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时间到底是潜移默化了太多东西,她在他身边成长,汲取养分的同时,也学会了他心狠的行事作风。
他尚能轻描淡写说出那样的话,那她为何就不能干脆利落弃他而去呢?
应缇稍微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一边用目光临摹他脸颊的轮廓,一边则是在想,要做个清单,这些年他送的东西,给的东西,能还的都要还给他,还个清楚,才能做个利落的了断。
她一边想,一边在他怀里睡去。
次日早晨,吃过早餐,两人前往机场。
也是到了机场,拿取登机牌的时候,应缇才知道,楼淮此行也要一同前往。
她看着她手里的登机牌,说:“你不是明天从北城出发去费城吗?”
楼淮说:“临时更改行程,送完你我再过去。”
“上海我都去过多少次,上回......”像是想到什么,她话语戛然而止。
“你不说我倒忘了,看你睡眠还是不怎么好,到了上海再去找那老医生看看,算了,”楼淮说,“大概不监督你你也不会去看,我让人安排,你再忙也得抽出时间去看。
应缇这会的心情都停留在他要送她去上海一事,其他的话根本没听进去。
楼淮挑起她的下巴,说:“和你说话没听到?”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你送什么送。”
“你要是能变成三岁小孩倒好了,到哪我都带着你。”
应缇笑出声:“天涯海角也带着吗?”
楼淮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说:“世界末日也带着。”
世界末日,是不是比海枯石烂的承诺还要来得让人心动?
可惜,应缇却是一个字也不会信了。
他的柔情或许是真的,但保质期却也实在短。
随时都能结束的爱意,那般让人忐忑不安,不要也罢。
应是笑笑看着他,并不言语。
他们是在中午时分抵达的上海虹桥机场,因为提前打过招呼,一落地就有人前来接待。
到达酒店后,剧组那边要开个会议,是关于接下来一个月的拍摄安排,以及个别戏的调整。
应缇开完会的时候,已经是正午过后了。她回酒店房间的时候,本以为楼淮已经离开了,他工作那么忙,能空出半天送她过来,已是难得。可推开门,看到他坐在中岛台对着电脑忙碌的身影时,她还是愣住了。
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
以前她多少次外出拍戏,回到酒店时,推开门有时他就坐在房间内等她。
他来的时候不喜欢打招呼,于是,他的每一次出现便都是惊喜。
是她一天工作下来,身体极其疲惫状态下的一种慰藉。
她在门口,悄无声息的,看了许久,这才彻底推开门走进去。
楼海听到声音了,抬头看过来,见是她,扬扬眉,说:“过来。”
应缇乖巧地走过去。
他抱住她,说:“我等会回北城。”
她有些惊讶:“马上走?”
“
嗯,临时有个紧急的会议。”
“
明天不是还要飞国外,这么赶你身体吃得消吗?”
楼淮笑笑的,并不说话。
她看了他一会,不禁猜测:“是等我等到现在才回去吗?”
他笑着:“你觉得呢?”
应缇真是讨厌极这句话了。
她这几天都在为那天听到的话而伤心,而他又时刻做一些让她游移不定的事。
他坏得不够彻底,好也没好到能让她忽略他那晚说的那些话。
人的复杂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应缇说:“吃完我送你去机场。”
楼淮说:“不用这么麻烦,这两天不是没休息好,下午好好睡一觉。”默了下,又说,“你的生日我可能赶不回来,后面再补给你。”
上一回聊到她的生日时,说好他要是放鸽子,她可是会恨死他的。
应缇现在确实也恨他,但不是因为他食言和她过生日这件小事。
她盯着他看好一会,说:“怎么补?”
楼淮也没多思考,便说:“我尽量提前回来找你。”
“又是突然出现吗?”
“不喜欢?”
她很诚实地摇摇头。
楼淮抱住她亲了亲唇角,说:“陪我吃点东西。”
他提前订了餐,十分钟后,有人敲门。
为了拍戏上镜,应是也不能吃多,只吃了一点,期间倒是帮楼淮夹菜更多一些。
吃完,也没怎么休息,淮就准备走了。
应缇送他下楼,正好遇上上来的赵亮和唐明明,看到楼淮,两人都是一惊,挺直脊背和他打招呼。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楼淮说:“真不打算换掉你这经纪人?”
应缇说:“不换,我不喜欢适应新的人。
“是吗?”
应缇正要说是,就听到他问:“那你会换掉我吗?”
以前的楼淮哪说过这种话,她反应了好一会,才笑道:“怎么这么问?”
“我想你对底下人都那么好,对我是不是该更好些?”
就在应缇纳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楼淮揽住她的腰,低头吻住她。
是在电梯里,而且随时都可能有人在某个楼层按停,这种时刻担心会被人撞见的恐惧占据了上风,应是推开,但楼淮力气太大了,任她怎么推,依然还是不能撼动他。
细密的、猛烈的吻还在继续,挣扎了一会,应是推他的力道一点一点在变小,到了最后,彻底停下了。
呼吸急促的那一刻,电梯叮的一声在负一楼停住,而应缇软在楼淮怀里。
楼淮评价道:“体力不行。”
应缇掐了他下:“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前来接他的车就在边上不远处。
应缇也不想占据他时间,说:“工作固然重要,你的身体更重要,在国外照顾好自己。”
接
下来要时间不能见面,谁不想听这些:“说几句别的。”
“没了。”
“这就没了?”
应缇点点头。
楼淮说:“以前这种时候,你不都是有很多话要说?”
应缇显然一怔。
是这样,从前但凡他出个远门,离开个十天半个月,她都要??嗦嗦说上一堆注意事项的话,淮总是应得漫不经心。
她以为那会他没听进去,原来每次都是认真听了去。
得知这个真相,应提心里本该高兴的,可事实却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同于那时的自己,她这会真的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概是看出她一个字也不想说了,谁也没为难她,只是说:“照顾好自己,有事联系不到我,就联系助理或者秘书,他们会转告我。”
大
应缇说了声:“好。”
兴致依然不高。
楼淮说:“看来这次这部戏挺耗人的,拍完这部戏,休息一段时间,我带你去国外散散心。”
应缇说好。
许是她情绪真的不高,谁也没再说什么,看了看她,转身离去。
他走出几步远,应缇的意识才像回来了一样,她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挺拔背影,忽的,脚下生风一般,她抬腿朝那道身影跑过去,然后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她抱得格外得紧,紧得好像是要抓住生命中随时要飘走的一缕风。
她脸颊贴在他的背上,那颗因为追随这道身影的心脏,此刻猛烈跳跃着。
楼淮看着前方,是低矮的,空气并不怎么好,视线并不怎么明朗的停车场。
他笑着,嘴角略微弯起:“我还以为你要无动于衷到我走了。
应缇摇头,心里说,不是的,无动于衷的人不是她,是他才对。
楼淮说:“我会尽快回来。”
她没回答,眼眶已然湿润,她怕一说话,她就露了馅。她在这段感情里已经失败得一塌涂地,她不能让他再看到她的脆弱。
楼淮就要转过身,应是把他紧紧抱住。
他看出来,笑着问:“不舍得?”
应缇不知道如何回答,照旧沉默,他抬手握住她放在腰间的手,说:“照顾好自己,我会早点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
这回她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楼淮走了。
随着接送他的车子消失,偌大的停车场又恢复沉寂。
应缇待了一会,让思绪彻底平静下来之后,转身上楼。
到了酒店房间,赵亮和唐明明正在对她的行李箱无从下手。
应缇不解,问:“怎么了?”
唐
应缇说:“家里阿姨帮忙收拾的,怎么了?”
明明和赵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唐明明开口说话:“姐姐你这行李不是自己收拾的吧?”
唐明明说:“也太细致了,把姐姐你所有平时要用到的东西都收进来了,还分门别类地很清楚。
听到这话,应缇觉得哪里不太对,走过去一看,这才发现地上整整齐齐放了五个行李箱。每个行李箱放的东西都不一样,可以说从衣食住行都给她整理得明明白白了。
楼淮不是没让人给她收拾行李箱,但他安排的人不会细致到这个程度,连她各种过敏药,以及各种贴身衣物和化妆品都备得整整齐齐的。
唯一会把她用的东西整理得这么明白的人,只有一个人。
原来他也有真的诚实的时候。
昨晚她还在纠结行李箱的事,他说不用担心,他会安排人处理。
原来,是他自己亲自整理。
也难怪,他会那般近乎失落地说,等了一晚上,等来她不回去的消息。
她不禁想,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等来她不回家的消息时,他是否会感到失落?
应缇站在这五个行李箱面前,心情复杂万分,她一边看着,一边眼眶里蓄满眼泪。
到最后,她蹲下身,脸颊埋在膝盖里,轻轻抽泣。
赵亮和唐明明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一件小事,竟能引起她如此大的反应,到了流泪的地步。
唐明明就要上前安慰她,被赵亮一手揽住,他摇摇头,指了指门口,像是在说我们出去。
唐明明却是一脸担忧。
赵亮再次指了指门口,离开的决心很强。
唐明明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听了赵亮的话,两人离开房间。
随着门开门合,偌大的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应缇憋了好些天的情绪,随着这一瞬沉下来的安静,她的情绪彻底失控,痛哭出声。
午夜梦回的时候,谁会想起那些伤人的话吗?
哪怕是偶尔。
应是不清楚,也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
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他的温柔,来得是如此的恰不逢时。
以
至于她都找不到任何为他驻留的理由。
寂静的屋里,清晰的只有一个人受伤到极致的哭泣声,随处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