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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1

楼淮回老宅这天恰好是元宵节,一个充满团团圆圆寓意的日子。

昏暗天色下的老宅,厚重古式建筑弥漫着历经岁月的痕迹,哪怕整座宅院灯火通明,走在走廊里,让人感到的只有压抑和沉重。

楼淮穿过前院,来到前厅,这会大家都聚在厅里吃晚餐。

总共摆了三大桌,孩子多,所以再严肃的晚餐,有了孩子此起彼伏的说话声,都显得那么其乐融融了些。

楼观棋照旧坐在中间的主位,备受大家的尊敬和拥簇。

楼淮身影走进大门时,眼尖的佣人早就看到了,第一时间和老爷子说。

楼观棋朝他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和旁边的重孙说话。

母亲周芳礼和姐姐楼如愿在右手边的那桌,除了母女俩,今晚难得的,楼望生也在。

见他来了,楼望生先是愣了下,随后叫来佣人在他旁边加个位置。

佣人很快搬来一张椅子,还有一副餐具。

楼如愿已经做好了会拒绝坐在父亲身旁的准备,正想起身和他换座位,谁料,楼就那么在楼望生身旁的位置坐下。

他们这桌还有其他长辈在,淮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最后目光留在母亲周芳礼的身上,说了声:“母亲。”

周芳礼看了看他,说了句:“先吃饭吧。”

趁着说话的间隙,佣人已经给他舀好一碗汤圆。

知道他不喜欢吃甜,大概也就吃一两口应个节气。佣人只舀了几个在他碗里,瓷白带着点蓝雾青色的瓷碗落在他面前的磁盘上时,楼淮朝那佣人说了句谢谢。

他只尝了一口,随后就放下碗。

楼如愿问他:“怎么突然去纽约出差?”

这话问得有意思。

谁不知道他今年不在家过年,是专门空出时间陪应缇去临城的。

可如今临城没去成,倒是去纽约出差了。

楼如愿这道声音问得很轻,但作为楼家目前的掌权人,不少人就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楼淮说:“工作上的事过去一趟。”

楼如愿又问:“处理完了吗?”

“嗯,差不多了。

楼如愿又说:“我最近想搞点别的投资,待会有没有时间聊聊?”

楼淮看她,她一脸平静的,好似真就想和他聊工作,不为别的,他思忖数秒,问:“需要我投资?”

楼如愿笑了,给了他一个大拇指,说:“最近手头资金紧,你那个投资公司不是还在继续做着吗?有没有兴趣加入?”

楼淮语声淡淡的:“这事你找周序。”

“他能做主?”

“EN资本现在都是他说了算。”

楼如愿若有所思,好一会她问道:“投资娱乐圈的项目你们参与吗?”

楼淮看了她眼,默了一会,才说:“看回报率。”

“那就好,我前段时间看上了一个综艺项目,这个制片人之前的项目都不错,这次额我先试试水。”

楼淮没说话。

一旁的楼望生倒是插了一句:“如愿你先别和你弟弟说工作了,他刚回来,还没吃饭,让他吃点东西先。

楼如愿笑了声,满是嘲讽地说:“您今儿个怎么突然关心起弟弟了?”

话落,周围投来看戏的目光。

楼望生不好意思,好半天才回了句:“我一直关心你们。”

楼如愿正想再次嘲讽他,就听见楼淮说:“我今天在港城见了钱海,他和我说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话音刚落,就见楼望生刚拿起的勺子,应声而落,砸在盘子上,随着清脆的一道声响,碎成了三段。

佣人听到声音,赶忙过来查看情况,见是汤匙碎了,她们立马拿新的汤匙和碟子换上,撤下碎掉的汤匙以及装着残碎瓷片的碟子。

待佣人走开了,楼望生好似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挤出一丝笑:“什么钱海?我不认识这号人。”

楼淮不紧不慢地问:“我有问您认识他吗?”

楼望生紧了紧手,说:“那你和我说这件事做什么?”

楼淮扬了扬眉,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楼望生的不安感在此刻放到最大。

虽然楼淮是他的儿子,但淮的眉眼却一点也不像他,反而是有些像老爷子的,那种沉静中带着锐利的锋芒,就像一把弯刀,和他对视,或者被他看着时,总有种在刀尖行走的恐惧感,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见血了。

他一边恐惧着,一边回视过去。

就这么对视了片刻,还是周芳礼说话了:“小淮,先用餐吧,快凉了。”

算是解了围。

晚餐用到八点半,众人才散开去。

楼观棋又逗趣了几个重孙,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孩小孩,让楼淮和他去书房。

一进书房,楼淮把门合上,刚转过身,就听到楼观棋质问的声音传过来:“这次你去纽约做什么了?”

楼淮淡淡回应:“您不是知道吗?”

“胡闹!”楼观棋说,“纽约项目的事情不是结束了吗?你又去翻什么旧账?"

“旧账?”楼淮说,“您让我在这项目上前后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我还不能查查?"

楼观棋说:“当初早点听我的话,现在你还需要花时间去查吗?”

楼淮不说话。

“那现在呢?查满意了吗?”

“还算满意,但也不是那么满意。”

楼淮走到沙发旁,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坐下,靠在椅背上,叠着双腿,以一种非常平波无澜的声音问:“我很好奇,你让楼望生安排他的儿子在纽约项目上动手,是想做什么?”

楼观棋说:“我们上次聊过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将我取而代之?"

楼观棋哼了一声。

楼淮说:“那就有意思了,我刚收到了几封董事会人员的辞职报告,想必也发给您了,不妨您打开电脑看看。”

一听这话,楼观棋当即眯起他那浑浊却又如鹰一般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楼淮说:“我也很不解什么意思,这些人好像都参与了纽约项目那边的事,为何都在今天提出辞职呢?我也很想您给我一个解释,一家上市公司,高层人员大变动要出公告,我也很头疼明天要怎么对外界传达这个消息。”

楼观棋当即打开电脑。

就在几分钟前,公司董事会共有三人发了辞职报告,分别包含两个独立董事以及一名财务总监。

楼观棋看完这封邮件,全身上下的血一下子涌到头脑,此刻,他暴怒异常。

这几个人好巧不巧,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如今倒好,全都一下子提了辞职,连跟他商量都没有,直接朝公司董事会发邮件。

楼观棋紧紧握着鼠标,半晌,高高抬起再狠狠一掷:“你做的?”

楼淮神情波澜不惊,说:“我还没有这个本事。”

“我看你有本事得紧。”楼观棋离开书桌,走到沙发这边过来,平息着自己的愤怒,“说吧,你想做什么?”

楼淮四两拨千斤的:“我能做什么?我倒是想问问您,楼望生作为您多年前的一个弃子,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让他抽回你的视野,放他出来碍眼?”

楼观棋算是想明白了:“你在报复我让你父亲回来一事。”

楼淮说:“其他事,你想怎么插手我都没关系,唯独他的事没得商量。”

楼观棋拄着拐杖,看了看他,半晌,在沙发上坐下,说:“那就得问你,你愿意听我的话吗?”

楼淮面无表情。

楼观棋就说:“你不听我的话,那我怎么放心把公司真的全交给你,今天你能让我的人全部辞职,造成高层大动荡,那明天呢?你是不是要对我这个老爷子下手了?”

楼淮两腿交换,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他侧过脸,看着楼观棋,看着这个站在权利中心呕心沥血了大半辈子,却还是贪恋不舍放下的老人,说:“我是不愿意看见那一天的。”

换言之,倘若事情真的发展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他会对他这个老人家下手的。

楼观棋握紧手杖,敲了两下地板,掷地有声地说:“还真的是我楼观棋的孙子,比你那个不成器的废物父亲出息多了。”

楼淮似笑非笑,并没有回话。

楼观棋思考了好一会,说:“楼道我不安排他进公司,你让人撤回那封辞职邮件。”

楼淮顿时笑了:“您以为我今晚是过来和您商量的吗?”

楼观棋说:“难道不是吗?”

楼淮说:“确实不是,我是亲自过来通知您。”

通知?

好嚣张狂妄的口气。

尽管楼淮这会的神情平静极了,楼观棋还是觉得他实在狂妄,“你还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

楼淮微笑着回复:“您还想看看别的吗?”

挑衅!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挑衅。

楼观棋被气得嘴巴都歪了,他说:“楼淮,做人不要太忘本。”

楼淮说:“您从小教育我斩草除根,我可是一直铭记在心。”

楼观棋被气得胸膛起伏着:“你倒是听话,那为什么结婚一事这么不听话,你要是早点联姻,事情有必要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楼淮一向平静的神情,这会终于出现了点波动,他说:“这件事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您反复提,不觉得累?”

“我为什么要累?你能为了一个女人几次和我叫板,现在为了一个女人过年连家也不回了,怎么,你还自豪上了?”

“和她没关系。您不用扯得那么远。”

楼观棋呵了声:“远吗?都被分手了,还为着想说话呢?这点你真比不上你父亲,人家是玩女人,你倒好,被女人耍得团团转。”

楼淮目光冷冷地盯着他。

楼观棋倒是来劲了,如同乘了上风一样:“怎么,被分手的消息现在都被传了个遍,外面人怎么说你的?你不会以为躲到国外去,国内这边就没人知道了吗?”

楼淮说:“那您呢,您满意吗?”

楼观棋说:“不满意!养个人还养不明白,被甩了只会回家朝我发泄,我是这么教你的?”

楼淮微仰头,轻轻呼了一口气,而后对老爷子说:“一码归一码,别妄图拿我的个人问题来掩饰你的多管闲事。”

楼观棋就想,这人头脑还是太清醒了。

哪怕他拿楼淮的情感问题来转移注意力,楼淮还是不掉进他的陷阱里。

楼观棋说:“你的个人问题我不想管,现在你把那封撤回作废。”

楼淮说:“邮件是他们发的,我手伸不那么长。

言下之意就是他爱莫能助。

楼观棋说:“所以你是专门挑着今天回来膈应我的。”

楼淮说:“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

楼观棋被噎得无法反驳。

局势已定,再无转圜余地,他也就不再说了,反说起别的事:“你现在分手了,今年也33岁了,是不是该考虑结婚的事了?"

楼淮叹了声气:“我的意思还表达得不够明白吗?我被分手和我要不要结婚没有任何关联,还是您以为我被分手了,就要甘愿走进你计划好的牢笼里?”

不待楼观棋说话,淮起身,他找了找西装,系上扣子,说:“别管我的个人问题,您再在这事上一意孤行,我不介意再换掉几个董事会的人。”

楼观棋说:“你在威胁我吗?”

楼淮大大方方点头,一点遮掩也无,“今天只是个开始,要是您日后再继续帮我安排什么联姻,我们可以试试看。”

楼淮走了。

不同来时的平静,离开时他倒是掀起滔天巨浪。

楼观棋握着拐杖,笔直地坐在沙发上,明亮灯光下,他的脸极其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