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再次陷入寂静。
季绪身上有一股清贵之气,他虽跟人不熟络,但也未曾盛气凌人。
冉蝶去床榻边翻翻,从床最里的包袱里翻弄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纸来。
她抓着黄纸,余光看了季绪一眼。
这位大人对她女儿似乎很关心,她也能看出来再漾带这位大人不一般。
迟疑了不过片刻,冉蝶抓着黄纸转身道:“大人,我有一事......”
季绪道:“您请说。”
冉蝶扫了眼紧闭的房门,摊开手里的黄纸,小心道:“大人,您识得这个吗?”
季绪低头看了眼。
笔触生疏,能看出这一笔一划都是照着什么描出来的。
他对这个标识很熟悉,当即就给出了答案:“螭龙。”
冉蝶瞪大眼睛:“......龙?”
季绪重复道:“螭龙。”
“这个图案只是螭纹的一种,不是圣上专属,但也大多是皇室在用。”
冉蝶手指僵硬,道:“皇室,大人您的意思是......只有皇亲国戚才能用吗?”
季绪又严谨道:“也不一定是皇族中人,圣上若是赏赐出去了,那出现在一些世家大族,或者功勋大臣身上,也不奇怪。”
冉蝶有片刻的出神,面色说不出是喜是忧,她兀自点点头,然后将黄纸收起来,“多谢大人了。”
季绪直言问:“您问这个做什么?”
他裁决人命的事做多了,说话时总不经意流露几分强硬,再蝶身形僵直了些,道:
“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在老家见人戴过一回,他们说这个的都大有来头,我还以为他们诓我呢。”
季绪静静望着她,不语。
她在说谎。
那个图案一看就是描出来的,笔触虽不熟练,但是勾画细节很明显,单单只是看一眼就记这么细,很难做到。
不过不重要。
谁都有秘密。
“大人,您能不能不把这件事告诉冉冉?”
季绪道:“可以。”
两人说完,再漾很快就点了菜从楼下跑了上来,她至今仍没太摸清季绪的口味,只知道他不喜油腻,所以点的大多是清淡小菜。还有她娘亲想吃但舍不得猪头肉。
三人就这么凑在一起吃了顿饭,有了方才问话那一处,冉蝶对季绪亲近了不少,都能聊上几句话了。
吃过饭后,再漾叫人收了碗筷。
她想季绪应该是要走了。
他公务在身,怎能在她这里耽搁太久。
冉蝶依然是那个过分热情的人,她跟着再漾一起下楼送季绪,还非要把季绪一直送到街头再回来。
她身体不好,再漾劝说不了,就让她先上去,自己来送。
夜晚的溪南集市比京城还要热闹一些,季绪毫无心理压力的让冉漾送他。
他们一起走到街口,再漾正要道别时,季绪指指河对面:“烟花。”
冉漾仰头看过去,正好撞见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夜幕上炸开。
季绪问:“去看看吗?"
冉漾迟疑时,季绪已经拉住了她的手腕,带她去了河对面。
他们找了处视野开阔又远离人群的地方停下,再漾不说话,仰着头安静看烟花。
季绪隔着衣服攥着她的手腕,明灭的火光照映她的脸颊。
好半天,冉漾轻轻道:“我遇见我娘亲那一天,也有烟花。”
幼时的事有点模糊了。
她记得那天好多人匆匆从她旁边走过,她仰着头,穿一双破烂草鞋跟着别人,叽里咕噜地介绍自己。
可以割草,可以倒粪,会的多吃的少,把她带回家不亏的。
傍晚的时候,她遇见了冉蝶。
她把她带回家,问她愿不愿意给她当女儿。
冉漾总觉得自己很幸运。
记忆中在冉蝶之前,好像还有一户人家收留过她,虽然后来那家人自己糊口都困难,不得已又把她扔掉,但他们没拿她身上的东西,还给她揣了几个馒头。
后来她只在冰天雪地跑了两天,就遇见了冉蝶。活到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宅子,认识了很多朋友,身上还有一百多两银子。
这一切都刚刚好。
哦对,还能跟二公子一起看烟花。
冉漾侧眸看了季绪一眼,没忍住又看了第二眼,第三眼......
季绪忽然盯住她:“又偷看我。”
冉漾挠挠脑袋,被抓包抓得都习惯了,她诚实得赞赏道:“你好看。”
这话季绪以前听还好,现在却不高兴:“只要是好看的人你都看吗?”
冉漾:“当然不是。”
“你看季云吗?”
冉漾:“偶尔看。”
季绪气不打一出来,嘴上却继续问:“姜翎呢?”
冉漾面红耳赤,她不擅长说谎,低声询问:“你有没有觉得他脖子长的挺好看的?”
季绪:“…………”
季绪不问她了,沉默了好半天。
长久的沉默中,再漾开始有点忐忑。
他难道生气了吗?
是因为她说别的男人吗。
她不太想让季绪生气,便主动道:“你不好看,我也会想看你的。”
说完后悔了。
她把自己说的脸红心跳后,才后知后觉地想,怎么好像有点像情话,她在紧张什么,有什么好紧张的。
季绪会不会误会呢。
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耳边传来男人淡淡的嗓音。
“哦。”
“烟花结束了。”他又说
冉漾嗯了一声。
她突然指指不远处卖花灯的小贩,“二公子,你放过那个吗?我没有。
季绪垂眸望着她。
冉漾眨眨眼睛:“我去买两个,请你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