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问题是她该怎样才能见到韩十二郎呢?
林稹思索片刻,笑问身侧侍奉的女使道:“我听说男宾那头品鉴过许多宝贝,你可知都有哪些东西?”方才好些夫人还议论过自家丈夫带了什么宝贝来。
此时堂上还有声音爽脆的女使在吟诵诗词,又有各家夫人娘子议论纷纷,林稹小声询问,丝毫不起眼。
那女使想了想,摇头道:“奴婢不知。”
她只负责女宾这边的宴席上菜,哪儿知道男宾那边出了什么宝物呢?
林稹便笑着解释道:“可否帮我去问问?”
那女生怕惹出事来,不想去。却又不愿得罪了客人,便站在原地犹豫,面上也有些不情愿。
坐在一旁的闰姐儿更是疑惑看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稹侧身,对闰姐儿解释道:“祖母寿辰将至,我们久困深闺,也不知道外头又弄出了什么新鲜东西,便想听听男宾那头可有什么稀罕玩意儿?若有合适的,也买来送去给祖母瞧瞧。”
闰姐儿闻言,点头道:“应该的。”祖母寿辰的礼物还没选好呢。
闻言,那女使也释然起来。
她不过就是怕男女之间私相授受惹出事来罢了,若只是打听打听宝贝,自然无碍。
“奴婢这便去。”女使躬身一礼,静悄悄退下了。
她一走,闰姐儿压低了声音道:“方才那人在,我不好说。既是宝贝,自然贵重,只怕我们囊中羞涩......”买不起。
林稹惊讶的看了姐儿一眼,心道她真是长进了。
只是林稹打听宝贝也不过是为了知道那头的情况罢了。
她笑道:“长长见识也好,若真有好东西,届时禀告父母,请他们去买便是。”
闰姐儿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要不了多久,闰姐儿便瞧见那女使远远回来的身影。
“好快。”闰姐儿蹙眉,轻声道。
本想说她到底有没有认真询问,却又想到这是在旁人的地盘,唯恐惹事,便又不说话了。
“自然快。”林稹解释道,“正唱诗呢,要打听,随意抓个来送诗词的小厮问两句便是。”
闰姐儿瞧见那女使越走越近,连忙点头,又闭口不言。
“二位小娘子,问过了,说有玉碗、紫袍金带的砚台、白笃耨奇香,另有些英州乳羊、蜀中红桑琵琶槽、前朝雷式琴之类的。”
闰姐儿颇有些失望,这些东西,听起来就没一样买得起的。
倒是林稹,听见奇香二字,眼前一亮。
宴会作诗嘛,不就是盛赞主家热情,美酒珍馐、歌舞俱佳、瑶草琪花、奇楠暗香......左不过这些。
唯一的问题是,今日男宾所作诗词中,提到“异香”的频率尤其高。
她本以为是主家自备香料,宾客们称颂一二。
但现在看来,应当是宾客中有人献了“白笃耨”这味香药并且现场焚烧了,才会惹得众宾客印象如此深刻,以至于频频在诗作中提及。
只是不知道,献了这位香药的人是谁?
原本谁献了香料与她无关,偏偏韩十二那句“炉烟浮动麝兰添”写的也是香料。
林稹本就猜疑韩十二写诗的目的。
扬名?士子扬名是为了获得贵人赏识。韩十二是韩相公子孙,他还缺贵人赏识吗?
那就是少年慕艾,为了博得满座小娘子青睐?
又或是知道她林二娘来赴宴,也有意见一面,这才写诗传递消息,叫她知道韩十二也在这里。
若真是如此,那句“炉烟浮动麝兰添”就是故意的了。
林稹一时疑心韩十二在通过诗词暗示他就是献香料的人,一时又怀疑或许韩十二只是少年慕艾,作首诗词彰显风流,并无他意。
她心里猜疑,本想问女使,可知道这香药是谁献的?只是余光扫了眼闰姐儿,怕问出个“韩”字来,又惹祸,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着宴席散场。
众人用过午膳,到了半下午那会儿,便四散开来作耍。
“我只将这十个骰子齐齐抛出,若四散开来,那便行酒星令。”
“走走走,一道打秋千去!”
“叶子格可有人?不要红鹤,要花虫格。
见园子里到处都是作要的,连闰姐儿都跃跃欲试的被吸引过去,林便笑道:“你且去罢,我在这儿坐一会儿。”
闰姐儿到底年轻,挨不住热闹的吸引,径自奔着飞花令那头去了。
林稹就走到一边,对着那句话的女使道:“我方才想了想,什么玉碗砚台,琵琶古琴的,都买不起,独独香料,或许能买几两。“
“你可知道,那位献了香药的郎君是谁?”
女使摇摇头:“那小厮赶得急,不曾细说。”
林稍稍有些失望。
罢了,本就是猜测,再行试探便是:“既是如此,你可否帮我问问,那位献香料的郎君愿不愿意卖我一两白笃耨,若愿意,价格几何?”
那女使更为难了。
林稹温声道:“你若问了,只管说有女眷想买,无需透露我姓名。”
这是没什么的,问一个郎君,说女宾那边听说了白笃耨,想买一两,来问价格。肯则肯,不肯就算了。
女使松了口气,径自应了,直奔对面三间水堂去。
不提焦急等待的林镇,只说韩旷这边,韩曜正撺掇他一道去看秋千。
“秋千有什么………………”韩旷心不在焉的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一时无语,“这都夏天了,春日暖和的时候才有小娘子打秋千呢。”
韩曜不屑道:“这你就不懂了罢。春天的确适合打秋千顽,只是......”他清清嗓子,凑过去低声道,“虽说夏日热,可也有活泼胆大的小娘子打了秋千,来看郎君。”
人立上秋千,秋千高高跃起,别说一堵高墙阻隔,就是一座假山后头的人都能望得清楚。
“真会有女眷去打秋千?”韩旷迟疑道。他怕林二娘子没接到他的暗示,若离女眷那边近一些,不知道是否能瞧见她。
“这是自然!”韩曜扯上韩旷就走。
“郎君且稍住!”
韩旷蹙眉转身,瞧见有个小厮匆匆赶来,堆笑道:“敢问可是方才献白笃耨的韩郎君?”
韩曜点头:“有事?”
那小厮便笑道:“是女宾那头听闻了白笃耨,想买一两,问郎君价钱几何,可愿割爱?”
韩旷脚步一顿,略松了口气。
终于来了。
“那白笃耨总共也就二两,已没有了。”韩七随口道,说罢,扯上韩旷就要走。
“我车上倒还有二两。”韩旷慢条斯理道,他原本是为了白笃耨才来赴宴,为防差错,自然要有备用的。
韩旷说完,顶着韩七诧异的眼神,继续对那小厮道,“只是不知是哪家女眷?”
那小厮顿时就为难起来:“碧玉姐姐也没说啊。又,又.....”他一咬牙,“又说女眷名讳不好透露,叫我只管问郎君肯不肯卖。”
韩旷便蹙眉道:“原本一两白笃耨也没什么,只是赠给不知名的人,恐沾上祸事。”
“哎,那、那奴婢这就去回绝碧玉姐姐。”小厮连忙道。
那怎么行?
“罢了,相逢也是缘。”韩旷温声道,“你只管问个姓来。若姓氏偏门,或许认得。”
那小厮猛松了口气,问个姓能有什么。便应了一声,径自去了。
他一走,韩曜先是蹙眉,又蓄意打趣道:“十二郎,是哪家小娘子?”那日在祖父外书房谈婚事,韩曜走得早,并不知道韩旷与林二娘子定了亲。
“倒也不一定是小娘子,或许是个已婚夫人。”韩旷摇头道:“只是旁人既来求了,总得问清楚。”
韩七喊了一声,只觉无趣:“你这人好没意思。”
韩旷面不改色道:“你若嫌没劲儿就先去,我稍后便来。”
“行罢。”韩七笑,“那我先走了。”语毕,扭头就走。
要不了一会儿,那小厮便快步赶来,装模作样的擦汗,表功道:“碧玉姐姐不肯说,奴婢歪缠了许久,只说是姓林,旁的再也不肯说了。”
林。
韩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若真有琵琶?抱意,势必想要退婚。要退婚,要么求长辈,要么从他这里入手。
往日里久居深闺,难以出门见他。这会儿好不容易外出赴宴,又恰逢韩旷写诗表明自己也来了,还暗示了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