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应缇睡得并不大好。
次日醒来,她精神难免萎靡不振,尤其是那张脸,苍苍白白的,看着实在让人担心。
楼淮早上有个会议,就要出门,见她这样,问:“没睡好?”
应缇瞥了他眼,说:“还不是怪你?”
昨晚后来洗簌完上了床,睡得好好的,不知楼淮发什么疯,突然兴致就起来了。
应缇那会心里想的全是他和老爷子的对话,心里一点意思也没有,奈何他那人我行我素惯了,她那点反抗在他眼里全是挑逗。
于是乎, 昨夜几乎闹到了夜里两点多。
应缇本是累极了,但却是一点也不困。
那么累的情况下,她大脑简直清醒得可怕,一直快到了五点,才堪堪睡了一会,这精神能好到哪里去。
楼淮楼主她腰,低头凑下来,说:“我留下来陪你?”
应缇深知他这话不过讲给她好听的罢了,在他那里工作远比一切都重要,固然会纵情,但也不会真的就此将工作?下。
她一如之前的体贴周到,说:“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补会觉。
楼淮确实也没再坚持,说:“今天好好休息,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应缇点点头,神情昏昏欲睡,看着真是疲惫。
楼淮亲了亲她的额头,随后离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应是一直强撑的平静终于坍塌,她在中岛台坐了一会,思绪依旧混杂。
本是拍戏结束有几天假期,还想着怎么琢磨这几天和楼淮好好度过。
毕竟接下来她要转道去上海拍戏,而他要出国出差,分别在即,自然是要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每天,但这番愿景在昨夜彻底被砸得四分五裂。
应缇越想头越疼,索性回屋补眠。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中午。
旁边桌上的手机在响,她拿起来一看,是周再来电,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了,约她出来小聚。
约了下午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应提点了下通知栏,除了工作上的信息往来和各类app跳出来的消息,其间还夹着一条来自淮的消息。
是半小时前发过来的。
【坏人:醒了?我让孙姨过去做饭了。】
应缇看了好一会,也没有对这条信息作出回复。
以前收到他消息的第一时间,她总要捧着手机认真思索该怎么答复,那样子就像对待什么人生重要大事,无比虔诚。
可也不过才一个晚上,再收到他发来的信息,她竟然心如止水一般,再也没有往日的热情了。
应缇放下手机,走进盥洗室。
洗簌完毕,她打开卧室的门来到外面的客厅。
厨房那边传来阵阵饭菜香,以及很细微的阵阵响声。
有楼淮那条信息在前,应是知道此时在厨房忙碌的人是孙姨。
正这么想着,厨房的门被往旁边推开,孙姨端着一口淡绿色的锅走出来,看到她,笑着说:“小提醒了?正好,饭也刚做好。”
应缇走过去,餐桌上已经放了一锅汤、两盘菜。
孙姨说:“小缇你坐下,我给你添饭。”
应缇说:“孙姨,我来,你忙这么久也累了。”
可能是这些年孙姨陆陆续续来这边给她做过不少饭菜,已经相对熟悉了,孙姨也没和她坚持。
应缇添了两碗饭出来,又添了两碗汤。
孙姨用公筷给她夹菜,说:“先吃点青菜填填肚子,然后再多吃点肉,小淮说你没睡好,最近又忙着工作,瘦了不少。”
应缇说:“您就听他乱说。”
“你确实瘦了,今天的精神看上去也不太好。”
应缇握筷子的动作一顿,盯着碗里的菜看了好一会,她抬头,笑着说:“有多不好?”
孙姨想了下,说:“我看你眉间皱着,是遇到什么难解决的事了吗?”
她的心事就这么明显吗?
应缇笑着说:“这不马上要去上海拍戏了,舍不得您。”
孙姨说:“我看你是舍不得小淮吧?”
应缇淡淡笑着不说话。
孙姨就当她害羞了,说:“也该小淮紧张你,你们都这么在乎彼此,今早他可是给我来电话,说一定要过来给你炖点汤补补。老爷子那边我都没顾上。’
应缇依旧只是笑着。
以前她听到孙姨这么讲,无不是脸上一阵喜意,追着孙姨问些旁的事,问得再多,件件都和楼淮有关。
今天她倒是难得沉默,一字未言。
孙姨只当她累了,说:“吃完了,再好好休息,晚上我继续给你做点好吃的,多补补。”
应缇露出惋惜的表情:“下午和朋友约了,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是吗?小淮还说要早点下班回来陪你吃饭,看来是不能了。
“我陪他那么久了,偶尔少一次也没什么。
孙姨笑着:“是,我们也得有点自己的生活,总不能事事都紧着他。”
应缇一听这话,却是有些出神。
可能孙姨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了。
饭后,孙姨在整理厨房,应在一旁帮忙,餐具都是洗碗机在洗,孙姨要做的无非是整理流理台。
应缇闲着也是无事,就帮忙递个东西。
期间少不了聊天。
大部分是孙姨在问,应在答。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了孩子,孙姨说:“小淮的堂姐最近生了个女儿,很可爱的。”
说着,孙姨拿出手机找出照片给她看,赞美的同时不忘说,“你要是和小淮有孩子,应该比这还要可爱。”
有一瞬,应缇怀疑孙姨后面这句话是喜悦过头,脱口而出;还是打心底里觉得她和楼是会有这么长久且圆满的以后的。
她看着屏幕上软乎乎的小孩,确实可爱,让人见了都想伸手摸摸抱抱。
看了好一会,她把目光从屏幕转到孙姨脸上,轻声问道:“您觉得我和楼淮会结婚吗?”
孙姨想也不想,很是肯定地说:“会。”
应缇不懂她为何那般笃定,投去疑惑的目光。
孙姨说:“小淮又把老爷子说的婚事拒了,一次又一次地和老爷子唱反调,每一次都站在你这边,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她笑着说:“小淮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心里想的什么我还是多少能猜到些。”
应缇想,那这次您可真是看走眼了。
他一次次拒绝老爷子给他安排的婚事,可不是为了她,人生哪有那么多话本里说的风花雪月,楼淮的抗拒为的不过是自由。而她刚好是他想要的自由里很小的一块。
这一块,有可有无,暂时不想撇弃,不过是还没玩够。
许是见她沉默,孙姨放下手机,握住她的手,说:“小淮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身边有过你以外的人,他能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可见心里是有你的,老爷子那边不是问题。”
老爷子确实不是问题,有问题的人是楼淮。
应缇想了想,问:“您觉得我和他相差这么多,有可能结婚吗?”
孙姨说:“怎么不可能,你们相差怎么多了?哦,确实是有点。”
应缇正好奇着,就听到孙姨说:“他大你个五六岁,是相差挺大的。你配他是他捡到便宜了。”
从昨晚到现在,长达十几个小时里,应缇第一次笑出声。
心里没那么憋闷了,反而是有点轻松的。
至少认识熟悉他们的人,多少觉得,她和他,并非是她落后于他。
孙姨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别想那么多,楼家......这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就算没有先例,怎么就知道以后不会有呢?”
应缇想,不管有没有先例,都和她无关了。
她没有作答,只是笑笑看着孙姨。
休息到下午四点,应提送孙姨回了楼家,这才去约定的地点找周苒。
好久没见了,两人约在一处郊外的会所见面。
这处会所是有回楼淮带她过来的,当时说是让她来陪他工作,实则是过来放松心情的。
那回,她刚拍完一部古装剧回来,正是疲惫的时候。
这事其实也就发生在半年前,但应缇回想起来,却是有好多年以前这样的感触了。
周苒上午正好在附近拍广告,工作结束后就直接过来了,应提到的时候,她已经游泳完一圈,正准备去吃点下午茶。
虽然这个时间点,吃下午茶属实有点晚了。
应缇看着她惬意靠在躺椅上,端着杯咖啡抿着,笑着说:“你倒是悠闲。”
周苒也不客气,说:“你出钱让我进来了,我当然是要享受个够。”说完,又问,“今晚真陪我了?不回去陪你家坏人了?”
中午周苒给她打电话约出来玩的时候,本来是商量要到哪里玩,怎么玩,应提想了一会,提议要不要来这处会所。
周苒听了自然愿意,这家会所可不是有钱就能进来的,但去一下午难免不划算,怎么说也得住上个一晚。应缇听了直言没问题。
这会周苒八卦兮兮看着她:“这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突然这么大手笔。”
应缇端起咖啡,喝了两口,任着那股苦涩漫着喉咙咽下,她反问:“就不能是一时兴起?”
“你可不是这样的人,比起我这个人来疯,你可稳重多了。”
“对我评价这么高呢?”
周苒隔空用手拍了她一下,说:“别打岔,说说吧,好不容易放个假,不在家陪你家坏人却跑出来陪我,不是想和我分享什么好消息,就是你们吵架了?”
应缇神情淡淡,并不言语。
见她这样,周苒当即撇去了那些开玩笑的心思,试探性地问:“真吵架了?”
应缇不免低头一笑,说:“你觉得我和他会吵架吗?”
几乎是不带犹豫的,周苒摇摇头说:“不会,你舍不得和他吵架,你那么在乎他,怎么会有吵架的心思。
应缇听了:“我这么在乎他吗?”
“这不废话吗?一颗心全使他身上去了,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那么在意他,有时候也要和他说清楚,搞明白他的一个态度,咱才好决定要不要这样继续下去,哪回你听进去了?”
妹妹是这么和她说的,她们屡次告诫过她,但她一次也没有当回事,正因如此,才落到了今天这么个下场。
应缇有些认真地说:“那我现在听进去了还来不来得及?”
周苒眯起眼睛笑,明显不信:“你舍得?”
说这话时,正好应缇的手机响了,屏幕随着铃声亮起,周再凑上前一看,屏幕上赫然是【坏人】两个字。
她笑着,暧昧地朝应挤眉弄眼:“你的坏人来了。我先撤一步。”
泳池就在边上,虽然北城已经快十一月份中旬,低温天气早已来临,但是室内的温度倒是保持得很好,人在里面,就算是穿着泳衣,一点也不觉得冷。
周苒就要下水去游泳,应是却拉住她的手,说:“我和你一起。
说着她也不管那通来电,将作响的手机摁了静音,随后和周苒朝泳池走去。
周苒望着这一幕,可谓是目瞪口呆,说:“真不接,这是真吵架了?”
应缇说:“吵什么架,就是觉得我的生活总不能时时刻刻围绕他转,也该有自己的事情做才是。”
“呦,你还能这么想,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应缇唔了下,说:“最近刚刚想明白的。
她不敢说最近就是在这两天,怕周苒担心。
周苒说:“挺好的,他那么吊着你,也不给你一个准确的信,你就该学会断舍离,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生活有没有这么个人好像也没太大的差别。”
应缇重重地点头,说:“好,我会慢慢去习惯的。”
入水前,周再不放心似的,说:“这种事总要一步步慢慢来,电话还是可以接的。”
应缇摇摇头,很是平静地说:“就不接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能让他打扰我们。”
周苒依旧哟了声,说:“这话我爱听。”随即又问,“真没吵架?”
应缇不由笑道:“这么想我和他吵架?”
周苒下水了,像是不满似的,水花溅起一大朵。
应缇笑着躲开,经过这段对话下来,她本来沉重的心情好似变得轻盈了许多。
她在岸边走着,看着周再如鱼儿一般在泳池里游荡。
她想,过去的那些日子就没必要再去回想了,也没必要再去计较这段感情到底是她付出居多与否,没意义了,眼下真正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
以后会发生什么尚且未知。
但她想,她应该是自由且自在的。
好不容易有个时间休息,还是来高级会所享受,周苒游泳的劲头持续了许久,窗外暮色降临,黑色袭笼了整片大地,她才依依不舍离开泳池。
游泳馆离酒店房间有座廊桥,像是为了制造氛围感,沿路的灯光并不怎么亮,有些昏沉沉的,是以这一路极是安静。
见她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应提说:“回头有时间了再过来玩个够。”
周苒说:“你以后次次休息了就来陪我?”她啧啧道,“你家那个坏人还不得冲到我家把我一脖子抹了。”
周苒说话总是夸张,性情也是明朗,应是看了看她,笑着说:“他不会的。”
说完这话,她才突然意识到,刚才的话说早了,这处的会员卡还是楼准给她的,要是以后分开了,她也就没有出入这边的资格了,哪还能带周苒来。所以周再说的楼淮会生气她没时间陪他,也是莫须有的。
周苒披着浴巾,大剌剌地就要过来揽住她,下一秒又止住,说:“里边暖气高倒是让我忘了这会快冬天了,”说着又把身上的浴巾拢了拢,“你家那位的脾气可是有目共睹,哪次你在我那待久了,他不是追过来要人的。”
应缇说:“以后不会有了。”
“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奇怪?以后不来我那边了?”
周苒一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应缇拉住她的手,说:“不说他,你游了那么久,肚子不饿吗?”
周苒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听说这边的西餐厅还不错,服务也很到位,去尝尝吧?”
应缇点点头:“那赶紧回去换身合适的衣服。”
最后两人换了身裙子前往餐厅。
正值周末,这处会所虽然位于郊外,但是前来度假散心的并不少。
其中还不乏情侣们。
周苒看着餐厅,巡视一圈,最后转向应,说:“是不是来得不太巧?”
应缇牵住她的手,说:“有位置就行。”
该她们运气好,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双人桌。
服务员引导她们到位置坐下后,应提和周苒开始点菜。
周再点了几道这里的招牌菜,应提没点主食,只叫了一瓶红酒。
服务员离开后,周苒吃惊道:“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今儿怎么了?”
应缇说:“拍戏累了,放松放松。”
周苒可不信这套说辞:“你可不是会借酒放松的人,借酒消愁还差不多,”说着她眯起眼睛,“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应缇笑着,一副平静的模样:“能发生什么事,就是觉得来这边了,今晚的氛围也这么合适,我们又好不容易聚一次,马上又要各自忙碌了,喝个酒意思意思。”
对面的人仍是不信,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应缇说:“真没事,要是有什么事,我还能这么平静地坐在这里和你这么平静地说话吗?”
她说话不疾不徐的,语调极其沉稳,看着是不像藏着事的样子。
周苒说:“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要是真遇到事了得和姐们说声。一个人解决不了,两个人就不一定了。”
应缇温柔笑着,说好。
餐厅有人在谈钢琴,曲调温柔婉转且缠绵。
周苒说:“这气氛还挺适合出来约会的。
应缇点点头:“我们不就是在约会?”
周苒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什么,看了数十秒,才转过脸朝应缇招手。
应缇不明所以,身体却还是老老实实朝她那边探去。
周苒小声说:“那个苏晚禾怎么又换了个男人勾搭?咦,她和那个男人怎么朝这里走过来了。
话落,苏晚禾已经来到两人面前,她笑着和应缇打了声招呼:“你今天也来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