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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有愧

好在他肩头伤口并不深,梁的草草包扎过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便要起身往韦夫人院赶过去。

可临到了却得知,韦夫人竟也受了伤,才瞧过府医,如今正在卧床休息,自然不见人了。

这日,倒是接二连三的都受伤了.......

梁的神色有些阴沉,他摩挲起袖口,在廊下,听着韦夫人身边嬷嬷们毫不掩饰朝着自己告起状来。

状告之人,自然是盈时。

“公爷,您这回可要替我们夫人做主啊!”

“三爷才没了,夫人对三少夫人自然是贴心贴肺,谁知竟惹出今日这般事?……………”

“我们家夫人好好的同三少夫人说话,也不知究竟是哪里惹得她不如意,竟然是狠狠推了我们家夫人,若非妈妈们眼疾手快在旁边扶了一把,我们夫人只怕是要遭大罪了去!”

韦夫人管着公府内外,不过制惩一个不规矩的儿媳,如何没有法子?这群奴才们竞来求梁的做主?

一个男人,来越过规矩做女眷的主?

这哪里是求他做主,来上眼药的罢了。

梁的脚步停在屋外廊下,他负着手像是并没听见这群仆人的话,只隔着门窗往里问候:“母亲哪里受伤了?可要紧?可需儿子往宫里请太医来?”

韦夫人卧在内室里,本还一副染了重病的架势,天哭地,如今一听到这话眼皮直额。

唯恐梁的真要将太医请来,瞧了这满府的丑事儿去!

她急忙颤颤巍巍朝着门外“哎”了一声,拦住他:“扭伤了腰罢了,不要紧的………………”

才是病的下不来床,如今又是不要紧了。

梁的太了解韦夫人的为人处世,以往便罢了,如今.......他停在廊下,极力压抑胸中涌出的怒气与厌烦,直接挑明了问她:“今日阮氏要寻死,被我救了下来。母亲可知此事?"

韦夫人眼皮又是一颤。

她其实心里很怕梁昀。

梁的自幼追随在先国公身前,多往河东之地军营中摸爬滚打,年少时就早有英名,若非河洛一战,他只怕早闯出几分神将之名。

这些年梁的虽再没碰过刀枪,待人也温和,少见有怒火,往日不声不响,像是一个最懂礼数的乖儿子。

可如今猛不丁阴着脸一声直白的质问,叫韦夫人方才想好了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旋即便是气愤无匹,老大救下了她转头就来质问自己?想来只怕又是那阮氏从中作梗说了什么吧!

既梁昀都挑开说了,她索性也不遮掩,直接控诉起盈时来,捂着胸口便是长叹:“什么寻死?老大你是不知你这位弟妇的德行……………全不是表面看的那般柔顺,口舌不饶人!她舍得死?不过是来装模作样罢了!”

梁的听着韦夫人的话,只觉句句刺耳。

偏偏隔着门窗,韦夫人半点无所察觉,仍继续道:“我是她婆母,是她丈夫的母亲,可她对着我可有半分尊重?今日我不过是问她一句,竟惹得她疯了一般,若非我仆妇扶了我一把,我只怕临到老了,还要挨儿媳的打了,这等忤逆不孝之人,你

还拦着她寻死作甚………………”

说着说着,韦夫人倒是情真意切抬起手帕擦拭起眼泪来。

可不是叫她悲伤么?

她十七嫁入穆国公府,做了二十多年国公夫人,去到哪儿不是奴婢成群,众星捧月?

便是丈夫死了,也还有儿子,也还有梁家,外人依旧羡慕着她,依旧要捧着敬着她…………………

谁知后来,竟是叫一个才入门没几日的媳妇儿折腾成这般模样!

府中这段时日都在议论自己刻薄儿媳的事,今日阮氏竟还不要脸面闹着要寻死,闹得老大都听闻了过来问!

老大都知晓了,只怕老夫人那里也是瞒不过了………………

韦夫人越想越气,头疼的厉害,心里直呼造孽,原先还只是胸闷,如今捂着胸口只觉越来越气不顺。

床侧侍奉的婢女们急忙过来替韦夫人揉着胸口,同主子一同落泪,女眷们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入门外梁的耳里。

梁的听了只觉烦厌。

无比厌烦。

他冷冷开口:“阮氏自嫁入梁府待您一直孝敬,事必躬亲,儿子一应都看在眼里。”

韦夫人听了这话,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梁的说的是什么话!

她自是不认的:“老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若是好生待我,我何苦磋磨她?我今日去寻她,不过是为了??”

韦夫人话刚一出口,连忙止住了嘴。

她并不想将自己怀疑儿媳贞洁之事说出去,毕竟任谁知晓了,都是自己颜面无光。

给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失了名节的女人!

可她不说话了,梁的却不会就此了之。

“母亲听信谣言,怀疑女遭俘,此事可是真?”

韦夫人焦急:“………………你从哪儿听来的话?她与你说的?”

梁的却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只是在廊下负着手,语气冰冷道:“当日扶灵,我与三弟还有安北侯府的六弟护送阮氏一同前往,母亲若是怀疑为何不直接来寻问我们?反倒是宁可听信那等挑拨离间之妖言!”

挑拨离间之妖言,这是梁的对这件事的盖棺定论。

既然都这般说了,韦夫人自然不好继续揪着这件事不放,她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也忘了自己方才全然不愿承认自己怀疑盈时贞洁的事儿,着急道:“既是妖言,她只与我实话实说便是了!没遭到俘便是没遭到俘,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她偏偏不

说!说了我岂能不信她!偏偏要做一副贞洁烈女模样寻死作甚!怎知她心中是不是有鬼了………………”

梁的听了韦夫人这般疾言厉色的话,神色严肃的前所未见,额角青筋浮现,想来是动了怒。

他与她那两日一直在一起,朝夕相处的,她有没有失贞自己焉能不清楚?

一个年轻的姑娘,却因旁人一句碎嘴似是而非的话,便遭母亲这般怀疑。

梁的微微阖上眼眸,脑海里皆是她在山洞之中欲言又止,眼泪汪汪的模样。

她眼睛里全是委屈,屈辱。

先前他只以为她是闹脾气,她只是年岁轻,情绪多动,受不得委屈。

如今一切竟都是解释的通了。

她是在害怕。

她觉得自己与她相处的那两日两夜的经历是见不得人的,是不能叫任何人知晓的。

是叫她心里有愧的………………

她宁愿叫韦夫人误会被贼人房去失了清白,也万万不愿意承认她那两日是与自己同处。

梁的唇角勾出一丝苦笑来。

为何她被欺辱,被冤枉,却从没辩解一句?

她原来是在怕,拖累自己么?

盈时由他的首肯才嫁入的梁府,她如今的一切苦难都源于自己…………………

弟弟死了,她无依无靠,合该由他照顾她。可自己是怎么照顾她的?

这些时日他不是不知晓夫人欺负她,更是听说她身边的仆人们薄待她。

可梁昀也只是听着她的遭遇,并不曾出言阻止一句。

只因他觉得二人的身份注定不能走近,不能有太多纠缠不清。

他若是帮她一回,帮她出面,纵使可以解决一回她的困境,可长此以往只会叫她本就难走的路更加艰难。

可如今,梁的感到胸口更难受了。正因为自己的顾虑,叫她活得战战兢兢,饱受欺凌,叫她年纪轻轻甚至生出了寻死的心………………

“阮氏知晓舜功亡故,也心甘情愿守着二府婚约抱着他的牌位嫁来。这般品行的姑娘母亲您还不满意,您究竟要如何才满意?”

“母亲既做不到好生待她,索性便放她归家去。”

梁的眉眼冷冽,一字一句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