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国珍看着眼前的少年,满脸焦虑,万分疼惜,眼中皆无旁人,心知这小子真的对真儿动了心,有了情。于是宽慰他道:“没事,服了药睡一会就没事了,你进去看看她吧。”并吩咐锦莲扶胡夫人回去休息,给他一人留在真儿房内。
胡国珍等郑偐进去后,忽然想起一事,问郑克喜道:“郑参军,那位救了真儿的少年呢?”
郑克喜俯身抱拳,“禀报侯爷,那人现在偏厅等候。”
“那你随我一起去,怎好让恩人久候。”胡国珍领着郑克喜一同前往偏厅。
只见厅里站着一位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的白衣少年,头上丝带束发,朗清目明,细长的凤眼似是有情,充满了江南人的细腻温润,胡国珍见到眼前这个少年翩翩风姿,书卷气浓郁,连忙道谢并请之上座,“多谢公子及时搭救小女,胡某感激不尽,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双手抱拳回礼,和声答道:“侯爷谬赞,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在下姓徐,单名一个纥,表字武伯,乃是乐安博昌人,侯爷就称小人徐纥吧。”
胡国珍听言乃是乐安人,如此万里之遥,却正好救了女儿,正是机缘二字,“乐安距此地相距甚远,不知徐先生云何至此,还搭救了小女?”
徐纥笑笑,步履轻缓走进,低声对胡国珍说:“侯爷可否让在下单禀?”
胡国珍心下狐疑,什么事还要单独说,于是抬眼示意郑克喜先退下,方道:“先生可以说了。”
只见徐纥拂拂衣袖,潇洒将手背于身后,说出了当年赵胡给胡仙真批下的偈语“于高而后,四星并照,犯河缺阴,遇荣而终。”,这四句话整整在胡国珍心头煎熬了他7年了,听到后大惊,当年乃是赵胡单独跟自己说的,眼前这个少年从何得知?
徐纥看出胡国珍的惊疑,不待他问便说:“家师赵胡,侯爷应该还记得吧?家师近日算得四星并照中,文武二曲星合该归位,现在武曲星已护卫主星,小人便是那个文曲星。此番来洛阳皆是家师之命,辅佐小姐,伴随身侧。”
胡国珍大惊大喜,惊的是赵胡的偈语正在应验,喜的是现在赵胡的弟子前来护卫女儿。胡国珍见徐纥仪表堂堂,谈吐不凡,正好女儿还没有名师教习四书,于是当下就聘请了徐纥做女儿的老师。
红木雕镂花的小床,鹅黄色的纱幔轻绕,大朵锦云花饰流苏垂下,繁云蚕丝锦被铺陈,真儿的房里,郑偐正坐守在床边,看着还在昏迷的她,心里像被什么紧揪着无法呼吸,他宁愿现在昏迷之人换做自己,也不愿意看到她受到丝毫痛苦,这样的失落和恐惧,同幼时母亲去世时候的感觉如出一辙,此刻,他才发现,面前这个女孩,早已经走进了他冷酷而封闭的心,她就像一道春日明媚的阳光,温暖轻柔,他喜欢每一刻与她相处的时光,看着她笑,听她诵诗,被她打趣嬉闹,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想快快长大,长到可以挎剑骑马打仗,父辈的承诺成为现实,他就可以和他的真妹妹永远永远在一起。
看着那若雪的肌肤,手忍不住轻触那乖巧的脸庞,祈祷上苍让她早日苏醒,突然,一只小手抓住了他正要缩回的手,他一喜,抬眼时便看到了那双清澈晶亮,带着笑意的眸子,“真妹妹,你醒啦!”
胡仙真机灵鬼似的坐了起来,活泼地说:“偐哥哥,其实我早就醒了,听着娘在我床边流泪时就想告诉她我没事,别伤心了,可是又怕旁边父亲责骂,只好继续装睡了。刚才闻到你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你,我这才敢睁眼睛呐。”郑偐心思一松说,“原来如此,真儿没事我就放心了,只是侯爷知道了肯定是要生气的。”仙真拉着他的手:“偐哥哥现在千万别告诉我爹没事了,爹爹疼我,今天生生气,明天就会好的,明天我再去请安。”说完自己给自己按摩肩膀,“躺了一天不敢动,哎,真是憋死我了,骨头都酸啦。”
郑偐发现胡仙真醒了抓住自己的手,以为她会生气,心里正盘算怎么解释,谁知道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醒来第一句话是这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正好被胡仙真捕捉到了,就像发现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一样,双手捧着郑偐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天啊,俨哥哥,原来你笑了!你笑多好看,以后对真儿只准笑,好不好嘛!”
郑偐的脸又红又热,心想真儿还是小孩子,一点都不懂矜持,她真的是自己的克星。赶紧起身,躲开她的触碰,让仙真乖乖躺好,温柔地问:“你,你哪里有不舒服吗?今天吓到了吧?”
胡仙真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抱起她的那个白影,“俨哥哥,谁救了我?那个人呢?”
“他是徐公子,现在在偏厅和侯爷说话。”
“真的啊,我去看看!”胡仙真好奇劲上来了,一咕噜下床,随手抓起一件青花夹袄,不管郑偐阻拦,拉开门就往偏厅跑去,郑偐没法只得跟着跑。
偏厅大门紧闭,想来人还在,只是不敢直闯进去,仙真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子下,猫着腰,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却只隐约听得什么四星并照,想凑近听清楚点,却被正好赶到的郑偐从后面拉住就要带她回房,没忍住“啊”了一声,心想大事不好,刚要转身,就见偏厅大门四开,爹爹走了出来。
胡国珍开门发现胡仙真,正要高兴她苏醒无事,却又发现她无一丝病态地被郑偐拉扯着,猜想这丫头估计又在搞鬼,气愤地呵斥道:“真儿,你又在胡闹什么!”
郑偐听到胡国珍的呵斥,慌忙住手,垂手立于一旁。胡仙真发现父亲生气,就笑嘻嘻跑到父亲身边,拉着大手撒娇:“爹爹,俨哥哥要真儿休息,可是真儿已经好了,听说救真儿的公子在这,所以赶来答谢救命之恩,爹爹不是一直告诉真儿受人恩果要懂感恩吗?”
胡国珍被女儿这番话说的怒气消了一半,因有外人在侧,不好大发雷霆,于是稍缓声色牵着胡仙真,并唤郑偐前来拜会徐纥。”真儿,这是你的恩人,以后就是你与郑偐的老师,明天起你们就跟老师好好学学四书五经。”
胡仙真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温润如清风般微笑,忽然觉得就像妈妈给她讲故事里的嫡仙一样,嘴角上扬:“真儿谢谢老师的救命之恩。”</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