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被他的举动怔住,虽然本想得意洋洋地说一句“我凭什么告诉你”,但到了嘴边却说得十分谦卑,“那孩子便是她与一个下人私生的,其他我们也不甚清楚,想必在那战乱里死了。”
“……我并没有赶你走,我说的本就是事实。”朱颜安慰地看着他,她对窦绥早有些怀疑,又因为那轴画的缘故,越发不想与他过多接触,窦安这孩子的存在,让她敏感地察觉到了危险。
“过……?”朱颜轻笑着摇头,暂且将此事搁下,扭头看着那个满脸不服气却又不得不乖乖蹲在地下的杨氏,露出一抹莫测的笑意,“大舅母,你怎地不抬起头来看看我?看一看我这专会勾引人的脸,可有如你所愿地毁了?”
朱颜却是不依不饶。她固然疼惜这孩子年纪小小便患了这样难以根治的病症,但以面前这位夫人的态度,难保这孩子日后也与她一般的性子,有些话现在不说。只会让自己后悔。
接着,后院竹篱编成的小门被猛地一推,整个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溅起一蓬灰尘。
“小安,你过来。”朱颜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向那出神的孩子招了招手。
“……或许只是我胡乱猜测,但我委实觉得,那孩子似乎在注意我的一举一动……”朱颜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嫂子果然是明事理的。”朱颜看着她那副样子,说不出的恼怒,气急了反而生出一丝妖娆的笑来,一手用绢帕轻轻抹了面颊上的血痕,一手用方才针灸的银针指着她,“我们这些学医的,别的本事不行,这记性却是不差的。朱颜倒还记得清楚,当初嫂子与平远先生带着这孩子来求医,朱颜那时也不知你们与母亲相识,只觉得小安这孩子病得好可怜见的,贤夫妇也是困苦不堪,写下了方子,不仅未收诊金,反是连抓药的碎银都一道赠了。”
朱颜正想再说几句,院外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近。
袁凛听她一说,也猜到了个大概,但因永无也在,不好多说起,只是轻轻拍了拍她,“阿颜,我看你想得太多了,不过小安那孩子确乎聪敏刻苦,左右不过几月,我们便要成亲的,到时候那孩子也不能跟你一道去,这便让他出了师,我看也很好。”
然永无只是淡淡一笑,似乎一切与他无关。
“自然了,我说过我会尽量去试着……”朱颜抬起头轻笑,她说过的,她会尽量试着去喜欢袁凛,也会努力让自己更适应京中尔虞我诈的生活。
窦安微微红了小脸,那般窘困的事情,他一点不想再去想起来。
最开始怀疑是在那日纾送自己回来的时候,那个时候纾提起,窦安一个孩子,本该是对蹴鞠那等新鲜玩意儿极为感兴趣的,但他却一眼就发觉了自己与纾的行迹,下车后,他又特意问起纾的身份,随后请求回家一段时日……
朱颜一气地说完这些,面色没有一丝的改变,一双明亮的眸子微微敛着,似笑非笑。
窦安眨眨眼,回身蹭了几步,又停下来看朱颜,“师父真要赶我走吗?”
那被提及的可怜的孩子现下正站在后院的廊下,一张小脸白着,定定望着院中的母亲。
“好,我会好好与母亲还有平远先生提起。”朱颜调皮地向他眨眼,袁凛从来只担忧自己想得太少,好心反被人骗了,如今这般说,自是不希望在这时候谈起此事,笑一笑,急忙岔开话,“说来,那轴画原是在我二舅爷的书房里挂着的,前一阵子说是失窃,怎么却在平远先生的手中呢?”
“何必这样待小安?”永无看着她轻轻摇头,这窦夫人固然令人气愤,但窦安到底是个孩子罢了,“如此迁怒,是否有些过了?”
窦夫人的脸黑下去几分,讷讷地没说话,诚然,她缝衣服手艺其实并没有朱颜好。这丫头是故意在说反话。
“让她回去吧,我不想再看到她。”朱颜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去,这个女人三番五次找自己麻烦,此仇不报,委实非君子,轻轻咬了牙,“这一次我暂且按下,若再有下次,朱颜可不会再因为唤你一声‘大舅母’,便一味地隐忍退让。”
这些事情都太巧了,虽然窦安不过一个孩子,但她还是不由地有些怀疑起来。
窦夫人气势汹汹地来,却哪里都讨了个没趣。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不由地讪讪收起那一轴画,也不管自己的孩子,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