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想到杀人者也许在附近,忙捂住自己的嘴。
若负声笑道:“老人家,您看这人您认识吗?”
老妪颤颤巍巍睁开眼,极快瞟了一眼,又合上,哆哆嗦嗦道:“不,不认识。”
“您合该看仔细一点。”若负声拍拍她的肩膀,慢悠悠道,那语气分明没什么起伏,人甚至也是微微笑着的,但老妪却不由后心冒出一丝寒气,毛骨悚然,她咽下口唾沫,心道今天可真是她的灾日,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半响,战战兢兢往尸首那看去,这么一看,只觉头皮快炸开了,又忍不住想闭上眼,但若负声的手还搭在她的肩上,微微施力,老妪憋了一口气,硬生生挺住了,维持着那个姿势许久。
若负声一脸和蔼,笑容亲切道:“怎么样?看清了吗?”
“看,看清了。”老妪结结巴巴应了一声,指指那人的尸首:“可能是我认错了,能不能……劳烦把他衣襟后撩开?”
“当然。”话音未落,若负声上前一拽,没想到一拽就拽掉了尸体的头,老妪悚然看她。若负声镇定无比,转然刷地一刀挑开尸首后襟。
老妪犹豫片刻,哆哆嗦嗦柱着拐扙往前挪了两步,待看清那人后颈的大痣,浑身一振,踉踉跄跄往后栽去,双手抖得像风中的枯草,脸色刹白,嘴唇也不停地颤。
若负声将拐扙塞回老妪的手心,关切道:“您怎么了?”
老妪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叫出来:“他……他是九斤呀!!”
若负声应了一声,道:“嗯?有什么稀奇的?”
老妪霍然抬头望住她:“十一年前……他看起来才不过同你一般大!”
三人目光再次汇聚在那人面部,他侧着头,浑浊死寂的双眼无神地张大,只露出半张脸来,却足以叫人看清她的沧桑衰老,脸上沟壑褶皱堪比从若负声方才飞剑上往下看的山川河流,老人斑尸斑更是覆盖得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灰白的头发胡须脱落,哪里像正值壮年的人。
玄悲邻俯身,仔细查看了一番尸首,淡声道:“不过三日。”
老妪拐扙用力往下柱了柱地面:“那个女人!先前有个女人来找他,一定是那个女人!我就知道她不怀好意!”
“你怎么看出她不怀好意?”说着,若负声往旁边走了几步,弯下腰捡起滚落在边上的一根拐扙,掂量了几下,随手一扔。
老妪理所当然道:“那女人一副凶相,眼睛厉得很!”
若负声直起身,笑眯眯抬手在颈间比划了两下,道:“你不怕她还躲在这里,听到你的话,取你性命?”
“啊——”老妪吓得魂不附体,差点仰头摔下来:“哎唷!大仙,道长,神明呦!我什么都没说!您大恩大德,别杀我呀!”
先是被尸首一悚,又被若负声一吓,老妪如同魔障般碎碎念个不停。
玄悲邻摇摇头,若负声短促地笑了笑,拍拍她道:“玄迟,太吵了,你送她出去吧,我四处转转,一会儿咱们还是这里汇合。”
“自己当心。”玄悲邻微微颔首,没反驳她。
若负声把了邪扛在肩上,搂着小渡,哼着歌晃晃悠悠踏着木门残骸往外走,听言没回头,只伸出一手摆了摆,示意听见了。
逛宋仙府就跟逛草园子一样,楼宇亭台上的匾额大多都坠落在地上,蛛网结了几层厚,殿檐上挂着的灯笼也七零八落滚了一地,有的瘪得只剩骨架,她慢腾腾转悠一圈,经过最高的楼阙前,脚步霍然一停。
那门,居然是开的。
走近了,还能看到门前杂草被人踩踏的痕迹。
若负声从虚掩的门晃进去,顿时感觉到不同,方才她踹开几个殿门一看,霉味尘埃顿时扑面而来,可是这里却没有半分风尘味道。
一楼空空荡荡,只有一条往上的木梯,若负声伸手在扶手上一抹,光光滑滑,几乎没有灰。她踩着梯子往楼上走,二楼比一楼窄小一些,角角落落金银珠宝堆积成山,若负声怀疑整个宋府的家当都在这里了,当中放了一张大床,由无数耀眼夺目的奇珍异宝包围着,几乎无从下脚。
若负声绕了三绕,有一个角落堆积的是法器,她信手拂过这些宝物,却是一尘不染,她揣摩着有人定然日日擦拭这些东西。再往上三楼,仍旧是堆积如山的宝器金银,若负声一眼瞥过便不再停留,拾级而上。
这些金光闪闪的法器虽看着光彩照人,她却觉得透着些许邪气和阴森,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匿在暗处恶狠狠盯着她的背。
细细的风从上方吹下来,光照射在阶梯上,原来是到了顶层。
顶层与阶梯间有一个防雨隔板,如今隔板被收起来,风便从小口钻入楼阙。
顶层顶部盖着精瓦穹顶,没有墙壁栏杆,四方由八柱支撑,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若负声站在边缘往下看,将宋府亭台楼宇花草树木尽收眼底,一侧还有一汪池水,光细碎洒在水面,粼粼波光宛如一面圆镜。
若负声盯着那方看了半响,心中琢磨:“那堆法器十八般囊入其中,却独独少了乾坤镜,不仅如此,所有能反光的都没有收集,这是为何?”
正想到此处,后心蓦然一股劲风袭来,转瞬即至,若负声旋身一避,正与一柄冰凉冷利的剑擦肩而过。
“咣当——”
若负声反手一刀,将剑击落。一眼觉得眼熟,再一眼瞟到上面铭刻的徽纹,顿时认出来不正是下面堆积的法器吗?成精了?
她转过身,扭过头,剑锋、枪尖、拂尘、宝珠,箭矢……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法器,寒光绽绽,齐刷刷对准她身体各个部位。
玄悲邻在厅中久等若负声不至,正踏入后院寻找,忽然不远处响起一声石破天惊的炸裂声。
他顿然驻足,微微抬首。。
半空荡开一圈不容忽视的灰烟,高高楼阙之上荡开数道赤黑色涟漪,誓生蝶携着红雾腥风与各种宝器斗得如火如荼,瓦砾碎石飞溅,一个鲜红刺目的人影背对着外面站在宝塔兽檐一角,仿如下一刻就要坠落下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