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给茉茉放了假,让其回去跟家人团圆,所以只有她一个人在剧组。
发完消息后,她将手机收进口袋。抬起头,看了看天边的那一弯月。
今夜月色明亮。
入夜之后,剧组也开了餐。所有的人聚在一起,想不热闹都不行。
桌上陆续摆开了酒,导演一看这架势,得,明早怕是也准备不用开工了。
他原本还试图阻拦一下,结果那群人就跟约好了似的,一轮接一轮的酒就敬了上来。
红的白的混在一起,一句敬"拍摄顺利”,一句敬"上片顺利”,一句敬“韶华同大爆.....没一句是能抵得住不喝的。
没过几轮,导演已经扶额服气。
一得得得,还想着开什么工?做梦呢他?
一大群人,开了十几桌,闹哄哄一片。到后面互相串着桌,没过一会儿,甚至连自己原来是哪桌的都忘了。
原本不能回家的落寞逐渐被冲淡,覆盖而上的是另一份独属于这一年新春、再不会出现第二次的记忆与欢腾。
虽然没有家人陪伴,但这一年身边的人,以后也不会复刻。
导演被灌酒,制片人被灌酒,主创这边也被围了好几轮。念在明和温璇是女生的份上,他们还算手下留情,但或多或少还是喝了一些。
一个转眼,明也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杯。被劝着哄着,还来了杯白的。
但气氛在这,今夜是真的热闹,她的唇边也始终带着笑。
酒意上了头,她单手支着脑袋,听着旁边的人被打趣。
宗衍叫她时,她毫无防备地回头,“嗯?”
他一愣。为她面上的薄红,为她清浅纯粹的笑。
仿佛走回当年。
年少时仓促却惊动的心跳。
他轻吸一口气,酒杯碰了碰她的,佯装自然地弯起唇,“一起祝愿下一年吧。”
这群人来敬酒劝酒总是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明微低头笑,这个也无法拒绝。
她举起酒杯,想了想,放下豪言:“那就祝我......”
“??永远自由!”
泱,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
且祝我生命之长河??
自由无畏。
旁边的人也喝得迷离,听见声音,附和得飞快:“好哎!自由!!!”
“敬远方!敬自由!敬明天!”
“敬月光!敬未来!敬梦想!”
一句接着一句,一群人依然喝醉,但是灭不掉赤子之心。
明?笑起来,笑意明媚而生动,仰头饮尽杯中酒。
“明老板大气!再来一杯!再敬一个!”
“继续,
继续!别停下来!”
明?失笑。
那就祝她,继续往上走,继续在这一条道路上,留下脚印。
她又饮尽一杯。
“太飒了??!”
“明老师好酒量!"
“男女主不得来一杯啊?宗老师!快倒酒倒酒!”
宗衍按住了酒瓶。
起哄、劝酒,玩得正嗨的一群人纷纷看向他。
名头太多,实在太难躲得过,他唇边微微笑,无奈道:“那我替明老师喝。”
一群人起哄大笑。
有人故意计较着:“那你得喝两杯啊。”
明?支着一阵阵发起晕的脑袋,笑着看他们,笑容有如皎月。
沈既年下飞机时,北城的霓虹已经璀璨。
按照正常的工作以及速度,他原本要到明天下午才忙完工作。再算上回来的时间,最快也是初二才会抵达。
但他还是挤了挤日程事项,将最后半天的工作分发下去,腾出一天空来,忙完直接前往机场。
天公也不作美,当时风雪很大,航空停运。李特助问他要不要先回酒店休息,他看了看天,道:“再等等。”
这一等,在机场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好在,最后顺利登机,也于今日顺利抵达北城。
此时已经过了用年夜饭的点。来接他的司机询问:“先生,是要回沈宅还是?”
沈既年看眼腕表,冷淡的眼眸微掀。
给出了她那边片场的地址。
机场距离那里算不得近,即使开得再快也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时针跨过二十三点后,沈既年启唇吩咐:“尽量再快些。”
司机连忙应是。
却不知,沈先生这是要赶着去见谁?
但直到二十分钟后,他们都还堵在路上。前方车流漫长,看这架势,是要堵上好一阵的节奏。
沈
既年垂眸扫了眼旁边带回的礼物。
心想,或许还是赶不及这一天。
喝到后半场,几乎醉倒了一大片,没几个能幸免的。
明泱缓了缓,倒是没回房间,而是去了外面。酒喝多了,脸颊发烫,室内又暖和,她觉得太闷。
她碰了下屏幕,看了眼时间。
二十三点五十分。
还有十分钟,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马上,就又是新的一年。
她抬头望向月亮。
只有它,会永远在那里等着她,她抬起头就能找见。
他们今年还是没能在一起过年。
温珩之刚刚赶到,准备来接黎月回去。走到门口,瞥见那边站着的一道纤细身影,他望了望,脚步随之停下。
不知道这么晚,又是这一天,她站在那里做什么。
这时,黎月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不用着急,说温璇喝了很多酒,她还在照顾。
看完消息后,温珩之也就没着急进去,索性也在外面待一会儿。
他点了根烟。
今
晚是除夕,黎月说温璇一个人待在剧组太孤单,非要过来看看。他并不赞成,但也没有多言。
当年温熹丢失之后,她一度崩溃。也是那时,奶奶将温璇送了过来,承欢于膝下,才陪着她度过了那段堪称绝望与黑暗的时光。最疼爱的幼女丢失,黎月将对女儿的所有爱意都倾注在了另一个女孩身上。后来她对温璇也总是不免诸多宠爱,这些他可以理解。
虽然不想接受,但他也不会干涉太多父母的行为。
二十三点五十五分。
二十三点五十八分。
在时间跳成五十九分时,黑漆漆的道路上出现了一盏车灯。
灯光将道路瞬间打得通明。
泱随意地望了过去一眼,以为是过路人,并未在意。
明
直到那辆车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觉得熟悉。
受了酒精的影响,她的大脑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很卡地转动着,终于,明微微瞪大了眼,眸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色彩。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不远处。
车门被打开,男人下了车,踩在雪地上,脚印陷入了雪中,他遥遥望向她。
温珩之并未意外,早就认出了车。他只是不经意地扫了眼她的方向。
他夹着烟的指尖微顿。
她面上浮现而出的欣喜是那么直白。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期待于见到这个人。
明?原以为他今天不会来了。原以为......他此刻还在美国。
在确定不是自己醉酒后的幻觉后,在短暂的分秒里,她的眸底急促地涌上了热意。
不可控制的,滚烫的热意。
她等了一整日,但没抱什么希望。却不曾想,能在旧岁流逝的最后几十秒,仍是见到了......这一天里,她其实最想的一个人。
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压着那股热泪,投进了他的怀中,“沈既年?”
沈既年收紧手臂,加深这个拥抱。
新年倒计时的最后一秒,烟花在天空炸开,轰然震响,敲响整个世界的时钟。
辞旧岁,迎新年。
她仰头看他,眸底璀璨如星。他就势吻住她,低低的一声:“新年快乐。”
顶着漫天的风雪,就着燃烧的烟火。
他不远万里而至,成功陪她跨过了这一年。
在鼻息交融时,明?明明喝醉,脑子里有个念头却格外清晰??
这应该会是她与他最相爱的一年了。
再不会有一年,能够胜过今年。
她闭了闭眼,眼底的热意始终难褪。
全剧组都醉了酒,第二天压根没有通告。谁也没有定闹钟,整个片场一片安静。
迷糊睡醒时,明泱看了看四周,脑袋晕着,还以为昨晚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直到看见枕边的一个红封,还有桌上多出来的几个礼物盒,她才弯起了唇。
她从大学开始就没有再收到过家里的红包,直到跟他在一起的第一年,她收到了他的红封。
金额比她过往收到过的所有红封加起来都要大。
后来,年年都有,一次不落。
那又何尝不是填补那个,没有被偷塞?包的女孩。
这个新年,她沉浸在丰盈、圆满之中,一点也不用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也没有想过家。
她
洗漱完时,沈既年刚从外面接完电话走进来。
大年初一的清晨,他就已经被工作缠身。
他揽住她的腰,带进了怀里,低低一声问:“昨天喝了多少酒?”
他跋涉而至,她倒好,一整晚都醉得厉害。虽然不折腾人,但睡得也沉,压根没说上两句话。
明?已经数不清了,根本给不出答案。“唔,昨天大家氛围太好。”
他轻提唇角。
微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散漫地往下。
这次隔了太久没见,也许久没碰这么一抹温热。
明?似有所感,抬了抬头:“你要回去了吗?”
沈既年微蹙眉,“嗯,得回去一趟。”
她却不觉得有什么,只扬唇道:“沈先生,新年快乐。”
“等过几日我再来。”
等年后他会稍微空闲一些。他吮了吮她的唇,点着她,“少喝酒。”
“少跟别人喝酒。”
这个别人,是特指。
他的手机又在响起,催命符一样地震。
沈既年没再久留,很快便坐上了车离开,外面雪天严寒,没有叫她出来送。
泱感觉得出,他最近变得很忙碌。
明
这个变化不会无缘无故。
再加上孟少灵专门过来找她。
这一切仿佛都在预示着什么。
她没再睡回笼觉,换了件新衣,接着便开始拆礼物。
没过多久,茉茉坐着车也到了。她已经在家吃了个年夜饭,舍不得将明?一个人丢在剧组里,今天就带着帮忙购置好的一大堆礼物奔了过来。
明泱和她一起点着礼物,一样一样分好,最后,她抱着其中的两样,准备就近先送去给温璇和黎月。
不出意外,黎月肯定还在这里。
果然,她去找温璇时,温璇正在洗漱,脸上都是泡沫,“奥,我妈去买早餐啦。”
虽然被温珩之警告过,纠了错,但出于私心,在他不在时,在外人面前,她依然还是想这么喊。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黎月,可惜黎月不是她的妈妈,她再怎么想要那也是别人的妈。好在后来,一切都是她的了。
温璇笑说:“她包还在桌上呢,你东西先放那儿,稍等我一下,我冲个脸。”
自从温熹不在后,她的人生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烦恼。平坦顺遂,诸事如意。
明
?应着声。
她原本和?璇交集不多,但受了她家或多或少的照顾,出于礼貌,她还是想还个新年礼。
盒子太大,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也没太注意,先放到了桌上。
却是同时,有什么东西被碰倒在地,紧接着,便发出清脆磕碰的一声响。
明?一惊,将盒子一搁,连忙蹲下看着情况。
??桌上黎月的包被碰倒,有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明泱探进桌子底下,摸出了掉落进去的一块玉佩。
是一块白玉,玉质上乘,上面还有雕刻。
响声太脆,她作着检查,指腹轻轻摩挲着玉佩上面的纹路,想看看有没有碎痕裂痕。
可是看着看着,却觉得这个玉佩很熟悉。
她还没有想明白,这时,温璇听见动静也探出了头来。明洪刚要解释,却见对方脸色骤变:“明泱??”
顾不上脸上还没冲洗干净的泡沫,温冲了出来,连忙夺过去作着检查。
明?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紧张。歉意更深:“抱歉抱歉,刚才没看见,我不小心碰掉......你检查下,我赔你一个新的?”
温璇却急了起来
。
这根本不是赔她的问题。
偏偏,黎月买完早餐回来,一推开门就看见了这一幕。她的目光从她们身上逡巡而过,问说:“你们在做什么?”
她看见了掉在地上的包,还有温璇手中的玉佩。眉心蹙起,眸光费解又难以置信地转向她们,等着一个解释。
明轻轻屏住呼吸。
她从来没有见过黎月这个眼神。
冷静,冰冷到没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