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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飘的视线锁在那本花名册上,也说不出什么。
阿飘后知后觉地瞧过去,嫌弃地“咦”了一声,不愿多看,拉着我往牢房的另外一边挪过去,“阿姐,别看了。”
想想似乎的确是我自个儿太疑神疑鬼了,低头绞衣服:“那和尚是你喊来的啊……”
我扭头看她,她把视线落在我的荷包上,俨然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嘴脸,哪里还有方才生闷气的架势。我的青梅若非吃惯的人,并不是什么好滋味的零嘴。可她既然要吃,我又对不起她在先,遂不声不响递给她一颗,有些想看她吃下去是个什么模样。
阿飘又在扯我衣摆,我扭头一看,她已经跪在地上,是示意我也快点行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可现在求证下来,也不似我想象中那么糟糕,倒是我先前被抓走之后一直等不到季越,心里懊恼他,才把此事小题大做。今晚不知是不是夜太深,身体里某些部位与白日截然不同,一跺脚,转身要走。门槛跨到一半,我又扭头:“师父你不跟我们一块跑?”
我这人从来不信佛,也没有什么信仰,但现在硬要找一个的话,我觉得我十分信眼前这位大师。
“……”
“明日官差上门要人来,得由为师出面帮你周旋,是不是?”
“……”
皇上花了那么大力气,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新皇后?又为何不在他的后妃们当中选呢?宫里的后妃大多出生望族,是怕又出现外戚干政?我皱眉头,仿佛一张巨大的用阴谋编织成的大网,罩在整个大周妙龄女子的头顶上。
如空左手上缠着一串核桃大小的佛珠,一直举在胸前一粒一粒地抠着,他请我们上座,然后说:“贫僧见两位女施主年岁相仿,想冒昧问一句,两位女施主今年可都是十三岁?”
“你想多了。”又是这一声,恨得我直想把他脑袋夹门缝里!
“你故意留给我那个王翠花的元木,就等这一天!”
如此想来,我十分过意不去。如果阿飘知道我为这事儿过意不去,她一定会说我有异性没人性,然后又要跟我生气。
我也说不出为何自己这般排斥选秀,就我这清秀小巧的长相与天下那么多美人比起来,实在没什么可担忧的,“谁说我不跑!”我在如空面前妥协就是为了逃跑,只不过跑之前一定要与季越问问明白,到底是不是他,花了那么多年和心思将我养成一枚棋子。
门边并没有季越的人影,就一个老王,我问他:“我师父来了是吗?”
如空看我,没有笑,可比笑着还好看,还要让人如沐春风,他真的天生就该是个和尚似的,举手投足之间,不,哪怕坐着不动,也有一种使人宁静的力量。我把双手往衣服上蹭蹭,忽然怪不好意思的。
“嘶!”一声抽气,她立马又把青梅吐出来,惊奇地瞅着我,一脸不敢相信我能把这梅子眉头也不皱地含在嘴里。
“阿姐,我给你讲讲京城的见闻吧。”阿飘把梅子核吐出来,随手丢到了牢房外,也十分无聊。女孩子无聊就喜欢说话,不管说的内容有没有营养。我一边看着隔壁那依然没有动过的囚犯,一边点头,反正也很无聊。
我幡然醒悟,噗通也跪下去,给他行礼:“小人叩见大人。”
他的目光轻落在我脸上,又道:“女施主是不是害怕被选为秀女?其实……”
宋小迷,宋之飘,一字不差,关键是纸上的脸栩栩如生,事实胜于雄辩。
有话不会早说啊!!!
阿飘一眨眼已经不知道溜去了哪里。
“……”
“……”阿飘苦着脸把梅子再次塞回嘴里,酸得直挠稻草,样子十分可爱,我顿时心情大好。
她说:“七日城北面有一条福明巷,往里走到头,有一家黄牛肉馆,几十年前当今圣上还生龙活虎的时候,也经常微服私访去那儿吃黄牛肉,姐姐你若有机会去七日城,一定记得去尝一尝。”
我这人胆小如鼠,但又生了一颗猫的好奇心,扭扭捏捏地缩在角落里断断续续地打量着,全当是一种消遣。阿飘和我的冷战也由一颗青梅而告终,“迷姐,我把梅子吃完了,可以吐核吗?”
纠结到子夜时分,迷迷糊糊里听到有人走进来,离得我们这里还有些距离,一个衙役在说:“把人带出来。”然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最后近了我和阿飘的牢房。我蓦地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瞧着门,因为我以为是季越来了。
我和季越一个门外一个门内,遥遥相望。
“吃到最后是甜的。”我挺心疼,警告她,“你若敢丢,我就敢捡起来摁进你嘴里。”
只听如空如玉击磬的声音说:“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起来说话,贫僧不过一个出家人,受不起这等大礼。”他还真诚地走过来虚扶了我与阿飘一把。我趁着这档口抬头去端详如空的脸,真叫明月皎皎,袈裟飘飘,宽袍广袖,言笑从容!
成功在我变成了像他一样的人,挑剔,至贱,无敌,失败在我根本不想跳出他的五指山。尚未遇到如此锒铛入狱的光景时,我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触。可一旦真的大难临头,一心只想寻找季越的庇护,我向来觉得他是有秘密的,因为那些秘密,让他变得更加高大而全能。
“和尚侍御史大人!”我兴冲冲叫他,如果我的屁股上生出一条尾巴,现在正是摇摆得扇出一阵阵的小香风。
“姐,你当大牢里的稻草和墙壁就比我的口水干净了?”
季越面色如常,“为师怎么故意你了?”
瞧了他手里的花名册,我猜如空方才想“其实”的其实是你们害怕也没有用的,贫僧这里都有名录!你们逃不掉的。
这会儿胖纸县不在,我们在衙门的一处偏院里,大约是用来临时休息的场所。白日里胖纸县还说让如空早点去香山寺上休息,结果整出我们这一乌龙,他好像一直没能上山。
我嘲笑她:“你就知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