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去病白了他一眼，大声道：“恩公说过，既然捧刀，吃穿都从刀中取。我辈男儿，岂可终老田园，与草木同朽！”
他又扭头看向刘去病，却发现这孩子根本没有在听，而是在愣愣出神，手指还下意识地抚摸着沉铁长刀的刀鞘。
见刘去病终于肯扭过头来看着自己，公西小白开怀道：“刘屠狗选这个时候去朔方从军，还真是火中取栗、血海捞金啊。”
只安静了一瞬，中军大帐内突然爆发出如雷吼声，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蔓延全营，最终汇聚成山呼海啸，激荡雪原。
这话问地很是突兀，一时间无人应答。
“白戎七姓里哪家的人口、钱粮最多？”
他突然又有些幸灾乐祸，坏笑道：“真要是西域有变，北方草原肯定要杀成尸山血海，不仅仅是腾、甘、凉、并四州的白戎七姓会有异动，东北边儿的黒狄三王帐恐怕也要狗急跳墙。”
人们能轻易分辨出釜中煮肉的咕嘟声、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的滋滋声、火盆中火焰的舞动声，还有帐中几十条彪壮汉子那渐渐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恩，可不就是这个又有钱又懦弱的曲水部么？曲水部离着咱落霞郡多远来着？”
“等帮公子击退白戎，病奴就去朔方找恩公，只要恩公活着，就一定会去那里。”
“哎呀，不正是咱们落霞北边儿这家么？有些太肥，怕是一口吞不下。那么，隶属西戎王帐的部落里哪个最肥？”公西小白又问。
彷佛意识到了什么，帐中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更加粗重。
“甘州诸军不堪一击，有些人就不乐意再待在落霞郡跟白戎人拼命，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不管南边儿给你们许下了多少好处……”
“公西铁骑，称霸西戎！”
公西小白的语调平淡中带着几分戏谑，仿佛一个公子哥儿在谈论风月：“人口多了，野心也就大了。家底厚实了，骨头也就软了。你们说……怎么办？”
“三百里！”
“我公西氏称霸西戎，靠的就是胯下马、手中刀！”
云厚天低，四野荒凉，九尾白狼大纛在呼啸的北风中旗猎猎而舞。
大帐中落针可闻。
落霞郡，北山大营。
“白戎……从斥候传回的消息来看，一直在内斗的白戎七姓在没有选出新任大单于的情况下竟然联合起来了，而且恐怕一开春就要大举来犯。”
中军帐内却是温暖如春，不仅点起了十数个大火盆，更有大釜煮肉、铜炉温酒，烤架上羊肉金黄，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明日拔营，踏平曲水部，但有私自劫掠财货人口者，杀无赦！”
没等刘去病接口，这次有五个人同时大声答道：“曲水部!”
也正是这个原因，公西氏一直为许多大周贵族所诟病，被视为半开化的蛮夷，始终游离于甘州大名的核心圈子之外。
有更多的人大喊出声，吼声如狼，透着贪婪残忍的血腥气。
刘去病眼珠一转，猛地大声答道：“西戎王帐！”
公西小白猛地转身，留给众人一个挺拔的背影，只听他轻声问道：“白戎七姓里哪家最肥？”
“是纵横草原、亲手挣下一碗香甜的血饭，还是被关进笼子、等着主子喂食吃，你们自己选！”
无奈地笑了笑，公西小白道：“病奴啊，你说刘屠狗这会儿在哪儿逍遥快活呐？该不会是把咱俩给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