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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且说宋江在遇仙楼和郭盛吕方商议一番后,便即刻动身前往东鸡儿巷赵元奴家中。

许是因为家中无客,赵宅门户洞开,门外悬了青布幕,外挂着两牌,牌上各有五个字“雅韵倾尘界,仙姿冠楚台”。

三人抬脚转进天井里,环顾四周,依旧是空荡荡的不见旁人踪影,只见怪石池盆、流水淙淙,吕方轻咳了一声,声音在寂静里回荡开来。

不多时,老鸨从里屋步出,抬眼一瞧,只见两个气宇轩昂的汉子并一个黑脸簪花的汉子,正杵在自家门庭之中。

吕方率先开口:“我家主人张员外本是河北一介商贾,今来此间做买卖,久闻娘子芳名,心中甚是倾慕,但求见娘子一面,便称心满意了,还望妈妈行个方便。”说罢,从怀中掏出两块黄澄澄的金子,塞入老鸨手中。

老鸨本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见了这金子,两眼放光,忙不迭接了过来,心道那黑脸的汉子想必就是张员外了。她在这风月场所里摸爬滚打多年,早练就了一双识人的慧眼,瞧着外身边这两个仆人都是一表人才的模样,断定这张员外定是家

财万贯,当下着婢子去喊人。

片刻,赵行首娉娉婷婷地出来,先是敛衽行礼,仪态万千,而后笑盈盈地将三人相请到大客位里,宋江又令郭盛取出百十两金子献上。

待分宾坐定后,左右侍婢捧着奇珍异果、美酒佳酿一一摆上桌来,赵元执盏劝酒,宋江从未见过如此美人,自是欣然饮下,口中夸赞之声不断,一时间宾尽主欢。

酒过数巡,宋江有些微醺,不禁揎拳裸袖,指指点点,使出些平日里在梁山泊的做派来。

郭盛在一旁,见宋江绝口不提求见高太尉以及招安的事宜,也不敢轻言,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家主人酒后从来如此,娘子勿笑。”

赵元奴收了金子,也赔笑道:“酒以合欢,何拘于礼。”

宋江闻听美人这般说辞,只觉得浑身舒畅,更是得意忘形,身子往旁边一侧,顺势将一只脚高高地跨到了身旁的凳子上,大声嚷道:“大丈夫饮酒,何用小杯?去,取大锤来!”

赵元奴是风月场个中老手,像宋江这般刚沾了点儿酒就开始忘乎所以,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她见得太多了。心里暗自嗤笑一声??这种人,只要稍微使点儿手段,金银财宝还不是乖乖奉上。想到这儿,她连忙扭头,朝着身后站着的婢子使了

个眼色,娇声唤道:“快去取来,莫要让张员外等急了。”

那婢子得令,躬身碎步退出了厅堂,众人便又继续说说笑笑,片刻之后,只见那婢子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双手却是空空如也。

赵元奴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锤呢?怎么没拿来。”

婢子跑得气喘吁吁,胸脯微微起伏着:“娘子,不好了!来了好些禁军,就在咱们这巷子外头,说是城里进了反贼,现下正在全城搜捕呢!”

赵元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片刻后却轻轻一笑,毫不在意道:“禁军抓反贼,怎么也不敢拿我们为难的,有什么好怕的。”说着,她又扭头看向宋江,巧笑嫣然:“张员外,您可别怪罪,这婢子向来是个大惊小怪的性子,奴家向您赔不是了。”

她说得轻巧,郭盛吕方二人却是相视一惊,宋江更是连那七八分的醉意都消散不见了。

他们倒是没有将反贼和自家梁山兄弟联系起来,只是心里清楚,宋江面上那用簪花遮住的金印定是躲不过禁军的眼睛,若是搜到此处,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当下宋江也没心思继续喝酒了,起身朝着赵元抱拳道:“娘子,容小可失礼了。不瞒你说,客邸存着几百斤货物,如今城中大乱,怕有什么闪失,恕难再奉陪,望娘子海涵,若有缘改日再聚。”

赵元奴先是微微一愣,不过转念一想,禁军平日里抢掠外地商贾财物的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这位张员外担心自家货物,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可惜,毕竟他出手大方,本想着还能再多赚些金银呢,事已至此,也只好善解人

意道:“员外莫急,此事耽搁不得,您这便速速去照看那货物罢,往后若得闲,莫要忘了再来奴家这处走动走动。”

宋江扶了扶耳边的簪花,郭盛吕方在前方开路,三人脚下生风,飞也似的窜出东鸡儿巷,惊得路边的几只家鸡扑棱着翅膀乱飞,咯咯咯叫个不停。

赵元奴将几人送出门外便止了步,她倚着门框,见几人鸡飞狗跳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抬手捋了捋有些松散的发丝,目光不经意间往隔壁一扫,却瞧见崔念正静静地站在自家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她一身藕荷色纱衫在夜风中轻轻摆动,带出些淡淡的荷香,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清冷的玉像。

赵元奴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昔日二人为了争抢恩客互不相让的事儿,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谁知崔念月只是淡淡地收回来视线,缓缓地转身,融入身后的夜色之中。

赵元奴怔在原地,须臾,回过神来,轻摇臻首,也不再多想,伸手撩起那青布幕,身子微微一矮,一头钻了进去,那青布幕在她身后晃荡了几下,才又慢慢静止下来。

酸枣门上的谯楼里,烛火摇曳,高俅一身锃亮的戎装,端坐在桌前,悠哉悠哉地喝着小酒。

李虞侯一脸谄媚地立在高俅身侧,小心翼翼地捧着他那顶兜鍪:“太尉大人真乃忠勤楷模!有您亲自统率铁骑巡防,京城自然是坚如磐石,稳如泰山!”

高俅听了这话,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却仍故作矜持地轻哼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淡然道:“唉,不过是各司其职,分内之事罢了。”

酉时三刻的时候,他确实领着五千铁骑,浩浩荡荡地在御街前开始了巡禁,每逢官家与民同乐的日子,他作为禁军的统帅,这是免不了的职责。

然而,高俅心中亦有些许不快,毕竟其他权贵此刻皆在宴席上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唯有他需坚守岗位。但他素来擅长在苦中寻乐,更兼从张迪处知晓今日官家不会真的现身宣德门,即便他再如何卖力巡防,也是媚眼儿抛给瞎子看。

因此从御街出来后,又去丰乐楼绕了一圈,他也懒得再去其他地方,见城内相安无事,便一路向北,径直去酸枣门上的谯楼里,躲入这方私密天地,自斟自酌了起来。

有了高俅这般表率,殿前司的将士们自然有样学样,轮流派人应付点卯,草草了事。那些负责点名的官差也只是随意呼喊几声,便算完成了任务。随后,众人便如鸟兽散,各自逍遥去了。

醇香的酒液划过喉咙,高俅摸了摸嘴角,问李虞侯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虞侯赶忙应了一声,小碎步跑到谯楼的窗户边,微微探出身去,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回道:“刚打了一更三点了。”

高俅眉头一皱:“都已一更了?”

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按照计划,他派去大晟府的那些人,这会儿应当早就“发现”了那个戏班子是“反贼”,并且已经干净利落地当场将那些“反贼”诛杀殆尽了。

如今都已一更了,报信的人却迟迟没有回来,高俅心里不禁惊疑不定起来??自己派去的数个高手,对付秦洪他们四五个人,还能出了差错不成?

想到这儿,高俅的脸色有些阴沉了下来,朝着李虞侯吩咐道:“你,现在立刻去大晟府看看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要耽误了大事!”

李虞侯指了指自己:“啊?我一个人去呀?太尉,这......”

高俅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让你去你就去,这事儿办妥了,捉拿反贼的功劳也有你一份。”

李虞侯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是是,小的这就去看看,稍后便来回禀太尉。”

李虞侯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高俅稍稍松了口气,转身走回桌前,动作机械地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酒,正欲凑近嘴边,再喝上一口,平复一下自己稍稍有些烦躁的心绪,一阵急促杂乱的敲门声毫无预兆地传来。

高俅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重重搁下酒杯,快步朝着门口走去,伸手一把拉开了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个神色慌张的信兵,还没等高俅开口询问,那信兵便竹筒倒豆子一般道:“太尉,不好了!官家在丰乐楼遇

刺了!刺客跑了,刘四厢正率众四处搜捕!”

“你说什么?!”高俅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