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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婚后生活1

陈家卫的病情其实已经很严重了,再次送回华西医院时就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一开始孟南枝也不相信,明明师父还活蹦乱跳,还跟她讲价还价,要她找对象他才肯治病,怎么一眨眼他就已经在病床上昏迷了两天了呢。

手里的毛巾已经凉了,她重新放回热水里洗了洗拧干,再次给师父擦了擦脸。

也不过是一年多没见而已,师父的衰老速度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那早已经剃光了头发的脑袋上,早已经不会长头发了。

脸颊也因为营养不良而深深凹陷,只余颧骨高高凸起;皱纹像是刀刻上去的一般,一道又一道,遍布在脸颊上,每一道都是岁月的痕迹。

也是抚养她长大,教她立于人世的印记。

一定会好起来的。

上天不会如此不公,善良的人应该有好报。

今天就要转院了,转去京北最权威的大医院,那里的医生都很厉害,一定会治好的。

孟南枝放下毛巾,端着盆站起身,转身往洗手间走去,洗干净毛巾和脸盆。

刚要去晾晒毛巾,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什么话也没说,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拿着去阳台的衣架上晾晒。

最近两天,他们之间的话很少,孟南枝全天待在病房里,也很少见得到他。

但她知道,他都在忙着帮忙联系全球顶尖的肝脏病专家,以及时时跟进师父肝癌肿瘤扩散的详细病情。

事事都有他在,而她就只用专心地照顾好师父就好了。

下午两点,几辆黑色迈巴赫驶进天府国际机场VIP专用通道,波音767-300私人飞机已经做好飞行检测,就待起飞。

陈家卫在路上时清醒了过来,此时上飞机倒也不用人背,孟南枝和霍锦西一人扶着他一边,慢慢走上舷梯。

这还是陈家卫有生之年第一次坐私人飞机,他走得很慢,边走边看,进了客舱也伸手摸摸材质,杵着拐杖东走走,西晃晃,孟南枝全程跟在他身后。

直到空少提醒飞机马上要起飞,孟南枝才把师父带回沙发上坐好。

飞机起飞后陈家卫又开始困了,孟南枝领着他去一间休息室里休息,安顿好后,她才回到客舱。

霍锦西靠舷窗而坐,手里捏着一份报纸在看。

今天他穿了藏青色西服,内搭是同色系马甲和纯白质感衬衣,西服一上飞机就脱掉了,就穿着一件马甲和衬衣,领口的领针和领带也都摘了,纽扣松开两颗,锁骨清晰可见。

最近两天他又恢复成了那个端正稳重,谦谦有礼的清贵公子了。

无论是在跟医生讨论师父的治疗方案还是来病房里看师父,他都是从容不迫,泰然处之但又掌控全局。

漆黑深眸里的淡漠一如既往,没有了那几天的疯狂和阴沉,情绪内敛,神色也清淡,叫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孟南枝盯着他看得久了,霍锦西倏地合上报纸,掀起眼皮看过来,也不说话,就那样对视着。

孟南枝回神,避开他的视线,说:“师父睡着了,我......也有点困了,先去休息会儿。”

霍锦西没说话,沉如浓墨的深眸看着她。

孟南枝睫羽颤了颤,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转身就往休息室走去。有过上次乱入卧室的前科,这回她谨记着他的卧室,快步路过,进了最后那间休息室。

关上门,她靠着门呆了会儿,这才往房间里走去,刚把外衣脱下来,身后的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孟南枝转身,诧异地看着他进来。

霍锦西进来后反手关上门,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地脱了马甲,摘下眼镜放置在床头柜上,而后掀开被子上床。

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孟南枝怀疑要不是有她在着,他说不定都要换衣服了。

她转头飞快看了一圈卧室的布置,确实不是他那间,他那间比这间宽敞,房间内还有电视,床比这间的还要大,也不靠着舷窗……………

但,整架飞机都是他的,别说房间了。

孟南枝抿了抿唇,拿下外套,转身往外走去,侧边忽然传来一道不辩情绪的声音:“站住。”

她立即停住脚步,转过头去

男人半靠着床头,修长的指尖在洁白的被面上摊开,还是不说话,只是勾了勾手指。

孟南枝心脏缩了缩,犹豫片刻,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有什么事吗?”

他抬起眼看着她,面色平静无波:“为什么不在这里睡?”

孟南枝手指微微蜷起,垂眸,回:“我去别的房间睡,就不会打扰你了。”

霍锦西冷冷地勾了勾唇,“看来你是忘记你的身份了。”

孟南枝张了张嘴巴,问问道:“没忘记……………”

“没忘记我一来你就走?”他反问:“还是当初我在民政局前三番五次重申的话你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决定结婚的念头来得冲动,从楼梯间出去后他们就直奔民政局了,但在进去之前,霍锦西还是犹豫了。

他几次提起,结婚就是真正的结婚,不是假把戏,也不是什么协议不协议,更不是合约或是对赌,结了就是真正的结了,他们成为夫妻,就要履行夫妻义务,包括了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相互扶持、绝对忠诚。

其实到了民政局霍锦西就清醒了,后悔了。

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草率结婚的,应该是先见过双方父母,共同商议亲事,然后提亲,订婚,再到后面的结婚,最后才是领证。

他们这完全是倒反天罡,直接上来就是领证。

因此霍锦西才会在要进去前再三询问,也给了她反悔的机会。

可那时的孟南枝只是垂着脑袋,直愣愣地再三点头。

最后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霍锦西看着从答应了他之后就不曾看他一眼过的孟南枝,黑眸沉如深渊的漩涡,危险而沉郁。

他点燃了根烟,面向停车坪,压抑着情绪,声音恢复了一丝冷静的淡漠:“算了。”

孟南枝哑然,飞快抬头看他,嗓音轻额:“什么算了?”

霍锦西单手夹着香烟,一丝丝青烟模糊了他的面容,他眼里的自嘲和幽深,淡声道:“只要你不急着跟周曜结婚,说服得了你师父,那么你师父的病,我照样还是会帮忙。”

他看她一眼,有着深深的不舍和自我厌弃,转身,一步步迈下台阶,嗓音模糊低沉:“走吧,回去了。”

孟南枝一时怔住,呆呆地看着他削瘦的背影,嘴巴张了张,心脏上再次涌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和沉杂。

她两个台阶并做一步跑下去,挡在他面前,转身,仰头盯着他。

“霍锦西,你出尔反尔!”

霍锦西脚步一顿,定定地看着她,嘲弄地勾了勾唇角,反问:“难不成,你要跟我结婚?”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当真愿意跟我结婚?

不是被我威胁,而是心里真正有过这样的想法。

可他不敢问,明知会有怎样的答案。

孟南枝紧抿着嘴唇,说:“这里,我只会来这么一次。”

说完,转身,径直朝着民政局大厅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