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淮没有从应缇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应。
在他说完那些祈求的话语,应缇只是冷漠地撇开他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刷开大楼的门禁,消失在门后。
楼淮在大楼门前站了许久。
晚风冰冷,站的时间长了,那种从脚底蔓延到全身的冰凉很快将他侵蚀。
但身体感受的冰冷,比起刚才应头也不回离去的冷漠背影,似乎又变得极为渺小。
他转身离开21栋楼,往小区外面走去。
余明已经事先让人把车子停在门口等候。
上了车,楼淮就靠在座椅背上,唇线抿得紧紧的,眼神寒凉。
坐在驾驶座的余明,通过后视镜看了眼自己老板,一句话都不敢问,只是将车开回望京新景。
自从上回和老爷子摊牌从楼家老宅搬出来后,便又搬回望京新景住了。
等他将车子开进望京新景,停在地库,却迟迟没有动身下车的意思,余明不敢问,只能陪着等待。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像是回过神,说:“你先回去。”
余明说:“您今天喝了不少酒,我送您上去?”
“不用。”
余明下车离开,只是到底不放心,还是回头看了眼。
可老板已经发话了,这时候他要是再磨叽留下,又很容易引起老板反感。
他想,楼淮尽管行事乖张,但基本的法律意识还是有的,倒不会做出什么违规的事,像酒后驾车大概是他多虑了。
余明离开。
楼淮在车上坐了有十来分钟,才从车山下来,搭乘电梯上楼的时候,他给周序打了个电话。
周序和楼如愿在一起后,也在望京新景买了套房子,和这套房子中间隔了两栋。
电话响了几声,周序才接起,开口就是调侃:“怎么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不知道夜生活很珍贵的吗?”
楼淮也没废话:“你怎么追到我姐的?”
“额,当时是凭借能力。”
“说人话。”
周序:“......凭我器大活好?”
这话刚落,手机那端就传来一阵哀嚎声,紧接着是周序的控诉:“楼如愿,难道不是吗?”
楼如愿说:“起开,滚一边去。”"
之后电话那段传来少儿不宜的声音。
楼淮很清楚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是因为太清楚,他心里不由堵得更慌了。
如果不是他自作自受,兴许这种时候,他和应缇也是这般打情骂俏,甜蜜的样子,而不是在这样一个寂静幽冷的黑夜,他通过手机,听着别人打情骂俏、甜蜜恩爱。
楼淮回到家,打开灯。
看着偌大的房子,一点也没有以前的温馨热闹,有的只是冷冰冰,他本就沉重的心绪这会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坐在客厅,点了支烟,不紧不慢抽着。
烟雾缭绕中,再也没有人会从背后抱住他,抽掉他手中的烟,告诉他大半夜抽烟不好,然后把脸颊埋在他颈窝处,撒娇让他回卧室陪她睡觉才是正事,而不是在这里浪费大好时光抽烟糟蹋身体。
没有了那个人。
他也就厌恶那间大而空的卧室,以及那张每次睡觉都会让人觉得冰冷的床铺。
淮在客厅待坐了一夜。
次日早上,他一番洗过后,开车出门。大清早的时间,又是周末,街上的车并没有工作日的多,他开了有半小时,最终车子停在一家沙县小吃的附近。
这一排不少餐饮店,因为是在闹市街上,每天都有不少的人流量,是以什么风格的店都有。
几家主营早餐餐点的店都陆陆续续开门营业了,而那些适合夜晚消费的店则都大门紧闭。
楼淮没去看别的餐饮店,他只是坐在车里,盯着前面不远处的那家沙县小吃看。
店里生意还算好,哪怕现在不到七点,店里已经有几桌客人在食用早餐了。
店里只有个年轻工作人员在忙活,淮看了眼手机,继续坐在车里等。
期间他干脆拿起iPad忙工作,打发这等待的时间。一直等到了八点半,他等待的那道身影终于现身。
楼淮朝店里又看了一会,良久,他打开车门下车,朝那家沙县小吃店走去。
李开珏通常都是八点半左右来店里,一周七天,她只在工作日过来,周末则是在家休息。
这是应缇要求的。
只是今天两个女儿要出门参加活动,她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做,在家吃完早餐,随着两个女儿出发,她也出门。
她到店里,上早班的小蔡还有些诧异,问她怎么过来了。
李开珏说:“家里今天没人,我就过来看下。”
说话间,门口传来一阵风铃声,是有顾客上门了。
小蔡就要过去迎接,李开珏说:“我来吧,你也忙了这么久了,坐着休息一会。”
李开珏转身,正要问来人要点什么,可当她抬头看清来人的面貌时,到了嘴边的顿时停住。
不过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她倒是反应很快,立马笑着说:“这位先生,你想点什么?”
楼淮点了一碗扁食和一份拌面。
李开珏端给他。
他点的是很临城特色的餐食,记得有年他去临城找应缇,吃的便是眼前这两种。那会应缇还会提醒他拌面是用花生酱拌的,一旦拌了,就要尽快吃掉,不然花生酱很容易糊住面。
现在楼淮吃了两口面,看着那酱一点点变干涩,心里想的却是,再也没有人来提醒他了。
两份东西他都只吃了一半,扫码付款的时候,见李开珏正在前台查看东西,他想了下,还是没走上前,而是转身离开。
坐到车里,他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一无所知,好不容易放假的一个周末,别人都在计划到哪里游玩放松心情,而他却开车在街上转了许久,最后干脆把车开到公司加班。
一直忙到下午一点,谁才停下手头的工作,站在露台点了烟,吹了会风,他正准备下楼吃点东西,回来继续加班,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下。
他以为是工作上的消息,一开始并不在意,直到看到是姐姐如愿发来的消息,心想他这个姐姐大概是哪里投资又出问题,要从他这边拿资金,毕竟过去这几年每次楼如愿基本和钱离不开干系。
可当他点开对话框,看到楼如愿发来的图片,原本百无聊赖的神情一下子有了聚焦。哪怕没点开图片放大,谁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应缇。
图片上,她笑得很是明媚,尤其在满是被阳光包围下,她的笑容明媚中透着一种坦然,很发自内心也很愉悦的一种笑意,可见她这会的惬意。
楼淮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会,半晌,他把手里的烟碾灭,点开那图片放大。
上一面还是欣赏的眼神,在看到应缇斜对面递东西过来的男人时,尤其应缇的笑是对这个男人的,淮顿时眼眸微眯。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徐骋。
上一回被拍到两人同框的画面是在半个月前,这才过去多久,再次看到他们同框的画面,尤其还是在应缇笑得这么开心的情况下,淮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他知道这两年不少人朝应提示好过,但应是一个也没接受,她一心全部押在工作上,根本没有让自己分心的余地,是以那会他很放心,放心地处理楼家的事,可现在呢,淮觉得他一点也不能像过去那般轻松。
他一边给楼如愿打电话,一边回到办公室。
楼如愿的电话打了两次也没通,淮干脆打给周序。
电话那端的周序老大不情愿的:“又打我电话干吗?昨晚你可是坏了我的好事知晓不?”
自从和楼如愿在一起后,周序这嘴一天比一天把不住门,谁没和他扯,只是问:“你和楼如愿在一起?”
“没有啊,说来还不是因为你,昨晚我可是被提出卧室了,早上起来想找她的,人不见了。”
“我发你一张照片,你看下这是哪里。”
没一会,周序那边就问:“这是哪里?”
楼淮听了,顿时头大,说:“你女朋友去的地方你不知道?”
“啥?楼如愿在这里?你怎么知道的?”
“她拍给我的照片。
周序看着那只有草坪和树木的照片,不禁困惑:“你确定?”
楼淮说:“你打电话问下她。”
“不问,如愿既然出去了没和我说,肯定是有她的理由,万一我问了她八成要把我大卸八块。”
楼淮把电话挂了。
左右周序是靠不住了,淮干脆自己发图到网上识图,花了大概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查到了这张图片的具体拍摄地。
楼淮定好导航,刚系上安全带,周序的电话就进来了,他说:“哎呀,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勤快问我我老婆在哪,原来是准备去找前女友了啊。”
周序还是没忍住给楼如愿打了个电话,一是确实想念,虽然也才隔一个晚上不见;另一方面则是淮大周末的发来一张图片问他如愿在哪,属实怪异。
通过电话才知道,这不是着急自己姐姐,而是另有他求。
周序说:“你在家?我过去找你我们一起过去,正好我去接她。
楼淮没回答,只是报了个地址,说:“是这里吗?”
“是,他们在烧烤区那块。
话音刚落,那端就把电话挂了。
周序:“???"
这是过河拆桥?
他回拨过去,那端却是一阵忙音。
周序翻了个白眼,随后拿了车钥匙出门。
午餐结束后,应缇一行人回到农庄休息。
此次聚合资本定下的休息区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小别墅,此次他们要在这边过夜,明早再结束团建回程。
下午的安排是爬山。
三点半左右出发,爬完山回来恰好是六点半,回来正好吃晚饭,休息一个晚上,次日返程。
应缇已经很久没有爬过山了。
但好在一直坚持健身运动,虽然爬几步就喘,但还算能跟得上大部队。
周苒就不怎么行了,爬没几分钟就累得哇哇叫说自己不行了。
为了不破坏大部队的速度,应提落在后面和她一起慢慢爬。
周苒说:“这也太累了。好好的打个高尔夫骑马,不然再玩下射击都好啊,来爬什么山啊。”
应缇说:“让你感受下大自然的熏陶。”
“别熏陶了,我实在受不住啊。”
周苒没坚持多久,就破罐子破摔,说:“不了,不了,我不爬了,我要回去躺尸。”
应缇看着前边越走越远的队伍,说:“你确定?”
“对对对,不爬了,一爬我的脚后跟疼。”
他们才刚爬没多久,应是想了下,说:“你真爬不了的话我送你回去,之后我再上来。”
这边的山是有经过建设的,山路都是石墩子一个个垒起来的,而且定期有人过来打理,是以倒是安全。
周苒挥挥手,说:“你去吧,我自己回去,也不远。”
应缇放心不下,说:“我送你到山脚,我再自己上来,我走路快,没一会就跟上了。”
周苒想,也行吧。
两人很快下山,相比上山的狼嚎鬼叫,下山时周苒那叫一个健步如飞,应缇看着她飞快的身影,心想,大概是真的不喜欢爬山。
送周苒到山脚下,应提说:“那你随便玩玩什么吧,晚上见。”
周苒挥挥手:“去吧,我回去葛优躺等你们回来。”
应缇看她走远了,朝农庄的别墅区走近了,她才收回目光往山里走去。
只是刚踏上台阶没一会,她就听到了来自后方的脚步声,周末时间,前来农庄度假的人并不少,她以为也是和他们一样过来爬山的,就想着让人家先走,她专门往旁侧靠,把路中间让出来,只是爬上台阶,彻底进了山里,身后那脚步声还是不
紧不慢的。
这会这段路就她一个人,以及身后的人,而大部队就在前方,离她挺远的。安全起见,她停下假装喝水,一个不经意回头,在看到那人时,抬起的手就那么定在半空。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道脚步声是来自淮。
兴许是太过诧异,这会她手停在半空,头微仰着,是有那么几分滑稽的。
怔愣片刻,她微仰脖子喝了口水,然后旋紧瓶盖,假装神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往上爬。
中途应慈打来一个电话问她到哪了,得知她送周再回去重新上山,应慈急了,直问要不要下来接她。
应缇说:“不用,你好好爬你的,我很快就能赶上你们。”
应慈还有些坚持,她一番劝阻,才作罢。
挂掉电话,应缇用纸巾擦了擦汗,继续往前。
而身后的人也始终保持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速度的爬山速度。
一直到了半山腰往上的位置,有个凉亭,坐在凉亭往下眺望,是个很不错的观赏山下城市风景的位置。
应缇走到凉亭坐着休息。
这一路爬上来,她带的水都喝得差不多了,打开包拿出水瓶才发现已经喝光了。她正为难着,就见视野里出现了一瓶水。
她抬头。
就见楼淮低头看她。
应缇没接。
如此无声对视半晌,还是楼淮率先打破沉默,他弯腰从她手里抽走空水瓶,然后将他手里的那瓶放到她怀里,同时不忘说:“这时候非要和自己过不去吗?”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他转身去瓶子。
附近没有自助售卖饮料机,这时候应缇想找个水确实不容易。而且又是半山腰往上一点的位置。
低头盯着手上的水瓶看了一会,须臾,她没和自己过不去,拧开水瓶,喝了两口。
干渴的喉咙得到舒缓,应缇没那么难受了,也是这时候她才楼淮看去。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在这里,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要是真的好奇了,那就真的要和这个人没完没了,这和她之前想的完全背道而驰。
她问:“这瓶水多少钱,我转你。”
楼淮说:“一瓶水的钱都要和我算这么清楚吗?”
这种反问往后的聊天会是什么走向,应缇可以预见。
她没说话,坐了一会,感觉身体的热度在一点点往下降,她起身继续朝山顶爬去。
楼淮照旧跟在她身后。
这边的山不算高,应提走的又是寻常大路,没一会,就和应慈他们汇合。
那会应慈正和徐骋在说话,她一边打字一边朝徐骋看去,脸上除了小心翼翼,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情绪,像是仰慕,又像是......虽然具体描述不出那种感觉,但应是有种似曾相似的意味。
反观徐骋神情淡淡,一种不近人情的模样。
应缇看了他们一会,收回目光。
在她看着妹妹的时候,谁也在看她,尤其在看到她朝徐骋的方向看了好一会,他淡声问:“你和徐骋很熟?”
应是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她径直朝妹妹走去。
应慈正回复完工作的消息,转头见到应缇,笑着快步跑过去,“姐,你总算上来了,我差点飞下去找你。”
应提说:“我这不是上来了。”
“苒姐这人真的是懒,不是我......”
应慈后半句话在见到不远处的那道身影时彻底卡壳。
应缇也发现她的异常,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只是她很快收回目光。
应慈倒也没那么淡定,问:“他怎么会在这?”
应是实话实说:“不知道。”
“他是不是专门过来骚扰你的?他有没有欺负你?”
“他要是欺负我了,我现在还能在这边和你说话吗?”
应慈皱眉,说:“看到他,突然觉得好大的一个周末都变得没意思了。”
应缇倒是宽慰他:“这片山对外开放,谁都能来,你就当凑巧他也今天来爬这个山,干嘛要自扰?”
“我不是怕他骚扰你吗?”
应缇笑笑没说话。
她和应慈走到山的围栏边上,看着山脚下的风景,中途,有几个聚合资本的人来找应缇拍照,应提一一笑着和她们合影。
楼淮看着她。
直到徐骋走过来和他打招呼。
楼淮神情淡淡看着他,并未回应。
他并不喜欢应缇身边出现别的男人,尤其是屡次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