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坳挺直脊背,三百六十度望天。
赵云惜看着他装酷,就觉得不忍直视,平日里挺端方的性子,面对心仪女孩却这样死装,真服了。
不过,少年容颜稚嫩,看着还挺可爱的。
"娘,可以抓鸟吗?”他问。
赵云惜毫不犹豫点头,他在地上走,鸟在天上飞,他多厉害才能捉到。
然而??
她低估了白圭。
白圭去下人那拿了箩筐,用风筝线绑着一根小棍支起箩筐,在箩筐下撒了一把米,然后守株待兔。
她在远处玩,看到后就震惊了。
这孩子脑子怎么长的,太好使了。
她看看张文明,又移开视线,定然不是遗传他,他好像没这么灵性。
张文明察觉到娘子的视线,挺直脊背,正要冲她笑,就见对方已经别开脸。
她看他了!
"饿不饿?”
“饿!”
甘玉竹问了一声,听取饿声一片,正要喊着吃饭,就见小白圭手里捏着一只喜鹊,笑眯眯地走过来。
赵云惜看着他手里挣扎的喜鹊,冲他竖起大拇指。
“干啥啥行,你也太厉害了。”
小白圭骄矜一笑:“送给娘了。”
赵云惜摸了摸喜鹊的头,让他们自己玩。
她和张文明、林子坳、林子境、林念念几个年岁大的去烧烤。
“会吗?”她问。
她在外面确实经常吃烧烤,但是自己还真没烤过。
“试试。”张文明挽起袖子,他也没做过这样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心里没底,但先试试再说。赵云惜先试着烤了几串,发现比想象中容易一点,顿时信心十足。
到底是头一回,卖相不大好,她举着给相公,笑眯眯道:“相公,第一串给你吃。”
张文明看她手中的羊肉串,指肚大小的肉被烤得滋滋冒油,已经小了一圈,上面撒着孜然粉,闻起来极香。
“谢谢娘子。”他谦让道:“让白圭先吃。”
赵云惜又推回去:“你才是一家之主。”
张文明心里美得冒泡。
赵云惜第二次烤就有经验多了,烤到两面金黄时,撒上孜然粉,看着漂亮闻着香。
她拿去给林修然和甘玉竹吃,让长辈先吃。
再烤才给孩子们吃。
白圭分了一块,他鼓着腮帮子轻轻吹,觉得差不多了,才咬了一口。
“肥瘦相间,吃起来一点都不?,真好吃。”他给了好评。
林子坳尝了一口自己烤的,有些吃不下,默默地递给林子垣,满脸慈爱道:“你年岁小,要多吃一点肉才能长高高。”
林子垣笑纳了。
他就一直吃哥哥烤的羊肉串。
直到??
大家都吃饱了,赵云惜烤得还剩一串没人吃,他接过来就炫,一口下去就嗷得一声哭了。
太惨了。
现在才知道为啥别人吃的吧唧嘴,而他却只觉得不错而已。
“呜呜呜云姐姐烤的羊肉串好香啊,我为啥要吃哥哥烤的。”
他好惨一小孩。
林子坳有些心虚,连忙安抚:“挺好吃呀,你这样说哥哥会伤心的。”
林子垣一针见血:“好吃你为什么要吃云姐姐烤的,为啥不给青瑶姐姐吃?”
林子坳望天不语。
“那我再给你烤点,快别哭了,给孩子委屈的。”赵云惜怜爱了。
小白圭把自己啃了一半的羊肉串递给他,补刀:“哎呀我天天都能吃到娘做的饭,那这个给你吃好了。”
林子垣泪眼朦胧,吃口烤串抽噎一声,可可爱爱的。
"云姐姐,你能当我娘吗?”他也想要这样的娘。
小白圭:!
什么人呀,还抢娘。
“那不行。”他一口回绝:“娘不能分享!”
他的!
张文明忍俊不禁,云娘竟这样受小孩喜欢。
林修然也有些无语:“行了,你丢不丢人?自己有亲娘,让你娘知道了又得闹。”
林子垣哼唧一声,悲愤地大口吃肉。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小孩的反应总是很可爱也很让人出乎意料。
吃完烧烤,只能混个半饱,此时厨娘已经做好饭,又端过来。笋丝老鸭汤、清炒时蔬、萝卜炖排骨,这样汤汤水水吃着,在晒完太阳时特别舒服。
林修然负手立在湖边,有飞鸟从他身旁飞过。
清隽嶙峋、仙风道骨。
他放在现代叔圈肯定也算顶流,但在古代,他只能混爷圈。
赵云惜盯着多看了两眼,张文明就戳了戳她,压低声音道:“你多看看我。”
他还有些委屈。
看看他。
他今天特意穿了青色?衫,她夸过的。
赵云惜瞥了他一眼,眉眼微凝,她立着,他坐着,居高临下看人时,男人面皮白皙,脸颊被正午的阳光晒得微红,刚吃完饭,唇瓣红红的。
这样俯视的角度,让她心中微动。
张文明确实生得极好。
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
赵云惜没忍住,伸出手来,想要轻抚那唇,男人眼神顿时不敢置信起来,顷刻间又转为窃喜羞赧。
眼神亮亮的,像是被投喂骨头的小狗。
最后还是没碰到,若无其事的缩回手,温声道:“相公称得上郎艳独绝了。”
张文明顿时笑起来,高高兴兴道:“你喜欢就好!”
成功。
他在心里夸自己。
赵云惜轻笑:“喜欢。”她哄他:“等一百年后,咱俩就埋在这小湖边,永远面对这样好的景色。”
等她死了,把她的骨灰撒在江里就好。她想自由自在,不想被绑着做他的妻子。
张文明接收了合葬的信息,心里甜得不行。
她说想和他合葬。
嘿嘿。
到时候把小白圭葬远点,看他怎么粘娘亲。
小白圭想如厕,跟他说找个草丛解决就好,他却不肯,憋得眼圈都?了:“羞羞脸呀。”
赵云惜只好带他去更远一点的密林中。
“快尿,尿完就跑。”她害怕。
不过江陵不是热带雨林,应该没有奇怪的昆虫和动物。但她踩在腐叶上还是有些慌。
小白圭乖乖点头。
“好呀。”他尿完就跑。
从密林出来,她才算松了口气。找到众人后,更是看到下人在搭吊床,显然是打算躺吊床。
赵云惜刚开始想,在外面躺着不雅观,被春日暖阳晒得昏昏欲睡时,还是快速加入。
真爽。
她用锦帕遮在脸上,快乐入睡。
要是有手机放个歌就更好了。
她想手机了。
赵云惜昏昏欲睡,整个人缩进吊床,悠悠晃晃,极舒服。
她听见白圭声音惊醒时,就见张文明靠着树,正在给她晃着秋千架,手里的折扇还给她遮着脸上的太阳。
“谢谢?”她迟疑着低声道。
张文明收起折扇,伸了个懒腰,眉眼柔和地问:“怎么样,舒服吗?”
赵云惜点头,替他摘掉头上的落叶,认真地看着他:“治卿………………”
张文明担心从那张嘴里说出自己不爱听的话,慌忙起身,打断她的话:“我去看看白圭。”
赵云惜沉默地望着他。
白圭睡得正沉,玩了一上午,对小孩来说,电量就耗尽了。
周围一片安静。
甘玉竹手里捧着书在读,林修然不知何时和张文明下起围棋来。
“臭棋篓子!臭棋子!他这样横冲直撞作甚!些许赢面就洋洋得意作甚?”林修然捏着眉心,在心里怒骂,面上却不动声色。
张文明却面色凝重,他是山长的得意门生不假,但是学许久没有人考上举人了!
他现在面对的是沉浮多年的老臣,心眼子比藕都多,他刚开始还能应对,渐渐地鼻尖冒汗,显然没那么容易。
赵云惜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偶尔放松一下真的好爽。
下午,等孩子睡醒了,也就他们还有力气玩。
草地上的一朵花、一棵草,一只爬过的小虫,都让孩子们惊叹不已。
小白圭撅着屁股在摘花,他看什么花都觉得好看,想要摘来给娘亲。
林修然耐着性子跟张文明下了几把,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忍不住想掀桌。
张文明惆怅地摸了摸鼻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在县学中被赞誉那些话都是假的。
他比不过林夫子,比不过林子坳,险些比不过小白圭。
让他很没有信心。
林修然捧着书看,有这功夫不如读读书。
张文明挠了挠脸颊,见小白圭在摘花,瞬间明白他的意图,决定捷足先登。
他是大人,腿长手长,很快就攒了一大把花,用细韧的野草把花束绑起来,又摘了雅致的野草配,把花束整理得漂漂亮亮的,这就递给娘子。
“云娘,我觉得这花极衬你。”他眉眼温柔。
于是??
等小白圭抱着花束,跌跌撞撞走过来时,就发现娘亲手里捏着一束,顿觉晴天霹雳。
他红着眼眶,惨兮兮地看着娘亲。
赵云惜很快就发现了他,连忙上前把他和花一起抱住,笑着道:“是白圭给娘亲的花朵吗?娘亲很喜欢。”
“嗯。”他疯狂点头。
赵云惜和他贴贴小脸:“哇,娘好幸福啊,有你爹和你送花,好开心!”
小白圭想想也对,就乖乖点头:“娘亲高兴就好。”
几人又玩了一会儿,凉风四起,甘玉竹也有些累了,便说要回去。
林子垣牵着风筝,跑得满脸通红,鼻尖都沁出汗珠来。
“走了呀?”他有些舍不得。
赵云惜也舍不得,她笑眯眯道:“下次休沐我们还能来。”
林子垣一想也是,把风筝递给下人,跟着上了马车。
等回家后,都有些意犹未尽。
小白圭看着娘亲把他摘的花用花瓶养着,就呲着小米牙,盯着看了半晌,高兴极了。
他就喜欢这样。
赵云惜摸摸他小脑袋,笑得温柔。
春日里事多,她见李春容在忙,就去收拾菜园子,先前育的辣菜苗也已经长大了,该分苗了。
在分苗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能做农活了。
她可真厉害。
把菜园收拾好,茄子苗边上的紫菜苔已经开始抽苔了,想必再过几日就能吃了。
肉肉的,她还挺喜欢吃的。
把菜园收拾好,又去挖黄花菜喂鸡,他家也养了几只,这样来客人了杀一只,吃起来极好。
赵云惜笑了笑,摸摸小黄鸡,白圭蹲在她身边,也跟着戳了戳。
“你属鸡,这是你本家啊,可不能欺负小鸡。”她一本正经地哄他。
“那我最爱吃的鸡翅怎么办?”他纠结片刻:“那下次吃大鹅的翅膀。”
赵云惜:………………
他是懂平替的。
她忍俊不禁:“逗你的,属相和现实动物没什么关系。”
小白圭如释重负:“那就好。”
正说着,就见赵掌柜带着沈括过来了。
“东家,我带沈工过来跟你谈谈细节。”
“请坐。”
赵云惜让两人坐在院中,提着小壶水过来泡茶给二人喝,喊张文明出来陪客,一边听着沈况说具体情况。
“若是经久耐用,还得是城南那家的砖瓦好使,我跟他们签了条子,你的院子大,能便宜一成,下来光是砖瓦得四十两银子,便宜四两,得掏三十六两,我和赵掌柜又磨到了三十五两。”
沈况把条子拿来给她看,这砖瓦价格透明,确实比市场价低了很多。
“沈工和赵掌柜辛苦了。”张文明客气道。他不太懂生意场上的事,但这些还是略懂一二。
沈况看了她一眼,他有个八岁的儿子,整日里疯玩着,以前没想那么多,现在包工建房子,赚了些钱,就想着让他能够读书科举,不管成不成,最起码要读书,起个好头,到时候儿子不成还有孙子。
反正不能像他一样做睁眼瞎。
他现在没好意思说,指着等建完房子,差事办得漂漂亮亮再提出来。
现在提了,人家为难。
他也是看赵掌柜家三个孙子都进了学堂,实在艳羡。
赵云惜不知他发誓要做好这一单生意,说完事后,就笑着道:“天色不早,我就不留你们了。”
两人也知趣地离开。
李春容从厨房出来,疑惑道:“怎么不留下吃一碗?”
赵云惜摇头:“他们男人自在些,我们不必管。”
小白圭趴在桌上练大字,他今年每天要写够两张。他练得认真极了。等写完了,还要再把他练的大字和字帖比在一起,认真地观察。
赵云惜就佩服他这点。
主动学习主动研究。
她本来想问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见此也没有打扰。
她走到院子,就见张文明在劈柴,张镇没回来,他就独自包揽劈柴、挑水,忙到不行。
她笑了笑,上前用手绢给他擦汗,温柔道:“相公累了就歇歇,留下让我来做就好。”
张文明摇摇头:“我不累。”
他还能再劈三堆柴。
他把斧头抢得呼呼响。
从厨房看到的李春容露出个不忍直视的笑容,忍不住想起来从前,那时候她和张镇还年轻,也是如此。
可惜抵不过时光,年代久了,倒忘了彼此最初的模样。她收回视线,只要儿子和儿媳妇好就行。
“吃饭!”她笑着喊。
张文明这才放下斧头去洗手。
晚饭做的简单,蒸的大米饭,炒个小菜,吃着也清甜。
赵云惜中午吃了一肚子肉,并不饿,她捧着青菜汤慢慢喝着。
“多吃点,不合胃口吗?”李春容察觉到她不怎么动筷子,连忙问。
她连忙尝尝今晚的菜,没什么异常。
“好吃呢,你看甜甜吃多高兴。”赵云惜捏捏甜甜的小揪揪,她是真能吃,吃了两大碗米饭,又吃了半碗菜,腮帮子鼓鼓的,看着就喜欢人。
小白圭喝了口汤,点头:“娘说,最喜欢奶做的饭了!"
李春容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小孩不会撒谎,说的必然都是真的。
小白圭轻轻碰了碰亲爹。
“嗯,云娘时常夸你手艺好,说一日不吃就念得慌。”
李春容白了他一眼,他懂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