,没想到碰见一个漂亮的亚洲看上去还很有钱。

陈薇奇瞥他一眼,依旧坐着,没有动,很冷淡地吐字:“Go away。”(滚开。)

那黑人笑起来,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好辣的妞,那我不要百达翡丽,你陪我去赌场玩两把,赢了我们一人一半,输了算你的,怎么样?你不会这点钱都没有吧。”

他缓缓靠近过来,陈薇奇飞速拎着袋子站起来,往后退一步,右手已经不可避免地去摸风衣口袋里的东西,摸到那坚硬而冰凉的东西时,她的手在颤抖。

“滚,我不想再说第二遍。”陈薇奇知道自己跑不了,一旦跑,他就会追上来,她穿着高跟鞋,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是她大意了。

陈薇奇的手握紧了口袋里的东西,她其实不愿意握这个东西,她怕她控制不住,为了自保会做出令她重入噩梦的事。

她的心跳和呼吸,没有一个能控制住,她感受到了危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手指在颤抖。

黑人骂了一句脏话,当即就要上来抢陈薇奇手里的表。电光火石之间,比陈薇奇的动作更快,一声手枪上膛是声音清脆地震动着空气。

来自陈薇奇的后方。

她紧紧地握着,往后看去。

庄少洲高大的身影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他表情冷厉,指骨分明的掌中有一把银色的柯尔特,在斑斓的灯光下泛着冷冷光泽。

他微笑地举着枪,一步一步靠过来,冰凉的枪口对着那人的胸口,已经上膛,随时都会走火:“Don''t touch my lady,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