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y:51.
昨晚, 夜色正浓。
“童云千,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邵临抚摸着她被自己亲肿的嘴唇,像赏玩最满意的杰作,诱骗着:“我依着你带你喝了这么多种酒,你没点表示?”
童云千已经彻底醉糊涂了,满脸涨红赖在他怀里支支吾吾。
“什么………………表示什么?”
他大手穿过她的发丝,在她头顶乱挠,“你想喝酒,我帮你完成了心愿,反过来你是不是也该帮我个忙?”
她抬起迷离的眼睛,不解:“可我能帮你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我没钱。”
“我要你的钱干什么,”临贴在她头顶,小声地哄:“陪我睡个觉?”
童云千虽然醉了,基本的警觉还有,拧眉直接锤他一下:“你流氓。”
她醉着的口吻黏糊糊的,态度坚决:“等着,我要报警。”
她这傻样太招笑,逗得邵临没忍住咳嗽了好几声。
“年纪不大,想得够歪。”他按着她的头顶,让她仰头跟自己对视,“就是睡觉,躺那儿,闭眼,到天亮。”
童云千眨眼。
嗯?
“我有轻微的神经衰弱,睡不太好。”邵临先斩后奏,弯腰把人抱起来往床边走去,“试试个活体抱枕的效果。”
她赖赖唧唧地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被他放进被窝里。
醉得浑身无力,童云千一上了床舒服得不想再动,抓紧被子眼巴巴看着他走到另一侧翻身上了床,关了套间大多数的灯。
“你找别人不行吗?像你这样的如果有需求,肯定很多人都愿意陪你睡吧。”
她嘟囔:“还是说你已经找过别人了。”
邵临躺进床里,喟叹一声,直接将她捞到身前。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房间里只剩下床下的条状夜灯,较散的光线让月光的作用显得更突出,也让两人在暗处自然发亮的眼神在对视时感情更浓。
邵临盯着近在身前的她,有点意想不到,贪欲已久的愿望就这么实现了。
他不安分地用手捏她的脸,“恭喜你,你荣幸地成为001号抱枕,第一个。”
童云千叫疼,拍开他的手。
邵临躺平,眼皮逐渐发沉,很轻地补充下半句:“也就你一个。”
“睡吧,别离我太远。”
她被男人抱在怀里,一开始还觉得对方抱得太紧,不适应还闷得慌,结果没过几分钟,随着对方沉稳的呼吸催化氛围,她也有点睁不开眼皮了。
邵临温热的体温和厚实的怀抱,让她有股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没有猜错,也一次次印证了童云千可以抚平他多年不愈的神经衰弱。
至少在睡觉这一块,她是特效药。
沉睡漫长,不知深度地睡了多久,他在梦里回想到很多年以前某个不经意的时候。
大概是十四岁那年。
因为被追债的骚扰威胁,上一个住的地方又待不下去了,他跟着濮成又找了个新住处,虽然不再是城郊,但仍然是破破烂烂几百年没人租的破屋,听说还是个凶宅。
濮成是个绝对不会把钱花在住房方面的人,毕竟他压根都不怎么回家,也不需要家。
只不过是给他这个拖油瓶找个能睡觉的窝罢了。
那个夏天雨下得特别大,还频繁。
他又连着半个月没见到濮成,家里剩的钱花完了,他问遍了周围所有小店都不要未成年暑假工,赚不到钱,就没有收入来源。
眼见着就要吃不起饭了,邵临只能想办法把那个死爹找回来。
八月份的下午,因为下雨,原本该暑热刺眼的天阴蒙蒙的。
地面刺啦刺啦的雨声更像是油煎的声音,滚热的地面被雨泼熟。
托人问了很久,才知道濮成一直就没走远,始终在距离他们住的地方几公里外的街区转悠。
他淋着雨找到这附近,在濮成可能出现的地方全都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肚子很饿,身上的校服也被淋湿个七八成,湿冷的雨带着衣服贴在身上特别的黏?难受。
他有点没力气了,找人的方向也逐渐失去了判断,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街区里乱转,最后走进一片密密 麻麻的旧居民 区。
一下雨街道里人影稀少,只有少年踩在一个个泥洼水坑里的半稳不稳的脚步声。
邵临捂着绞痛的胃部,刚打算找个单元楼楼道歇脚的时候,他倏地停下脚步??视线前方一百米之外,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像极了他那个死爹。
浑身紧绷的弦瞬间松了下去,邵临盯着濮成的背影,目光一点点平移到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离得有些远,他又饿得目光涣散,看不清那人长相,只不过从清瘦的身材,朴素的穿衣和始终与濮成保持距离的状态来看??不是他新勾搭的情人。
既然不是情人,什么关系能让他俩站在雨里聊这么久?
风雨打在邵临头顶,头发湿了以后更黑,成缕贴在额头上。
清澈的雨顺着他标志的五官往下淌,滋润他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
漫天铺盖的雨雾里,穿着脏兮兮的蓝白校服的少年格外瘦削,渺小,却又始挺立着一根不弯的脊梁。
濮成生着最硬朗的身体和最精致的五官,哪怕再落魄,有这样的外形也永远不愁饿肚子。
他从小跟着这个亲爹,从懂事起就知道他私生活并不干净,在外面不知道和多少女人都纠缠不清,可能一直在给女人花钱,或者花女人的钱。
但从来没当面撞见过他和女人纠缠,这是第一次。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按正常的家庭来说,原生家里的孩子应该要很愤怒很难过,但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因为父母对他而言都是早早叛离自己的人,所以没必要为了哪一边愤恨。
哪边都是烂人。
雨滴滑到指尖的时候有点痒,他动了动手臂,看见远处的濮成突然拉住伞下女人的胳膊,女人慌张挣扎,却拗不过他的力气。
邵临饿得喘不上气。
要去搅黄他们么?会被濮成暴打吧。
他自嘲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撞上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邵临一愣,眉眼阴沉地回头,对上一双干净的眼睛。
小女孩还不到他肚子高,打着粉色波点的雨伞站在他身后,眼巴巴看着他。
女孩把自己的儿童伞高高举起,穿着雨靴的小脚踮到了极致,倾斜向他:“哥哥,你没有伞吗?”
邵临最讨厌陌生人没有理由的善意,哪怕是个小屁孩。
他皱眉,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伞。
女孩身上的衣服有点旧,但是被洗得很干净,与他穿的截然不同。
看着比他小好几岁,脸蛋还迟迟不到长开的时候,哪哪都透着小孩的感觉,只有花瓣一样的眼型略能看出几分漂亮。
“滚开。”他雨污满身,毫不留情驱赶。
“回你家去。”
小女孩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讨厌自己,默默把伞压了回来。
她看了眼远处,有几分不安地又问:“哥哥,你认识我妈妈吗?”
邵临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向濮成身边那女人,“那是你妈?”
小女孩点头:“妈妈叫我在这等她,不要走过去。”
就在这时,邵临看见濮成跻身到女人伞下,男女的距离彻底没了界限,濮成抱了上去??
邵临眉头猛跳,往左跨了一步,直接用身体挡住了小孩的视线。
他垂眸,“别往那儿看了。”
小孩单纯,说什么都听,她眼见着他浑身湿透,又把伞举了起来,“哥哥,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叔叔?”
“我们一起等吧。”
邵临握住她的伞杆,把伞压回去,没让随风飘的雨淋到她,“用不着。”
半晌,他忍不住问。
“小孩,你妈叫什么?”
眼皮被阳光烫到,邵临皱了皱眉,被梦境一把推回现实,醒了过来。
他抬手挡着眼睛,这一夜睡得质量太过好,还没睁眼,大脑就已经清醒得仿佛能立刻做一堆事情。
回想梦到的那些,他忽然睁眼,从床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