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房门再次传来敲门声,阿姨将任遇苏送来的舞鞋放在了她的面前。
今天的她已经流了很多的眼泪了,情绪一直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但没有哪一刻比这时的心痛来的更强烈。
她一直以为,任遇苏是这里唯一可以理解她的人。
原来他不是,根本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她。
那天是怎么睡着的姜阮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在意识消失之前,最后一个落在她脑海中的想法是??
她不要再喜欢任遇苏了。
次日一早,任遇苏询问起她的情况,姜阮告诉他自己会继续跳芭蕾的。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任遇苏轻轻抱住她:“我会陪着你的。”
罕见的出现这种肉麻的情节,姜阮这次没有推开他。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肩上,落下的声音沉闷又清晰??
“任遇苏,我会继续跳芭蕾的。”
这份仅她可见的喜欢,最后是以一盆她亲手栽种的月季花为结尾。
姜阮想,
她不要再喜欢月季了,也不要再喜欢任遇苏了。
?
森林里落了不少的落叶,任遇苏每走一步,脚下就会传来“咔嚓咔嚓”的清脆声。
这一片明明并不安静,但她倚在任遇苏的肩上,却能清晰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感受到任遇苏撑着她腿间的力度,姜阮忽然想起刚刚在摔倒时,他将她拥到怀中,用手臂挡下碎石与树枝划向她的利刃。
她心中对任遇苏当初没有站在她这边的那股气突然消失。
事情过去一年,心中的郁结消散。
她不怪他了。
姜阮搂紧他的脖颈,她释怀了。
“任遇苏,我已经不生气了。”
是芭蕾的事情,也是纠结她一年的事情。
?
姜阮到法定结婚年龄时,她还没有从大学毕业。
彼时的她已经和宋缘订婚一年了。
宋缘的家人来家里下聘以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去和宋缘领了结婚证。
婚礼留在毕业后补办。
大学毕业以后,她回到临安,开始跟在爸爸的身边熟悉公司的事务,准备着手接手公司里的事务。
宋缘继续留在B市深造,直到两年后项目结束。。
婚礼前夕,她回到家中。
临睡前季清抱着她止不住地掉眼泪。
这是她第二次见季清哭。
上一次是在高二她放弃芭蕾比赛那一次。
那之后季清生了好久的气,什么话都没跟姜阮说就出了国。后来还是她的爸爸出去将她们母女的心结解开。
季清赶在高考前夕回来,她与她谈了一个晚上,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个晚上季清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妈妈忘记了你也会长大。”
这次季清抱着她,一向雷厉风行的人却在她面前不停地抹着眼泪。
姜阮紧紧地抱住她,说:“妈妈,我永远都是你的女儿,你也是我最爱的妈妈。”
婚礼前一天,母女俩都睡不着。
季清一遍又一遍地整理明天要用的东西,姜阮就坐在柜子前翻看着以前高中时候的物件。看到有趣的还要招呼季清过来一起看。
直到她看见柜子的最深处那一个粉色的盒子。
姜阮眸光一顿,手控制不住地伸向那个盒子,将它从柜子深处拿出来。
盒子里是一双芭蕾舞鞋,几乎是瞬间,她的脑海中涌出那一段记忆。
季清坐在她的身边,拿出一只舞鞋仔细端详:“怎么你这里还有一双舞鞋?是我给你买的吗?”
姜阮摇了摇头,弯着唇角,声音很轻:“是任遇苏送我的。”
“阿树啊,你们好些年没一起玩了吧?”
“嗯。”
“阿树高中毕业以后,也很少回来了,你们俩小时候玩的那么好。”
“......”
季清在旁边说起两人儿时的趣事,姜阮一边应着一边将舞鞋放回盒子。
就在她要将盒子塞回柜子时,盒子的一侧撞到打开的柜门,盒身倾斜,她的手没有拿稳,盒子里的东西悉数散落在地板上。
姜阮叹了一口气,伸手刚要将地上的东西一点点收回盒子时,眸子却落在了被舞鞋压着的一个方形卡片上。
她的手指一顿,瞬时转变方向,将那个被舞鞋压着的方卡拿到面前。
【不想跳芭蕾这件事,如果只是一时气话,希望这双以你命名的芭蕾鞋可以帮助你找到自己真正的想法。但如果你真的不想跳芭蕾了,我也愿意站在你这边,帮你一起去和你的妈妈协调。元元,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姜阮一愣,捏着纸条的手指因用力过度泛起青白。
“写了什么?”
季清凑过来看纸条上的内容,看完以后轻轻一笑:“阿树写的?”
姜阮收起纸条,压下那股异样的情绪:“好像是吧。”
“说起阿树,他现在是不是谈恋爱了?”
姜阮呼吸一滞,反应有些迟钝:“啊?不知道啊。”
“阿树上次回临安的时候,陈姨撞见阿树在这个小区里的另一间屋子的后院里种花呢。阿姨说,她隔着栅栏多看了几眼,整个后院都种满了月季花。阿姨问他种这么多花要做什么,他说准备给别人一个惊喜。”
“阿姨问他,是不是女孩子,他说是呢!”
姜阮猛然想起自己成人礼当天,任遇苏捧着一束月季花来到她的成人礼。
她当天很忙,等她忙完想要找任遇苏问清他迟到的原因时,她却发现宴会上已经没有了任遇苏的身影。
她问沈青文任遇苏去哪了。
沈青文只道:“应该种花去了吧。”
她没读懂沈青文话里的意思,耳边又想起他人寻她的声音,她没有细想便将这句话抛之脑后,与其他人说话去了。
现在回想,当时沈青文看了她很久,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最后说了一个不明不白的话。
姜阮当时不懂,现在却突然将那句话与妈妈刚刚说的事情串联起来。
她的心里浮现出一种猜想。
季清离开后,她立马给沈青文拨去了电话。
沈青文这会儿还没睡,接到她的电话时声音还带着诧异:“大小姐?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了?”
姜阮手里还捏着那张方卡:“沈青文,我想问你件事。”
“啥事儿?不会是婚前恐惧症想找我陪你聊聊天吧?”
她垂下眼帘,低声询问:“任遇苏成人礼那天,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电话那头的笑声突然消失,一时间,空气中中陷入一片寂静。
沈青文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她心底沉闷许久的情绪像是终于得到了钥匙,抑制不住地在她的血液里崩腾翻滚,搅乱她的心情。
姜阮慢慢闭上双眼,试图驱散脑海里那些烦乱的思绪:“我知道了。”
沈青文默了下,叹息道:“都是过去式了,而且你也要结婚了。”
姜阮“嗯”了一声:“我睡了,明天婚礼上见。”
挂了电话后,姜阮坐在床前,眼神失去了聚焦,手中捏着方卡的力道却越来越紧。
叮咚一声,她的手机响起提示音。
她低头一看,是宋缘给她发来的消息??
【有点想你】
突然,她心里的石头猛地一坠,原本混乱不堪的思绪也变得清明。
她垂眼最后看了眼方卡,将它塞回舞鞋的盒子当中放回柜子双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
姜阮走到窗前,拉开帘子,从二楼自上而下望去。
她后院里种满了洋桔梗,一朵朵洋桔梗汇聚成的花海正将最好的模样展现在她的面前。
只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刚刚发现的答案对此刻的她并不重要。
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早就不喜欢月季了。
姜阮转身走向另一扇对着任遇苏卧室的窗子,捏着纱帘慢慢拉上。
身上压着的石头被她亲手卸下。
过季的月季花,过了时效的答案,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