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陆仁便故作神秘的把夏候敦拉到一边,把之前自己向荀彧提起的那些长安即将发生变故,曹操这里应该提前作好去抢献帝以达成挟天子以令诸候的战略的事说了一下,同时还着重的说明了“洛阳残破,重建之资何其巨也”、“皇世之费,日耗千金”之类的话,反正就是在向夏候敦重点说明次年的农桑生产以储备下良好的经济实力的重要性。
陆仁这会儿在愕然中是既明白了什么,却又有点不明白什么的。甩了几下头,陆仁一手抓着头皮,另一手指点着这些农具式样向夏候敦问道:“元让将军,这些个农具……”
却说心中自以为是的陆仁暗暗嘲笑了夏候敦几下便忽然心念急转,因为只是赶制农具这些事的话,夏候敦根本就用不着把身边的人都支开,而看夏候敦的神情,应该是有别的话想问自己才对。想了想陆仁便问道:“元让兄,现在周边无人,你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
令陆仁感到惊讶的是平躺在木棚群正中央的数架翻斗水车,还有摆放在翻斗水车周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各式农具。这些个农具,小到一枚一枚的分秧指环,大到数尺见方的碾米机,杂到稻田中分水断流用的活动闸板……甚至连木桶、木盆这一类的东西都有!而这些个农具,陆仁一眼就看出来是他在鄄城、范县交界处屯田时用过的农具式样。
夏候敦上上下下的细看了陆仁数眼,怀抱起双手沉吟道:“十数日之前,那时你应该还在鄄城没有动身吧?那时我又收到了文若公的书信,信中之意要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全力助你打理好濮阳农事,万不可有误。敦也知国以农为本,农桑之事切不可怠慢,但荀君信中数次重申,如此恃重似乎别有他意。书信甚是简短,敦也未能尽知荀君之意,只是荀君于信尾留了一句‘若有何不解之处可问陆义浩’。陆君,你既已至此,当向我细说荀君之意才是。”
想归想,这些话陆仁还是不好说出口的。不过也幸好陆仁没说出来,不然他也会闹个大笑话,因为陆仁站在自己的个人观念角度上忽略了一些事。
夏候敦点头道:“不错,全城的工匠能调集到的全都在这里了。哦,因为各人的技艺都参差不齐,我便差人赶去两屯之地,把你屯田时使用过的农具每种运一件来此,给这些工匠以为范模,参看仿制。”
在那个时期,处在社会下层的工匠人仕会有几个认识字儿、看得懂工本图样的?基本上都是凭着那份感觉在做事而已。如果没有一个标准的成品式样给大家参照比对,除非是那种经过磨合合作过的工作小组或许还行,不然很可能会彼此之间做出来的东西完全组装不起来。
夏候敦缓缓摇头:“某与孟德虽亲,但不该问的事某不会轻易问询,此非臣下之道也。况且孟德曾明言某性过直,许多机要之事恐难守其密,故此不到相应之时,不会告知于某。”
“元让将军,这里是……”
陆仁耳朵一痛:“什么?全濮阳城的工匠都在这里!?”再望望木棚,陆仁感觉濮阳城里的工匠好像并不怎么多,因为这里看上去好像最多也就五、六百人。
“啊?”陆仁也被闹了个莫明其妙,因为陆仁离开鄄城的时候荀彧没向他特别交待过什么。现在听夏候敦这么一说,陆仁不糊涂才怪了。想了想向夏候敦要来荀彧的信帛,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阵,陆仁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这百来字的信除了荀彧一再要求夏候敦务必要帮陆仁做好次年的农业工作之外便再无其他。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是可以胡乱说出来的吗?这年头的书信什么的本来就说不太清,万一再有所走漏,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那麻烦可就大了。必竟河北还有一个更有实力的袁绍在,濮阳离袁绍的地盘又那么近,荀彧不防着点袁绍不行。
紧皱起眉头把信帛交还给夏候敦,陆仁的手又不自觉的猛抓起了头皮。抓了一阵,陆仁猛然反应了过来。环视了一下周边无人,陆仁这才凑近了夏候敦一些低声问道:“将军,曹公得朝庭诏命之后,已然是名正言顺的执掌兖州全境,而之后曹公欲行之事,将军可心中知晓?”
又行了一阵,陆仁在马背上远远的眺望到了一圈应该是搭起来没多久的木棚,棚外有栅栏鹿角什么的,栅外还有士卒在巡视警戒。再凝神往棚内往去,看得到棚内的人们都在忙碌着什么。
再者陆仁调离之后,韩浩也被调离了他那一屯,现在的两个营屯就全是李典一个人在管。而北岸的营屯马上就要按南岸陆仁这边的情况进行变动,况且两屯的田亩数量很可能还要再次追加,李典自己的工匠人手也很吃紧,图样也要留下来给工匠们作参照依据,自然不可能再分给夏候敦。而以上这些就是陆仁回鄄城后忽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