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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有钱真快乐。

几人回去后,李春容看着面前的老院子,一时愣神,住了几十年,突然说要弃了,心里还怪舍不得。

她弯腰,又去拾拾掇掇。

而张文明捧着书,开始考校小白圭的功课。

他尚年幼,多少问释义和背诵,这些对白圭来说,不过信手拈来,算不得什么。

张文明心里想,确实比他年轻时强。

赵云惜就在一旁听着,她手里捧着家中藏书,从这头看到那头,还记得刚穿越过来时,她瞧见这书都头疼。

说起来,明时文字,也有很多和现代一样,而中间夹的繁体字,连蒙带猜,还是能知道些许的。

但问题是,竖版,不符合阅读习惯,看起来就格外吃力。

还没有标点符号,翻书从后往前翻,颠倒她所有习惯。

满页都是字,她的眼睛乱飘,无法正确阅读。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阅读障碍了。

现在读起来,竟不觉有什么了。

她一时看得沉浸,这时张文明走过来,盯着看了两眼,好奇:“《幽兰居士东京梦华录》?你怎的看这书?”

“我若不看,又怎知东京的繁华迷人眼?又怎知炒蛤蜊、鹅鸭排蒸荔枝腰子这样的奇菜?又怎知百索、艾花、银样鼓儿?”

赵云惜鼻子微皱,笑吟吟地打趣。

张文明姿态舒展,他靠在门上,清风和日光打从他俊秀的眉眼上拂过,片刻后带出一缕香,他笑了笑:“娘子,还请绕了则个……………”

他长作揖,眉眼含笑。

赵云惜用书拍他,笑骂:“怪模怪样,仔细带坏了龟龟。''

小白圭正在练字,听到自己名字,懵懵抬眸,歪着脑袋:“娘?”

赵云惜神采飞扬,上前捏捏他小脸:“没事,练吧。”

张文明望着她,一时出神,也不说话了。

“这砖石就去王家坡拉,他那口碑还不错,贵是贵了点,但都是好东西。”

“这木材我给你,我攒了好几条好木头,想着等茂儿成婚了给他分房,但不着急。”

“木工、瓦工也得赶紧找,把家具也给做出来,这费时。”

“今年眼瞅着快上冻,多请些人,速度快些为好。”

张?和张镇一路商商量量地回来了,两人对着隔壁的空地就开始规划,看看图纸又看看地,再喊几人过去商量。

“就跟老宅齐挨着,但是扩大很多,根据你这个图纸建四进,要是院子撇大点,这围墙的砖就费,你看是咋弄?"

“我的意思费点就费点,隔壁老宅以后可以专门做香露,这可是个长久买卖。”

以后赚钱的路子也要留好。

几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索性把院子也留大一点,包括鹅卵石之类,所有的原料需要多少,都得自己先算出来,这样跟匠人谈生意的时,心里才有数。

赵云惜听着,把计算小能手张白圭同学出来,让他听着。

"行,需要啥你们不用操心,反正我在家闲着无聊,这房子我给你们办,你爹要去当值,都来些人,你们娘俩也不方便。”张?一口揽下。

赵云惜连忙道谢,这算是帮了大忙,她整日里读书,李春容要做生意,确实没空盯着看。

张镇拍了拍大哥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茬定好了,赵云惜就要回屋拿钱,张笑着道:“不用,不用,我先给你垫上,每天找你要账就是。”

赵云惜坚持先给他三十两银子。

这些钱都是从他这赚来的,她明确知道,他不稀罕她这仁核桃俩枣的,就没必要抠抠搜搜,不大气。

商议定了,让张?留下吃饭,李春容拿出自己新割的扇子骨,笑着道:“炖着吃!”比啥都香。

张?自然不置可否。

小白圭昂着脑袋,好奇地问:“什么是蛤蜊?”

张文明一看,见他手里拿着云娘方才看的东京梦华录,正是有菜品那页。

“春季时,你和你娘还捞了河蚌、小贝壳上来喂鸡鸭,那些小贝壳是河蚬,那蛤蜊是海边的,我也没见过。”

蛤蜊对几人来说,都遥远地不可思议。

“娘,你见过吗?”在小白圭心里,她娘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现代的赵云惜吃过很多,古代的赵云惜没有吃过。

她果断摇头。

“那等白圭长大了,带娘去吃蛤蜊。”他满脸认真地承诺:“带娘吃遍天下的肉肉。”

他知道,他娘爱吃肉。

赵云惜眉眼微弯,轻笑着摸摸他脑袋。

张镇扛着小白圭,和自己的老兄弟话话家常。

赵云惜一边烧火,一边琢磨自己的房间,衣柜在何处摆,衣桁在何处摆,她都要放在合适舒服的地方才行。

要是张文明去府学读书就好了,那这么大的房间就她和白圭住,不知道多快乐。

"......"

她闻到了煎肉的香味。

“今天晚上吃豆沙包,我煮了好些红豆,等会儿捣成泥,合着蒸枣做馅儿,我们一起包。”

李春容加上水,让扇骨在锅里闪着,一边笑着道。

“他们要喝酒,再调个凉拌胡瓜。”

“再凉拌豆角,那豆角秧子都枯了,这是最后一茬,往后只有干豆角吃了。”

李春容絮絮地说着话,赵云惜偶尔迎合一声,灶中的火柴烧得很旺,火焰跳动,把她的手都映红了。

"再多买点柴禾,到时候冬天可劲地烧,免得没有白受冻。”赵云惜想想都冷得慌。

李春容点头。

“是得多买点,光做这么多人的大锅饭,就得不少柴,都得提前备着,要不然到时候不好说。”

两人商商量量的,很快也把饭做好了。

“吃饭!”

随着李春容一声令下,几个男人连忙进灶房端菜。

张?也揣着手进来,满脸怀念道::“当初咱哥俩年岁小,那时候三弟要读书,家里也是不富裕,咱俩扒着灶台,头恨不得伸锅里去,想想都是…….……”

张镇一听也乐了:“娘总说小三读书费脑子,叫他多吃蛋多吃肉,给咱俩馋得直流口水。”

兄弟俩回忆往昔几句,就拿着酒杯开始碰杯,满脸不能释怀。

赵云惜听他们讲古,也觉得有意思。

“东坡那个小河,娘说那里有狐狸精,你要是不小心路过它的家,就会断腿,狐大仙不容冒犯,咱俩不信,非得去跳那个小河,你崴了脚我扭了腰,咱俩可算是老实了。”

“还有说村南头那家,老二叔他们,说他没娘子,然后有个黄鼠狼精假扮女人,做了他娘子,天天给他吃蚯蚓和泥巴。”

小白圭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见两人话音一落,便咽下口中的肉,好奇问:“不是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为什么不给老二叔吃鸡?”

张镇还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闻言登时一怔,紧接着哈哈大笑:“因为这都是哄小孩的故事呀,自然怎么新奇怎么来。”

小白圭:“哦~”

失望。

还以为是真的。

李春容用棉帕子给他擦了擦小嘴,这才笑眯眯道:“这世间就算有妖魔鬼怪,人家也不来给泥腿子做娘子,真会扯,人家那么有本事,最起码也去榜下捉一个探花郎,要不然回妖精洞里说出来也丢人。”

赵云惜:………………

论探花郎的吸引力,状元、榜眼、探花郎为三甲,他们的学识可能相差无几,但有一条可以确定,探花郎绝对是最帅的。

就是好看。

学识高,长得好,说出来真是风光无限。

“小白圭到时候不说考状元了,考个探花郎回来,咱老张家的祖坟就冒青烟了。”

张?捋着胡子,满脸笑意,他很看好龟龟。

张文明正在啃扇子骨,闻言觉得嘴里的肉也不香了,他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的存在。

张镇觑了他一眼,和大哥碰了碰杯,悠悠道:“文明啊,你两年后下场,争取考个举人回来啊。”

举人就是官老爷了,那身份地位一下子就拔高了,就算考中进士,也能做官去了。

张文明恨恨地啃肉。

赵云惜反而很认真地夸他:“我看相公就有进士之才,字写得好,文章做得好,只要你愿意,进士唾手可得。”

张文明挺直脊背,目光灼灼。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遥想相公坐在高头大马上,穿着深蓝罗衣,胸前绑着大红花,头戴进士巾,纱飘带,一对簪花,何等潇洒快意......”

具象化的形容,让张文明心生向往。

他抿着唇,心想,既然云娘这样喜欢,他定然考个举人给她看。

李春容跟着想想自家儿子那潇洒的样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想想都爽,不知道考中了会是什么样。”

张镇也跟着向往。

“你要努力了。”他拍拍张文明的肩。

吃完饭,天色已经不早了,把桌上的骨头收起来,几个男人喝了会儿茶,这才散了。

赵云惜发现,张文明也不围着她转了,行走间手里都捧着书,竟然是跟着白圭一道,重新开始背基础知识。

她有些意外,却很惊喜他的转变。

若是她能考科举,那就好了。

没想到隔几日,从林宅传出令她惊讶的消息,说是皇家在招女官,年十五到年四十之间都可以应考,但是要读书识字的未婚女子才行。

她就想,怪不得民间也有女子读书,并且大家都不觉得奇怪。

林念念跟她说,在京城还有女子学堂,大家为了进宫当女官,也是头悬梁锥刺股,要极有才华才行。

赵云惜就想起那句,你是过五关斩六将那不世出的天才,飞升后也不过是十万天兵天将。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她明显能感觉到,晚上黑得早了,往常回家写完作业,吃完饭,差不多天擦黑了,而现在,写一半作业,天就灰蒙蒙的。

邻边的空地上摆满了砖石、沙子、石灰、木材等,张弄了两只大狗,又派人专门守着,以免半夜三更被贼惦记。

很明显能感觉到,村人忙碌起来,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严寒做准备。

林宅亦是如此。

“你喜欢什么色?自己来挑布,这织银花缎不错,做来年节时穿,里面配上双面烧的貂皮内胆,剪得短短的,不显臃肿,再填充一层厚实的蚕丝,这缎子能拆下来洗,内胆平日里爱惜些,别弄脏了就成,下大雪了,放雪里搓搓貂绒,就干净

了,又好打理又漂亮。”

赵云惜听着耳边温柔的话语,手被甘玉竹握着,她心下也感念,温和道:“夫人,哪里能叫你这样操心。"

这不光是操心,还费钱。

她的嫁妆那样丰厚,百姓最好的袄子也不过是灰鼠皮的,寻常人有羊皮袄穿,便十分难得,那真的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有点钱买棉花,那也是做成被子,并且非常容易破,就连杜甫都感叹:“娇儿恶卧踏里裂”。

他家孩子睡相太差,把被褥都踢裂了。

赵云惜十分感动,但什么样的人,就过什么样的生活,她买不起貂绒,就不去穿它了,免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夫人,知道你为着我好,但哪能叫你这样贴补,实在过意不去。”

她连忙推辞。

谁知,甘玉竹小脸一板:“你若再?嗦,我就找你夫子,请他认你做干女儿,我就是你干娘!到时候还得是听我的。”

赵云惜目瞪口呆。

“夫人,你......”学坏了啊。

当初的柔软心肠,现在浑然变成黑芝麻馅儿了?

甘玉竹哼笑:“跟你说了,我家里有钱,你若没有好衣裳,我瞧着你受冻,也心疼,你若把我放在心上,就不要计较银钱,情分哪里是银钱能比的?"

赵云惜在这一瞬间红了眼眶,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

"甘夫人......”她俯身,一作揖,“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左右一件衣裳,给就给了。

“我家起房子呢,做了烟道,给你和夫子留了房间,到时候你们带着几个孩子去住,尝尝百姓家的滋味!"

赵云惜眉眼含笑,她很高兴。

甘玉竹也高兴,兴致勃勃道:“那好,我到时候去你家住!”

她知道张家的男人一个在辽王府当值,一个在县学读书,想去住都是现成的。

"我们后面的马场建起来了,到时候我带你去骑马!”甘玉竹想想就有些迫不及待。

赵云惜:………………

糟糕,她不会。

“我没碰过马。”她甚至没见过几回。

“没事呀,我教你。“甘玉竹小小声跟她咬耳朵:“子坳挺有前途的,说不定还能回京,你家白圭,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也有前程,到时候你这骑马社交必不可少,要是不会可不成。”

赵云惜点头。

两人又说起毛线来,她把自己辛辛苦苦做的歪扭毛裤拿出来,略有些羞愧道:“手工实在差劲,我尽力了。”

甘玉竹瞧着,也是沉默。

半晌才想到词奇:“给福米穿的,多有新意啊。”

赵云惜:………………

“给白圭穿的。”她说。

裤腿是细了点,屁股是大了点,那也不至于给福米穿的。

可恶。

甘玉竹捏着毛裤,沉默了。

“罢了,女工还是给绣娘来。”她说。

说着就从室内捧出绣娘新做的作品,很厚一沓。

“瞧瞧,按你说的,做成围领,还有这样的毛毡小玩意儿,还有桌垫、杯垫、手垫、坐垫、靠枕,做了几十样。”

“这是各种花纹,简单的小花朵、小动物,你帮着想想还能做什么。”

赵云惜一样一样看着,绣娘拿出来的比她精致一万倍,怪不得甘夫人失语。

古代的手艺人太厉害了。

“都好都好。”她一个劲地夸,半晌才琢磨过来:“这是绣娘织出来的?咋想的哦,脑子和手都好使。”

她记得看缂丝视频,那真是看半天看的眼晕,她没看懂,感觉绣娘是不是把毛线当成缂丝来做了,这也太精致了。

“毛线和丝线还有个区别就是它毛茸茸的,你像这个图案,若是能凸出来,就跟动物皮毛一样,摸起来很柔软,是不是很可爱?”

赵云惜不记得具体怎么做,但是她相信绣娘,她们是一群令她万分敬佩的女性,实在太厉害了。

甘玉竹若有所思,当即叫丫鬟请绣娘来,让她再复述一遍。

绣娘听罢,当即就实验一下,露出一截毛绒绒的短毛。

“是这样,具体怎么弄,还得仔细研究研究。”赵云惜两手一摊,反正她不会,只知道样子。

两人商议过,赵云惜回去午休,这才分开。

回竹院后,赵云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把小白圭手中的书抽掉,笑着道:“快别看了,都要变成小老头了。”

整天看书,沉迷极了。

眼神都快看直了。

小白圭脾气很好地笑了笑,他把桌面整理干净,这才奶里奶气道:“夫子让我歇歇脑子背唐诗,我想着多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