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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那不勒斯

“你会和白思澜结婚吗。”南嘉问,“就像,我和陈祉这样。”

结婚,领证。

可能还会有孩子。

这辈子就到头了。

原来这辈子这么简单。

周今川猛地抬起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很久,忽然看见她锁骨下的一块浅淡的痕迹。

有被粉底液掩盖过,时间久了氧化掉,反而落下的那一片格外明显,上面的草莓印,是个男人都能看得懂。

周今川的喉咙仿佛怄了一滩血似的,吞吐不出,话卡在舌尖下。

整理了许久的情绪,他缓缓地笑:“不会。”

白思澜不喜欢他。

此时充斥在周今川脑海里关于难过和低落情绪的,却和白思澜无关,他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一条红线,一直牵着他引领他前行,但现在突然断开一般,人在黑暗中步履紊乱,变成无头苍蝇乱蹿。

周今川笑不出来了,他眼神僵直,凝视着眼前从小看到大的漂亮面孔,她一点没变,七年不见还是能想象得到会长成怎样的姑娘,记忆再深远一点,会记起她刚来周家的样子,瘦瘦巴巴的,比羚羊还警惕,他叫她阿妹,遭了一记小白眼,那时

候他年纪也不大,可就是觉得自己能做她长一辈的人,能给她遮风挡雨。

但她这辈子受过最大的风雨,是他带来的。

后知后觉地,周今川发现她刚才的话不是叙旧,不是随意提及。

而是告别。

原来世上还有一种告别,不用挥手说再见。

她甚至就在他的面前,他随时能见到。

可两人之间就是被画了一道无形的墙,隔阂坚固牢久,谁都越不过那道坎。

早上,周家兄妹起得最迟,周音习以为常,周今川出乎意料也迟了片刻,顶着凌乱的,乱糟糟的碎发下楼,模样一如既往,走到餐桌,拉开南嘉一旁的椅子坐下,粤语问号:“早晨。”

舌尖音,很磁性低沉。

“早上好。”南嘉已经吃完,放下勺筷,问保姆阿姨要行李箱。

行李箱里装了些她的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

“先别急着走。”周先生抬手示意,“待会陈家要来送礼。"

婚期没有定下来,新闻报道也没有,但陈家对这次联姻还是很重视的,除了给周家的利益好处,更讲究给女方的排场。古代定亲讲究六礼,纳彩,闻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现代多以西式或中西结合为主,少了份韵味和来头,鲜少有人

家按照规章走下来。

陈周两家联姻匆忙,他们不似普通情侣那般定过情,不得不省去一些礼节,但送礼的步骤少不得。

南嘉礼貌问:“送礼需要我留下来吗?”

自然要的,周先生点头,“陈少会过来。”

“哦。”那更要走了,她提过行李箱,“就说我回舞团有点急事。”

周今川起身,追过去,“嘉嘉。”

南嘉没走出几步,前方的路被另一个人挡住。

周音早就醒了,妆容妥当衣着华贵,昂首挺胸瞪了眼人后,朝周父周母喊道:“爸,妈,我上次过生日时你们送我的宝格丽项链不见了。”

闻言,周夫人急匆匆过来,捂着心口,“什么?那条项链是满钻的,当时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钱呢。

周先生感觉蹊跷,吩咐保姆,“你们去帮她好好找找,这孩子总是丢三落四的。”

“我已经让人翻过房间各个角落了,都没有。”周音摇头,急得剁了下脚,“怎么办......我很喜欢这条项链,是爸你亲自给我挑选的。”

说着抽噎了声,一副要哭的样子。

周音向来喜欢咋咋呼呼,南嘉看出她和周夫人表演的痕迹,只以为她又看上哪个珠宝,想要周先生给她买。

“找到了!”

楼上忽然传来保姆阿姨的声音。

紧接着,几个阿姨赶着下来,“夫人,大小姐,项链找到了。

她们还没把项链送过来,周夫人迫不及待问话:“在哪里找到的?”

一个阿姨犹豫,“这个......”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周夫人佯装嗔怪,“又不是你们弄丢的,直接说就好了,回头还要给你们加奖金呢。”

“在南嘉小姐的房间里。”

这话一出,全场静默半秒。

南嘉握着行李箱的手松了松。

“怎么回事?”周音皱眉,接过项链,“我的东西,为什么在南嘉的房间里?"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阿姨低下头,“是在她的抽屉里发现的,因为南嘉小姐要离开,负责收拾她房间的阿姨发现了这条项链。”

“所以。”周音矛头指向,“是你拿了我的项链。’

“音音,不要胡说八道。”周今川呵斥。

“我没有胡说八道,这么多人都看到了,项链是在南嘉的房间里找到了,除了她,这个家里还有别人会偷吗?”

周音小嘴一撇,主动去母亲跟前诉委屈,“妈,你得帮我说两句话。”

“南嘉,我们这些年待你不薄。”周夫人冷冷训斥,“你如果想要项链的话大可以和我们提,干嘛要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周先生想开口,且不说这条项链是不是南嘉偷的,她现在为周家牺牲去联姻已经能够弥补了。

然而周夫人一个狠厉的眼神瞪去,抢占话头,一字一顿教育:“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的话,对我们周家名声很不好,我们周家容不得手脚不干净的人做女儿。”

这才是本意。

她要南嘉?出周家,和周家再没瓜葛。

这样,周音还有和陈家联姻的可能。

这件事不能不早点办,拖到陈家定完亲就来不及了,所以卡的时间必须刚好,在今天这个时候,待会陈家过来,再以此为由栽赃嫁祸说南嘉人品不行,不适合做陈家的媳妇。

周夫人的盘算条路分明,哪怕周父再坚持,她也要把南嘉赶出去。

不管能否成功,她不想再看见南嘉以任何身份出现在周家。

周父和周今川心知肚明,眼神示意她给自己解释两句。

说她偷窃这个理由太离谱了。

可南嘉一直没说话,也不为自己辩解。

“不可能是嘉嘉偷的。”周今川冷硬开口,“如果嘉嘉喜欢这条项链,我可以买给她,根本不需要去偷。”

“没准人家就是喜欢做偷盗抢劫的事情呢。”周音不屑,“就喜欢抢夺不属于她的东西。”

“周音,你真是被宠坏了,谁教你随随便便诬陷别人?”

“哥......”周音不满,每次都这样,“你怎么老护着她,以前是,现在还是,她和周家又没血缘。”

听到那句没血缘,南嘉无声弯了下唇。

是啊,没血缘还对她这么好,无条件信任。

这一切仅限于,没有白思澜的时候。

如果白思澜诬陷她偷盗项链,周今川会相信她吗。

“今川,你别为她说好话。”周夫人说,“你看现在人证物证都在。”

“如果是嘉嘉偷的,她为什么不把项链放在行李箱里,而放回自己的房间里呢?”周父也站出来辩解,“放回去不照样在周家吗?”

“那是因为她忘记了。”周夫人不甘示弱,“没准她行李箱里还藏了其他偷窃的东西,来人,把她行李箱打开看看。”

两个阿姨刚上前一步。

南嘉淡淡开口:“说完了吗?”

“你什么意思?”

“我很忙。”

没工夫陪她们演戏。

如果想要把她撵出周家,就撵吧。

南嘉提着行李箱,头不回走到门口,后面的周音立马跟来,“你走什么啊,偷了我项链,因为心虚才走的吧。”

玄关门敞开的,影影绰绰晃出一个挺拔的身形,周音刚才张牙舞爪的嘴脸立马变了样,“陈,陈少......”

来人长身玉立,不自觉见压迫感倾覆而下。

不同以往的散漫松弛,陈祉西装长裤整洁不苟,宽肩窄腰的优势一览无遗,别了驳领针,银箔色的菱形,烘托修长的脖颈和锁骨线条,背着光,面部轮廓略显冷硬,却因听到什么笑话而嗤了声。

“那谁。”他蔑视着意图拦截南嘉的周音,“你刚刚说谁偷了你项链?”

周音吓住,“我......我是说,南嘉,她今天早上偷了我五十万的项链......”说完两只眼睛飘忽不定,明显的心虚。

“确定么?”

“确定啊......我丢失的项链就是从她房间里翻找出来的。”

陈祉眼尾挑了挑,轻蔑嘲讽,“她连我送的三亿钻戒都看不上,会去偷你那五十万的破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