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丝丝缕缕钻进我的围脖里,吹得我一双眼眶涨痛。
胸口有股灼气,翻搅得我五脏六腑几近移位,闷疼不止。
蓦然一道滚烫自心口顺着食道剧烈涌上,抵住喉头,呕了出来
朵朵旖旎殷红绽放在雪白兔毛中,被飘落的簇簇晶莹雪绒花氤氲化开
我迷茫昂头,恍惚里又看见那些萦飞的红光,像翩翩起舞在寒冬白雪里的赤色萤火虫。
眉心好疼,那红光似乎是从我眉心散出来的
也就是这走神的三秒钟,我突然又听见不远处传来砰地一声,重物砸地的巨响。
好奇转头,却看见了让我心跳又一震的一幕
那名本该扑进墨玄霄怀里的紫衣女人这会子竟然脸朝下摔在雪地里,像落了水的大鸟,形象全失的仓皇扶着地面爬起身,步伐踉跄,手忙脚乱的拍打身上残雪,趔趄好几步才勉强站住重心。
晃晃脑袋无助又楚楚可怜的握住摔疼的胳膊,眼神受伤的回首凝望墨玄霄,委屈的快要滴出水来:“玄霄,你绊我作甚”文網
墨玄霄挥袖扫了扫身上银线密勾祥云暗纹的贵重白袍,语调清冷,没有半分起伏:“灵均,本座不喜欢女人往本座身上扑,你离本座远些。”
极致生疏的话令紫衣仙女背上一僵,美人儿沉默片刻,倒是识趣的低头认错了:“我、也是许久没见你情不自禁。”
“你今日怎么离开王宫,跑人间来了”
美人儿赔笑道:“我听说,人间下雪,雪景甚美,山上雪小,我就下来赏雪了。谁知道在这里遇见了你玄霄,你原来在这个地方办事。”
“本座也是路过,下来等凤川,凤川到了就走。”
“你这些年总是行踪不定,为了族中事耗尽心血,凤川终归是个男子,还生性浮躁,其实,灵均可以为您分忧”
“本座办事还需你教你只需安稳待在族中,替本座稳住人心便是帮了本座大忙。”
墨玄霄没有感情的说罢,美人儿失落低头,一袭紫衣伫立风雪中,颇显身姿薄弱:
“好,灵均会为您坐镇宫中,不让您有后顾之忧表哥,以往每年我父母忌日,你都会陪灵均”
“给你亡父母上三炷香罢了,不是特意去陪你,你父母已过世七万年,按规矩,今年开始本座无需再去上香。”
“王,你知道,灵均只是想让您陪陪灵均”
“你岁数不小了,族中若有合适的可同本座说,本座为你们赐婚。”
“可是灵均心中已经有人了”
“本座已经成婚了。”
“这一百年来你一直都在用这个借口拒绝我,她已经走了,你寻了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六道无她,说不定她早就魂飞魄散”
“你怎么知道六道无她,一定是因为她早就魂飞魄散”墨玄霄一句话问住她。
她支支吾吾略为慌张:“这不是、人人皆能想到的事吗六道寻不着,总不至于成了神”
纤纤玉手企图抓上墨玄霄的袖子,却又被墨玄霄快一步拂袖躲开。
“她不想再回来了,她已经跟着别人跑了,玄霄,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墨玄霄冷冷道:“什么时候找到她,本座就什么时候放下,本座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魂。”
“她都背叛你了啊”
“她就算背叛本座,她也是本座的夫人,同本座拜过天地名字入过本座的族谱,是本座的女人
即便惩罚她,也该由本座亲手来,她一日没现身给本座个交代,没亲口告诉本座她想同本座离缘,另嫁他人,她就还是本座的发妻,你的嫂子。”
美人儿俨然是被他的话伤到心,隔很久,才努力语气轻松:
“既然这样,那就祝王,早日得偿所愿只是,王,这百年来你也度日如年日日煎熬,身子都瘦了一圈
保重,灵均会替王照管好王宫,有灵均在,玄霄,你放心办自己想办的事只要看见你好,我就放心了。”
这女人,倒是很懂以退为进。
“对了,这蜜薯”
墨玄霄反问:“你觉得呢”
美人儿立马明白:“又是小凤王你养着他,着实辛苦。”
“雪大,你该回去了。本座让你照顾的人,记得养好,本座办完事就回去审他。”
“你放心,灵均一定照顾好他,最近已让医仙大人帮忙给他治舌头,大人说是先天之疾,治起来怕很麻烦。”
“嗯,你去吧。”
美人儿临行前含情脉脉的凝望着他:“多保重,玄霄,照顾好自己”
“灵均。”
“嗯,我在。”
“以后身上少用些香粉,气味太浓,熏人。”
“”
紫衣仙女也不晓得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化作紫色花瓣离开的。
看完全程的我,开始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伤心早了
人都走了,我也该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在假装被他找到假装若无其事假装没看见
“月儿,你想躲哪去”他突然出现在我跟前,吓我一跳。
“我、我”我本能想撒谎掩饰。
可他却抬起我下颌,留意到我兔毛围脖上的血迹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又吐血了”
他顿时紧张揽过我身体查看,而我也在沾染上他怀里温暖气息时,终是没憋住的眼眶一红趴他怀里大哭出来
他听见我哭,措手不及,混乱得只敢拍着我后背哄我,“卿卿乖,别哭冻着了红薯给你买来了,还烫。”
我咬着唇在他怀里抽泣好久,推开他送过来的红薯,搂住他的腰哭着撒气:“吓死我了,我看见她抱你了,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笨蛋。”他听见原因心疼拧眉:“刚刚,她突然出现,本座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便看见了你,本座还不能让她知道你活着,就施法让你隐了身。”
大手揉揉我的脑袋,抱紧我,用自己的体温帮我驱寒,他低头吻着我的眉心,认真说:“除了你,本座不会让任何女人沾到本座。不管夫人在不在,这些年本座都一直为夫人守身如玉。”
我趴他胸膛上发泄嚎啕了一阵,才让自己心底舒服些,抹了把鼻子,才发现原来流出来的不是鼻涕,是血
“我这什么破身体啊,怎么动不动就流血”我哭着哽咽。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白手帕,耐心给我擦去鼻头发烫的血:“应该是上次你的五脏六腑都受了极大的损伤,现在还没调养过来,情绪波动便会这样。”
“上次、上次不也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就不会被绑在那个破地方,被蛇咬”
我说这话时声音在抖,他内疚的把我护严实,哽了哽,道:“对,都怪我,所以夫人要把本座锁紧了,折磨本座一辈子感到难受,就咬本座,本座愿意被你咬一生一世。”
我吸吸鼻子平复心情,瞧了眼空空的两只手,和他嘟囔:“奶茶洒了。”
“我再陪你去买两杯。”
“刚才那家做奶茶太慢了,换一家”
“好。”
可能是害怕我还误会什么,那一整夜他都把我抱在怀里,根本舍不得松开半分。
第二天一早,梵宁和我哥才从外面赶回来。
处理好公司的事,梵宁一副被掏空的衰样,进酒店就一头倒回自己屋睡觉了。
我哥把给梵宁买的羽绒服放在沙发上,没去打扰梵宁休息。
我蹲在沙发前看着那套粉色羽绒服调侃我哥:“哥你对阿宁真上心,天冷了都没见你给你妹妹买一套羽绒服”
我哥嫌弃的瞥我,无奈说:“你用得着我操心么你身边的蛇仙妹夫就差没把自己的皮剥下来套你身上给你保暖了。”
我嬉皮笑脸的嘿嘿:“夸张了,他是我老公你是我哥哥,你俩不一样”乖乖往大哥身边坐近些,我八卦的托腮打探:“哥,你是不是对梵宁有意思啊”
我哥拿起茶杯若有所思的一顿,眸光忽黯:“没有。”
“这么着急否认,既然对阿宁没有意思,那难道对那个孔霜”我故作欲言又止,大哥眉头一皱,不悦的垂眸看我:“你看见我的聊天记录了”
我也不否定,歪头与他四目相对:“阿宁人很好的,她是爱玩,但她很有底线。我们刚上大学就认识,她也谈过几任男朋友,的确都是没两天就分手了。
但那时候大家都处于对感情懵懂的时期,加上那几任主动追求她,她答应了,却没怎么上心,她一直都把男朋友当做陪她到处玩的工具人。
所以第一任男朋友当着她面在酒吧和女汉子发小接吻、第二任男朋友在外养鱼,四处宣扬自己单身没对象、第三任吃她软饭拿她钱,后来还在兄弟面前羞辱她,带她回家,让自己的母亲出面逼着她做饭洗碗帮他们家洗衣服的时候,她都是果断分手走人,连滴眼泪都没流。
第四任倒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可她对人家提不起兴趣,为了不耽搁人家才决定和人家分手。
至于那个男性小明星,纯属想接近她抱上她外公大导演的大腿阿宁没什么感情经验,并不是人家以为的,玩得花。”
我见他一个劲地喝茶,就没耐心地把他杯子夺过来:
“哥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算命先生断言我活不过十八岁,快到十八岁那年我总是莫名其妙就吐血晕死过去,我外婆为了给我续命,帮我牵了一桩灵媒,灵媒的另一头,是条蛇。”
大哥闻言总算提起精神,神情严肃的追问:“是现在这位”
我摇头:“是他才好了呢,那位灵蛇残暴凶狠,知道外婆强行给他牵红线逼他娶我,当夜闯进来盖头都没掀就一把掰断了我的下巴。
后来更是为了报复我让我身上长满蛇鳞,每月都像蛇一样蜕皮。
那些蛇鳞每隔几天就会疼上一次,蛇鳞渗血,我怕疼,好几次都被折磨得神志不清脑子一热发疯伤害身边人。
大学那几年只有阿宁愿意和我玩,有一回我身上的蛇鳞发作,浑身都在流血,恰好赶上了钢琴课。
全班同学都在艺术楼的大琴房里,幸亏那时候是一人一间琴房练习,我感觉到不对劲就赶忙跌跌撞撞的离开大琴房,要下楼的时候正好被阿宁追上,阿宁关心我,却被我一把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我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那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我伤害了。”
我哥迫不及待的问下去:“然后呢”
我说:“然后我回过神就后悔的去扶她,她被摔破了相,全身好几处青紫,但她一句怪我的话都没说,还安慰我别害怕,一瘸一拐的亲自把我送回学校外的出租房。
我身上的蛇鳞自己都畏惧,可她一点都不忌惮,好几回我疼得受不了都是阿宁给我上的止痛药。
所以哥,你千万不能因为别人嘴里她的形象就对她疏远有成见,你要相信,她在你眼中的那个样子,相信你的亲眼所见,你的直觉。”
“我要是真对别人的话上心,会让她继续留在我身边帮忙吗。”
我哥向我讨回自己的杯子,添满热茶,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