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认真真的听着两个工人的对话,旁边的战友们同样陷入了沉思,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滇海那关的选拔中弃赛了,之后便无法走出懦弱的阴影,逃兵,是一个让人羞于启齿的词语,从弃赛的那一刻起,他们便给自己强加了一个可耻的身份——逃兵。两个民工的对话,似乎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支撑灵魂的泡沫,不至于完全沉没于那片阴冷的滇海。我们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有自己的父母,他们不需要一个死了的烈士,他们只需要一个活着的儿子。想到这里,我不禁为烈士碑下埋葬着的几具忠骨感到难过。
“这是要去打仗吗?”我指了指车上那些荷枪实弹的战士,跟那些人比起来,铁塔身后两个人,寒酸之状无异于两个乞丐。陈小龙和小杰每人手里端了一把塑胶假枪,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见我看穿以后,陈小龙老脸一红,对我做了个小心说话的手势“嘘,上车再说”,神情紧张地对我使着眼色。
“嘿嘿,一定”老张美滋滋的抽了一口香烟,随即想起了自己在外地当兵的儿子。对于他们这些捉襟见肘的底层工人而言,当兵绝对是件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不羡慕老李的儿子,英雄也好、狗熊也罢,只要儿子平平安安的就好,攒点钱回来给她娶个漂亮的儿媳妇,然后再添个白白胖胖的孙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老张,看看人家第三师,多威风,你家小子不也当兵了吗,也跟他们这样子吗/”一个穿着藏蓝色工装的中年工人乐呵呵的调侃着身边的工友。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其他人呢?”我深感诧异的问道。
“没有没有,大家都是穷工人,摆酒席什么的太浪费了,再说了当兵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跟到外面打工差不多,不过跟打工比起来要强点,吃国家的,用国家的,几年下来老婆本能攒得差不多了,等到儿子结婚的时候,一定通知你们”老李脸上布满了笑纹,看得出来,他对儿子的前程很满意。
“如此重大的任务,新兵连有参加的资格吗?我和小杰不知废了多大的功夫,好说歹说终于征得了铁塔的同意,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们特地进行了伪装”陈小龙说完指了指肩上的红色肩章,斜两拐,上等兵,手里端着的塑胶假枪如果隔得远了,也是难以分辨得出来。王小杰经过上次的战斗,彻底引爆了藏在体内的战斗因子,整个人开始热衷于搏斗和厮杀,如果按他原来的生活轨迹,新兵连结束以后就会分派到师卫生队,做一个干干净净的卫生员,但一切都在上次战斗中发生了改变,他现在的目标是当一名战士,一名真正的战士,能跟敌人真刀真枪厮杀的那种,这一次,他铁了心的要上一线看看。铁塔本身就是一个激进分子,对于像他这样“有大志向”的战士,自然倍感欣慰,头脑一热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老李,别光看着人家威风,吃苦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一天不知得跑多少公里的路,腰上挎的,背上扛的,比我们砖厂的活儿都累,我家小子哪能吃得了这个苦,当时入伍的时候,说是只要不到第三师,其他随便哪个部队都行,我也是恨铁不成钢啊,对了,你家小子怎样了?”戴安全帽的工人突然来了兴致,连叼在嘴里的香烟都忘了抽。
“万田,胜负乃兵家常事,你在特战选拔中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幸出局,你也不要有太多的想法,要做到胜不骄、败不馁,我会如实向师部领导反应情况的”洪兵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口中充满了讨好的意思,我实在想象不到,自己一介无名小卒,有什么值得他这个权职干部去巴结的。
“多谢洪参”我客客气气的说道,对于这个似敌非友的家伙,我不得不提高警惕。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是那些穷凶极恶之人,无论历经多少岁月的冲刷,坏人的本质始终不会改变。然而,洪兵的表现,却让我对这句话的理解越来越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