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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李春容把小勺子递过来,笑着道:“用这个撬开。”

几人看看天上的大月亮,吹着冷风,再吃着螃蟹喝着酒。

“尝尝月饼,县学和王府都发了。”张文明给她切成小块递过来。

“谢谢相公。”赵云惜尝了一块,有些以为,甜滋滋的,她以为会是五仁的,没想到是水果馅儿。

吃起来还挺有意思,而王府发的月饼显然精致漂亮许多。

但也是水果馅儿。

竟然没有五仁月饼!

赵云惜在南北月饼大战时一般不吭声,因为她就喜欢吃五仁月饼,里面的仁喜欢、软冰糖喜欢、青红丝也喜欢。

香酥松软,甜而不腻,迥异寻常,简直仙品。

“喝点茶水,月饼放着明日再吃,免得不好克化。”张文明殷切叮嘱。

张镇和李春容对视一眼,自己也困了,便起身:“甜甜睡觉不老实,我们去看看。”

两人回了前院。

二院一时只剩下两人,赵云惜原就不饿,捧着酒盏,望着天上的月亮。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低声呢喃。

张文明坐在躺椅上,仰望着星空,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握住那微凉的小手,指尖微微碰触时,却又缩了回来,故作无事地问:“冷不冷?”

赵云惜摇头,她并不觉得冷,杯酒下肚,还有些暖暖的。

张文明望着自己指尖,半天没话说。

“回了。”她说。

今天跑一天,她都快累哭了,去沐浴更衣,这才躺进被白圭已经暖好的被窝。

赵云惜以为,他会放假两天,没想到第二日清晨就走了。

还挺意外。

她看了一眼隔壁正在动工的房子,不由得瞪大双眼,不愧是基建狂魔,才半个多月,框架已经立起来,开始砌砖头了。

就算天天要路过一遍,还是觉得很震撼。

白圭也好奇地瞅了两眼。

两人在李春容和甜甜走后,也跟着去读书了。过节熬夜固然快乐,这学还是得上。

刚一到学校,就见甘玉竹在门口等着,身后的丫鬟捧着托盘,见她来了,就捧着给她看。

“这是你上回说的毛绒绒小毯子,看,做成小垫子样,还做了小猫咪这样的柔软摆件。”

甘玉竹颇为自得,她就是闲来无事折腾,结果爱上了。

赵云惜看了看,惊讶极了:“这岂不是工艺比原材料都贵?”

做的非常精致漂亮。

甘玉竹见她喜欢,心里就更有底了,笑吟吟道:“已经大批量投产了,招了许多小丫头来做事,你上回的小丫头,管事说手脚麻利,人也聪明,现在已经学会织袜子了!”

赵云惜点头:“是我们邻居家的孩子,平素有个面上情,不必顾及我太多。”

甘玉竹自然知道,对于赵云惜的亲戚朋友,她近来也了解不少。

“你去上课吧,我回去了。”她有些艳羡,她能这样不顾别人眼光,察觉自己读书是弱项,就直接来读书了。

她当初要是再勇敢一点,是不是不用嫁给林修然,老夫少妻,了无生趣。

赵云惜牵着白圭回书房,林子坳晒黑了些,人也瘦了些,但精神头极好,瞧着很是快乐的样子。

“今天我们该讲孟子了。”

她翻开书,认真地听着,四书五经是根基,许多人的学说,也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包括林修然颇为推崇的阳明学派。

林子坳讲课水平直线上升,比早先强多了,语言组织能力明显上升。

她就懂了为什么耽搁时间过来给他们讲课了,在科举考场上,环境、时间,甚至还不如授课时,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出想要的文章,平常必然要思索千百回才成。

而教课要把四书五经的知识和释义将得清楚明白,能表达出来,这就?一半了。

多少人心里有数但说不出来写不出来。

果然,林修然不愧是官场老兵,就是有经验。

上午学四书五经圣人文章,下午学琴棋书画现实生活,还挺有意思。

除了她稀烂的女红。

如今过了些时日,在某一个清晨,她发现打霜了。

枝叶上有白霜,还有晨雾,入目一片白茫茫的,李春容还要去江陵卖炸鸡,赵云惜就不让她去了。

这样的路,天不亮比青纱帐还恐怖,太过危险,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小孩,还是不要去了。

李春容也有些怵得慌,她有些舍不得钱,但也害怕,见儿媳坚持,心里甜滋滋的答应了。

“也就你心疼我。”她笑眯眯道。

赵云惜轻笑,温声道:“我们家现在的钱足够很好的生活了,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大伯是个很厚道的人,一直都有分成给过来。”

她那时候在心里仔细思量过,大明律例,金额和规模超过一定规格,就会被定性为商户。

商户自有商役,而且士农工商,出自工商阶层,到底对科举不利。

她又认真盘算赚来的钱够不够轻松愉悦的供白圭科举,答案是够的,那她就不再挣扎。

现在已经很好了,朝廷并不禁止军籍经商,但自己心里要有一杆秤,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有舍才有得。

赵云惜想的很开,李春容却属实舍不得,每天都有进项,不用等着男人发月例就有钱的日子太爽了。

"不去了不去了,地滑了,人不好走,车不好走,也看不清。”她在心里劝自己。

但是光在家闲着,她也有些受不了,把院子里从这头到那头,全部都收拾整理一边,把菜园子浇水、薅草,各种收拾。

把门前的柑子树修枝,刷一层石灰,再用破布裹起来保暖,这样来年才长得好。

等赵云惜放学回来,她已经里里外外收拾好几遍,还颠颠地去赵家买了大骨头和鸡蛋糕。

“你先前说要面脂,你娘说做好了没见你去拿,就叫我捎回来。”李春容把背要放下。

里面有许多小瓷瓶,梅兰竹菊花样最多,还有仕女、小儿等,里面都装着香香的面脂。

赵云惜给自己留了十瓶,又捧出来十瓶让白圭和甜甜送老宅去:“交给你大奶奶或者老奶奶都行,避开水走,送到就回来啊。”

两家离得不远,在大门口都能看见。

白圭牵着甜甜的手,两人颠颠地往前走去。

赵云惜打量了一眼:“甜甜好像又高了。”

她年岁原就大点,营养跟不上的时候不长个,现在吃喝都涌着她来,想吃就吃想喝就喝,长得就快。

“是,她这孩子敏感,刚开始咱家有鸡蛋糕,我给白圭拿,她就闭着眼睛装睡,但小孩装不像,眼球一个劲儿颜动,看着就让人心疼。”

李春容想,如果家里是以前吃糙米那么穷,那她可能会让甜甜少吃点鸡蛋糕、蛋羹、肉这样比较贵的东西,但是现在家里不缺这些,自然随她吃了。

好东西随便吃,长得自然快。

两人目送孩子进院子,又目迎孩子手牵手出来。

“娘,老奶奶要给我一兜钱,我说这是白圭和爷爷奶奶爹娘孝敬老奶奶的,不能收钱,我们不做面脂生意。”

白圭歪头:“这样对吗?”

赵云惜摸摸他小脑袋,轻笑:“是对的。”

白圭顿时翘起唇角,他回书房读书去了。

“砰砰。”有人敲门。

赵云惜和李春容停下手里的活,看向门口立着的男人,是张?。

“大伯,快进来坐。”

赵云惜笑着招呼,起身去灶房提热水过来泡茶喝。

"给你们看看账单,目前为止,已经花了四十两,主要是原材料都买了,现在就剩木工的尾款和梓人(建筑队)的尾款,剩下的不多了。”

他没笔都记账了。

赵云惜看着上面蹩脚的碳笔字,没忍住笑出来,还以为是段子,没想到是真的。

就见那些字,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直接画个简笔画,价钱倒是标的明白,边上还摁了红印。

“大伯费心了。”她笑着道。

张?叹气:“我以前不会写字,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能认点字、认钱会做生意就行,没想到,在这跌跟头。

他以前不赞许云娘去读书,跟脑子有病一样,生完孩子去读书,但现在看来,聪明人想法就是不一样。

“书到用时方恨少?”小白圭见他书、书的说,帮他说出来。

张?重重点头。

这一家子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他回头让孙子也读书去,之前他会做生意,赚的钱多,日子也滋润,对读书就有些不以为然。

现在想想,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读书人更好些。

李春容看不懂字,又把单子递给赵云惜,她掐着指尖算了算数,发现对上了,就点头:“是对的。”

张?:?

“你掐指尖就对上了?”他问。

赵云惜看了看指尖,笑得无奈:“我没龟龟厉害,他心算就成,我得模拟算盘,掐指尖你可以当成拨珠子呢。”

“掐指尖的时候,就是在心里拨虚盘。”

当初学珠心算,都说没用,一穿越,立马很有用了。

张?看看自己的指尖,努力在心里回想算盘的样子,半晌摆摆手,罢了罢了,没这个天赋,不为难自己了。

“那成,我先回了。”

“大伯慢走。”

李春容也好奇地看看她指尖,问:“昨学会虚盘的,我要是会了,每次算账的时候,就不用嘀咕半天了。”

她想学。

小白圭也好奇地看过来,很想知道。

"这个方式叫珠心算,以算盘做底,首先要熟练,也有一定的规律和口诀,你先用算盘练会了,再收起算盘,在脑海中描绘出算盘的样子,用先前学的那一套法子算,这样就好了。”

赵云惜笑吟吟解释。

李春容想象了一下,想象不了,果断放弃。

白圭倒是很感兴趣,他想学。

"夫子在教珠算,你先把珠算学会了,再谈其他。”赵云惜拍拍小白圭的小揪揪,看着他崇拜的眼神,顿时乐了。”好乖乖,你长大肯定比娘厉害。”

一个人的天赋,是埋没不掉的。

她也会努力呵护他的天赋。

想想用去那么多钱,赵云惜就有些心疼,好在羊毛制品马上就开始卖,而且张?、银楼掌柜、赵家都有分红给她,有进有出,就感觉挺好的。

赵云惜在想,明朝的环境确实恶劣,冬日漫长,极度严寒,让人们只能像动物一样冬眠。

那她的分成也会变少,她想想就觉得心疼。

隔日,李春容凌晨又起床,坐在院中,半晌没动,她有些懵,不知道该做什么。

炸鸡的生意不做,她整个人跟没魂了一样。

坐了会儿,去把早餐做了,就等着儿媳和孙子起床。

故而,等赵云惜起床,院子里清扫干净,衣裳也晾了,早餐也做好了。

“娘。”她喊了一声。

李春容端着簸箕出来,笑着道:“我想着发点豆芽吃,现在没啥菜吃了。”

赵云惜懂了。

这是真无聊了。

“成啊,豆芽清炒起来好吃,和饼丝炒也好吃。”

两人聊着天,甜甜也醒了,她自己穿好衣裳出来,连着细软的头发。

“娘,奶。”她软软地喊了一声。

赵云惜笑眯眯地冲她招手,拿着牛角梳,给她绑了个丸子头。

李春容表示没眼看。

“你去林宅读书读书,人家都不教你发髻吗?”

她现在就是绑着高马尾,配一根发带,为了表示对古代发型的尊敬,还每天费心费力给额前做了编发,她表示尽力了。

有时候就团成丸子头,又方便利落,又好看。

给孩子扎个小揪揪,那是顺手的事。

“等开春再给孩子制发,现在长长了。”李春容随口道。

时下幼童都要剃发,有的剃成地中海,有的剃成哪吒,有的在囟门留一撮,她受不了,夏天李春容要带着龟龟去剃头,她给拦了。

那发型,想想就可怕。

赵云惜看着面前的甘夫人,笑着问:“怎么了?”

“看看,冬衣做好了,你和白圭各一份,拿回去吧。”

甘玉竹说得云淡风轻。

但赵云惜一看,就感动坏了,先前说过,她以为忘了,没想到,现在已经做好了。

果然是织银妆花缎,内里是柔软的貂绒,还特意做了里衬,这样容易清洗。

“夫人……………”赵云惜上前握住甘夫人的手,感动地不行:“夫人,能得你的照看,实在是云娘三生有幸遇见你,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报答了。”

她能拿出来给甘夫人的东西太少了。

甘玉竹拍拍她的手,温和道:“这些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我喜欢你的性子,自然愿意对你好,当初你我二人并不熟稔,你不也二话不说把羊毛的底细都告诉我了?你都把心掏给我了,我自然要珍惜。”

"人和人之间的缘法,有时候说不清,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我心里也高兴。”

看着甘玉竹温柔的眼神,赵云惜有些没出息地想哭。

她眨眨微红的眼眶,抚摸着漂亮的衣裙,半晌不说话。

“漂亮的衣裳,还要漂亮的发髻配,你整日里一根发带过日子,这哪里能行,我从妆奁里头挑了两套戴腻的钗餐,你拿去用吧。”

甘玉竹说得云淡风轻。

赵云惜想,这世界上果然不能没有女孩,为你考虑的仔细又周到。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她笑眯眯道。

“正好,我也给你带了面脂,今年春天我涂过了,用着确实不错,你现在手上用着试试,觉得好再上脸。”

赵云惜眉眼柔和。

她想,她交到朋友了。

“行,刚好最近天冷了,脸要润润地才舒服。”

甘玉竹笑纳了,心里也高兴,她在惦念着对方时,对方也在惦念着她。

这样就极好。

两人又闲话几句,甘玉竹笑着道:“你那香露,我卖得极好,你再给我二百瓶,我送到京城去卖,在江陵只能卖五钱银子左右,再高没人碰了,但是在京城,能卖到二两银子,还极为热火。我卖得贵,你这里进价也提一提,三成的话,是六钱银

子一瓶,咱俩做生意,不叫你吃亏。"

赵云惜盘算着,近来还收了好些桂花,这几日就可以做木樨香露了。

三成左右的进价很合理,人家要承担路上的运费、折损、压货等风险,最终利润可能也就在三成左右。

“到时候卖得好了,还可以开个香露作坊,让京城都是我们卖的香露。”赵云惜做梦。

毕竟香露的用途真的特别广,衣食住行都能用到。

甘玉竹跟着她畅想一番,也极高兴。

“上课了,我先回了。”

“去吧。”

两人寒暄过后,赵云惜回了书房,就见小白圭迎着初秋的朝阳,立在廊下,雪白清俊的脸庞上被浅金色的阳光照着,正一字一句地背着书。

林子坳闭着眼睛听,不时晃动着戒尺。显然两个人都很放松,觉得他没问题。

不远处,桂花开得正香。细小的花朵密密挨挨,散发着幽香。

林修然正立在树前,看似随意,很显然在注意着白圭回答问题的情况。

赵云惜翘了翘唇角,有些不忍心打扰了。

谁知??

林修然睁开眼睛,眸光冷然:“你来。”

赵云惜紧张地快要同手同脚,和林子坳比起来,小老头真的特别严厉。

“你对万乘之国,有什么看法?”

林修然声音低沉随意。

但鹰隼一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赵云惜腼腆一笑:“万乘之国乃大国………………

她按着自己的思路侃侃而谈,对自己甚为满意,她也能引经据典了。

果然林修然不置可否地摆摆手,示意抽查结束。她松了口气,果断消失在夫子面前。

进书房后,就见一片愁云惨淡,很显然林子垣没过关,皱巴着小脸,拿着毛笔画乌龟。

"云姐姐,我挨戒尺了!”林念念幽幽道:“我就这两天没认真背书,回答不上来而已。”

赵云惜摸摸她的头:“你这叫顶风作案啊。”

每天林子垣被揍得那么惨,这就是前车之鉴。

等放学后,赵云惜把面脂送去给甘夫人,她就马车将箱笼送回张家台。

村里第三回进马车了。

大家还是很稀罕,最平常的青鹏马车,没什么装饰,对乡下来说,我不可多见。

"都姓张,人家张镇这一支,短暂的落魄以后,也跟着起飞了。”

"他张诚有本事,会生孩子,仨都有出息,就看孙辈了,现在出俩秀才了。”

“是啊,咱村的秀才都出他家。”

听着一路上的讨论,赵云惜也觉得挺有意思,等下马车后,马夫帮着把箱笼抬下来。

李春容有些茫然,看着箱笼,问:“你买啥了?”

"没,都是甘夫人给备的衣裳,我和白圭的都有。”赵云惜解释。

李春容不以为然地帮着抬箱笼,等送走马夫,放回卧室打开时,顿时瞪大眼睛。

"我的天呐,传说中的妆花缎?真美啊,这里子是啥,这么软这么暖?”

赵云惜也惊叹不已。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日子?”也太爽了。

赵云惜羡慕了。

两人把衣裳收起来,看着古朴大气的红木箱子,有些犯愁。

“要不要还回去?”

“要吧,这箱子看着木头不错,箱笼也贵啊。”

赵云惜说罢,就见箱笼底还有字条:“香樟木的箱子,防虫防潮,冬衣可收纳至此箱。”

她便懂了,这是要送给她。

"白圭,来试试你的毛衣毛裤。”她眨眨眼,笑着喊他。

柔软的浅米色毛线,织成贴身的毛衣,穿在身上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怪诞感。

赵云惜忍着笑打量。

“完蛋,龟龟变羊羊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