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岱兰自己则是一边复习,一边在某封闭式学习、高考冲刺机构中报了名。
至于紫姐,她没去关心,只是听赵雅涵提了几句,说紫姐已经被拘留一周了。
接下来的一周,千岱兰遭到了报复。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紫姐的男人仍觉得这件事和千岱兰有关,说不定还是她去举报的。社会上混的人,肮脏手段不少。千岱兰带爸妈搬家时机灵,特意搬到了区警察局很近的小区,紫姐的男人不敢来硬的,听说她在备战高考,故意花钱雇了一
堆老头老太太,敲锣打鼓、蹦蹦跳跳地去千岱兰楼下跳广场舞。
噪音吵得不行,气得周芸打电话举报扰民,对方反倒打起了游击战;苗头不对就撤退,警察和物业走了后再冒出来,真要是被逮了个正着,就躺在地上,泼皮无赖地打滚撒泼。
一大把年纪了,碰也碰不得。
千岱兰不得不感叹,还是这些人足够不要脸。
她的脸皮厚度果然还需修炼。
另一边,她报名的封闭式管理高考冲刺班也到了开课时间,千岱兰收拾好行李箱离开,心知肚明,只要她走,这些闹事的老头老太太一定不会再来;果不其然,去封闭学习的第一天,她就接到了千军的电话,说这些人都走了。
千岱兰说好。
她现在把自己的那块苹果手机放在家里,现在只用一块老旧的、没办法上网的老式诺基亚,唯一能玩的游戏就是像素贪吃蛇。
这段时间,她彻底将淘宝店交给父母和赵雅涵打理,每天从五点半学到晚上十点,魔鬼式训练。
和爸妈聊了几句,千岱兰又问:“最近有没有陌生人给我发微信、或者打电话?”
千军摇头说没有。
千岱兰说好的爸爸,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她迅速地用五分钟吃完机构统一订的盒饭,微凉微硬的米饭,因为在白色塑料盒中而轻微变色的小油菜炒肉,滋味绝算不上好,千岱兰也不在意,匆匆吃完后,继续回教室学习。
四月的春风吹拂大地,暖风催虫,绿玻璃的楼房外,紫姐的男人满面横肉,正指挥着那几个老头。
“就是这,哎哎哎,对,喇叭??”
正指挥得热火朝天,一个大逼斗直接扇他脸上,把这五大三粗的男人扇得趔趄后退,有些委屈地看着来人。
昨天交了罚款、刚出拘留所的紫姐,不由分说,揪起他耳朵,恨铁不成钢地指责。
“你喝点猫尿不知道咋好了,“紫姐痛骂,“这样闹不嫌丢脸啊?你可别在这里光屁股拉磨转着圈儿丢人了!!!”
“哎哎哎,媳妇媳妇,”男人求饶,“我这不是替你出口气么?”
“小丫头片子,用得着你替我出气?我不得拿捏死她?”紫姐冷哼一声,松开手,一口唾沫嫌弃地吐在他脚边,“滚远点,别搞这些,孩子们快高考了,你搞这个?”
男人讷讷:“就是看她快高考......”
“你可别说话了,”紫姐指着他骂,“别在这时候搞事,等小丫头高考完,你看我整不死她。
男人唯唯诺诺,臊眉耷眼的,把老头们遣散了。
紫姐盯着贴小细长白砖、绿玻璃窗的楼看了好半天,抽了根烟,面色阴沉,想,高考哪天来着?
等最后一场考完了,她可得堵着这小丫头片子,狠狠地扇烂那张不听话的脸。
千岱兰对此全然不知。
她只努力考试,考试,还是考试。
强制性戒手机,戒社交。
什么生意,什么男人,什么人脉。
暂时都不去联络了,千岱兰提前发了朋友圈,还改了个签和头像,说闭关两个月冲刺高考,暂时断联,有事高考后再联络。
她彻底逼自己和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分离。
这次报名,千岱兰选的机构是小班制,一个班十个人;进机构第一天就是摸底考,晚上就出了成绩,按照成绩不同,给学生分不同的班,适配不同的教学方法。
千岱兰考了625,进了提高冲刺班。
班上十个人,她排老六。
老师们匆匆地讲,也不问她们名字了,按学号,喊她零零六。对于提高冲刺班的人来说,从头复习到底已经毫无意义,大家就是玩命地考试,考试,还是考试,一天考,第二天讲,第三天留时间给她们找老师针对性问问题和自我反思。
试卷做到吐,错题集越来越厚,千岱兰却在此刻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
她的成绩,越考,反而越差了。
最后时刻,一次差,对心态的影响远远超过寻常;等第二次考到低分的时候,千岱兰的心情已经开始有些慌张了。
她甚至有了怀疑自己的糟糕念头,忍不住质疑??
你先前给自己的高分,是真实的吗?
还是说,只是虚假繁荣?
等正规的考试,真正站在高考的考场上,你可以吗?
千岱兰本来笃定地认为自己可以,可连续的失败,让她的唇舌都开始干燥起皮,夜晚睡觉也开始不安,甚至有了焦虑到轻微脱发的症状。
五月中,高考倒计时十八天,千岱兰考出了最差的成绩。
585,名次下滑到第八。
“老六老八都不好听啊这......”千岱兰自言自语,掬一把冷水洗脸,对自己说,“冷静啊,你得去当老一啊。”
她开始拼命地压榨自己。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千岱兰也不充了,只当没有这个手机,一门心思全部扑在试卷上,考考考,做做做,把错题集犯烂,把每次出错的地方用红笔勾出来,反思,为什么错?是因为当时大意了,还是看错了?怎么就想劈了?解题思路又是如
何跑偏?
倒数第三次考试,603.
倒
数第二次考试,662.
倒数第一次考试,597.
考到最后,最后一场模拟考试的分数并不高,当拿到试卷后,面对这个极其不满意的成绩,千岱兰的心态反而稳了。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现在已经是六月一日,六月儿童节,距离高考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很多学生拿了试卷,也不再看,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千岱兰也开始收拾。
机构提供学习位置和自习室,也配备了老师全程督考,可以一直到高考结束。
但很多人,都希望回家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来面对接下来的高考。
一开始,千岱兰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把厚厚的试卷和错题集收好,想。
尽人事听天命。
她这边人事已经尽到了,至于剩下的,就交给上天??
不,不,不。
为什么要交给上天?
她偏要人定胜天。
一顿,千岱兰又把包里的东西??放回,心中清明。
不。
即使这是她的命,她也不肯认。
她要考尽己所能榨干自己所有知识的高分,她要上大学??必须是拼尽全力踮起脚尖才能够得上的那种大学。
她配得上这世界上所有优秀的东西。
想到这里,千岱兰心中清明,将试卷一一放回去,重新坐回自己位置,从笔袋中取出已经磨损掉印刷字体的笔,克制住自己,摒除一切杂念,开始耐心分享最后一份试卷的错题。
我绝不认输。
我绝不会输。
6月7日,8日。
高考期间,千岱兰也仍旧住在机构里,她不允许现在的自己被任何人打扰,每考完一门,就不再去想,而是精神抖擞地为接下来的一门做准备。
直到8日下午,考理综,5点钟。
“铛铛、铛铛,考试结束,请考生放下笔,停止作答......”
千岱兰合上0.5mm的黑色中性笔,垂眼,看试卷上2B铅笔涂满的长方形小框框和填满的每一个答题横线。
她希望这是最后一眼。
监考老师走下讲台,挨个儿收走试卷、答题纸和草稿纸,清点确认无误后,才让学生离开,千岱兰跟着汹涌人群走出教室,太阳灿烂,她眯了眯眼,觉得好晒好舒服啊。
现在的千岱兰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来接学生的家长很多,千岱兰有些羡慕地看了眼,知道爸妈不会来。
不是她们不重视,而是两人身体都不那么健康,千军颅内压高,需要做减压手术,人多的地方容易晕倒;周芸肺不好,更不适合来这种场合。
他们提过要来接千岱兰回家,但千岱兰拒绝了。
“别来,”她说,“你俩要是晕在这儿了我可咋整啊?"
可是,可是。
说归说。
现在,那么多人来接孩子,千岱兰看到,还是会有点失落。
别这么拧巴呀,千岱兰。
她对自己说,就拧巴一点点昂可别再多了,爸爸肯定已经买了新鲜猪肉在家给你做饭吃呢,妈妈也肯定把你被子拿出来晒了这么好的天儿………………
机构就在考场附近,千岱兰避开冲动的人流,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前方好像有熟悉的人影??男的,很像殷慎言,右手垂在身侧,拿着一束黄色的向日葵??逆着迎接新生的人群走,格外耀眼。
??走到垃圾桶旁,他随手将那?热切、阳光的向日葵,径直入垃圾桶中。
千岱兰一怔,往前走几步,想确认一下。
却听到身后杨全那激动的声音:“岱兰???”
千岱兰错愕转身,看到了捧着一大束热切似火的红色花束,红帝王、海神花、橙色针垫、红木百合、苔丝、尼诺红掌、大丽花、黑天鹅朱顶红……………
大多是市面少见的进口花材。
而花束最多的,是浓重红郁的千代兰。
灰色长袖T恤黑色休闲裤的叶洗砚,笑盈盈地站在那巨大花束旁边。
这样的休闲装束让他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了。
“恭喜你高考结束,岱兰,”叶洗砚说,“不知道我能不能请你一同吃晚餐?"
千岱兰问:“吃什么?俄餐?”
“铁锅炖大鹅,”叶洗砚含笑,一双浓黑的眼睛专注看她,“顺便,我想和千老板谈谈我们的新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