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足足睡了一路, 醒来的时候刚好距离终点站还有几分钟的路程。大概是睡久了,我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正准备去包里翻找水壶的时候,身边的龙介已经非常贴心地给我递上了一瓶矿泉水。
冰过的矿泉水还没有完全褪去温度,喝下去冰冰凉凉的,我直接屯屯了两大口,然后余光无意一撇,就看见龙介一直在盯着我看。
我被看的有点尴尬,差点被水呛到,还以为是他也想喝水,便顺手把剩下的水递给他。
“龙介,你也喝点?”
他的视线从我的嘴巴转移到瓶子,准确来说是瓶口的位置,盯了好一会,就在我以为他是嫌弃被我喝过的时候,他居然水灵灵地转动了一下瓶口,然后一口气把剩下的水都喝完了。
他是真的渴啊......
不过他干嘛要转动瓶口?
“十町目站到达,请乘客们有序下车......”
直到公交到站的广播声在车内响起,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举动的意义??那个位置该不会是我对嘴喝水的位置吧?
... 见鬼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虽然补充了水分,但是还是能摸到一些因为干涸而起皮的地方。
他不会看到我嘴巴起皮了吧?
见我一直坐在座位上不动,龙介回过头朝我伸出手,“冬花,下去吧。”
我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的目光时不时会不经意地划过我的嘴唇,脸颊开始发热,掌心也不由自主地浸出一层薄薄的手汗。
根本不敢伸出手去握住他的,万一被他发现我的奇怪怎么办?
我立马起身,神色尴尬地避开他的手,附和道:“嗯嗯,我们快下去吧!不然他们要等我们了......”
然后做贼心虚般越过他,佯装自己急着下车的样子跑下去。
背后少年的表情陡然变得阴沉起来。
他没什么经验,不知道人类世界中普遍存在一种名为害羞的情绪,他只觉得女孩拒绝了自己。
为什么不愿意牵他的手?
明明他都喝了她喝过的水了......
“小伙子,你还下车不下车?我要开回去了......”
司机叔叔开口催促车上这位最后的乘客,可是透过后视镜触及到对方那股阴冷恐怖的视线时,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剩下的话也只好憋了回去。
少年看着年纪轻轻,怎么会拥有那样的可怕的一双眼睛。
目空一切,又仿佛蕴含着世界最深的恶意,只一眼都叫他后背发凉...不就是催他一句下车而已,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可怕了吗?
龙介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人。
我们都到齐之后,田中押切便代领着我们一行人前往他的家。
果然真如小泉学姐所说,田中同学家所在小镇群山环绕,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据说在山的后面,有一大片澄清的湖泊,风景秀丽,所以经常会有登山客不远千里万里过来这边进行登山越野活动,为的就是一睹历经千辛万苦登顶后看到的
绝美风光。
只是前段时间山上发生了山体倒塌事件,所以最近都限制登山客的进入,所以才没什么人。
我们沿着主路走了一小会,便拐进了一条小路,越往里走,道路越发地狭窄弯曲,仅容一个的身位通过。
交通非常不便利,但是沿途的自然风景确实很美。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我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田中押切的家。
和刚才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田野森林景象不同,此处的地表上覆盖着枯黄的草,周围是几棵看上去有些秃的树,而就在这一片荒凉的景象中,外围是高大厚实的石墙,一座称得上是古堡的建筑物就矗立其中。
我抬头看向房子,这里的窗子都很小,外表的墙体因为岁月的流逝而产生的裂缝,而那些阴湿的青苔就顺着这些裂缝呈外蔓延扩散。
不知怎地,那些小小的窗口就好像是一双双眼睛,而大门开的很大,厚重的雕花的木门好似一张大开的血盆大口,下一刻就要伸出恐怖的长舌将我们一众人都卷进去吞噬殆尽。
一股阴悒恐惧的感觉从我的心底升起。
然而其他人似乎没有这样的感觉,他们无一不在惊叹这座古老的宅子的精妙之处以及田中押切家的富贵逼人,毕竟现在这样的建筑已经很少见了,就好像误入了上世纪的古老城堡,处处都是新奇有趣。
我下意识地盯着二楼的某个窗户看,正出神之际,忽然感觉有个人影在窗户后面一闪而过,看不真切,只有窗帘微微摆动着。
那边的田中押切还在向众人介绍这座宅子的历史??
“...我父母很多年前就买下了这座宅邸,原本是看中这边风景优美,很适合用来平时度假用,后来一来二去的呆久了,我干脆就在这边上学,但父母由于生意在海外的缘故,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听到这里,我不由再次地看向二楼的那个小窗户,一闪而过的人影已然消失,完全没有半点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仿佛这只是我的幻觉。
可我并不认为那是幻觉,不过也是不是人影,只是风吹动窗帘造成的晃动才让我产生了那里有人影闪过的错觉。
可是,那些窗?乍一眼看过去全都是关闭的状态,大门此刻也是紧闭,到底哪里来的风?
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仿佛真的有股无名风从我后背吹来了一样,树未动而风不止。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龙介,然后小声地问他:“龙介,你不觉得这里有点怪怪的吗?”
他将视线从宅邸上收回来,看向女孩。
冬花的小动作被他一览无余,雾灰色的眸子通透得一眼就能看穿,她在害怕这个地方。
他有时觉得冬花很像小动物的由来也是源于此,就好像是自然界中食物链最低端的生物,对着危险和天敌有着本能的感应,趋利避害。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她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总是能感知到普通人无法感知的危险。
因为从他第一眼见到这座古老的宅邸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座宅邸有着某种危险的气息。
然而这种危险的气息并非由于宅邸是活物或者隐藏着怪物,而是一种并不致命但十分怪异的氛围,在这里,就连他一向引以为豪的感应能力也好像被削弱了不少,好像有一股奇怪的磁场在影响着这周围。
即便如此,他仍然非常有自信可以护着女孩的周全。
这样想着,他再次朝着女孩伸出手,不过这次他学会了开口询问??
“冬花,要牵着我的手吗?”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伸手握住了龙介的手。
冰冰凉凉的,很安心。
而阴沉的黑发少年终于如愿以偿地牵住了女孩的手,郁结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