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路静悄悄, 梧桐叶依旧枝繁叶茂。
陈蝉衣拉着他的手,偷偷走进院子里,再反手把院门轻声带上。
家里人都已经歇下了。
小公馆寂静无声。
她蹑手蹑脚, 把李潇带进二楼自己房间,转头朝回廊两边看了看,过道黑漆漆的,没有人。她舒了口气,把门关好落锁。
李潇看她做这一切,有点好笑:“我可以住宾馆的,小宝。”
“不要,住什么宾馆。”
有家不回住宾馆,什么毛病,赶紧改掉改掉。
她房间里有淋浴间,陈蝉衣推着他去洗澡,给他拿毛巾。太晚了,他坐飞机长途劳顿,大概也很累,陈蝉衣想早点休息。
李潇看看她,又看了眼毛巾:“没有换洗衣服。”
是哦。
她想了想,歪着脑袋:“要不你就这么出来?”
李潇无奈弯唇:“你确定?我是不介意的,但是你不害羞吗小宝?”
陈蝉衣轻抿住唇,想想毕竟是她房间,要是这样......心里确实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说:“那你等一下。”
说完走到床边,从纠结成一团的被子毯子里,扯出一条深色睡衣,陈蝉衣走过来递给他:“你的。”
那件睡衣纯棉柔软,却并不顺滑,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变得皱巴松垮。很旧了,即便再怎样小心翼翼爱护,袖口衣襟处,也都有了破损的痕迹。
李潇漆黑的眼瞳颤了颤。
那是他的睡衣,在梦溪路那个逼仄的出租屋,阴暗冷寂的房间,他穿着它抱过她无数次,那上面有他的味道,也有她的。
收拾行李出发前,明明有机会选择把它带走。
可他拿起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
沾染过她味道的东西,在离开之后,只会将他毁灭。北极圈的极夜刻骨寒冷,他会熬不下去的。
他没想过,她竟然会把睡衣带回去,放在床头。
她晚上盖过吗,有抱着睡觉吧。
李潇接过,沉默进了浴室。
他洗得快,十分钟便出来,陈蝉衣拿着自己的睡衣进浴室。李潇就站在她的床前,抬眸,细细打量这个卧室。
等她出来时。
房间里黑漆漆的,窗帘也都拉着,连月光都没有渗透进来。
陈蝉衣摸上床,刚掀开被子,很快就被人按住腰,紧紧搂进怀里。滚烫的吻覆盖上来,紧接着是唇,他嘴巴凉凉的,像是才喝过水,吮吸她唇瓣时,带着一丝水汽,他辗转攫取她的气息。
李潇含糊叫她:“小宝。”
“嗯?”
“抱抱我。”像请求。
陈蝉衣臂膀挂在他脖颈,主动仰头,去亲他下巴:“爸爸。
他闷声笑:“怎么喊这么熟练了。
陈蝉衣垂下眼睫,模样无辜而羞赧:“不知道。”她咬了咬唇,小声道,“反正你不就喜欢听这些奇奇怪怪的。”
李潇说:“很奇怪吗。”
陈蝉衣眨了眨眼睛:“当然奇怪啦。”
他又没比她大多少岁,怎么喜欢听这种称呼吁,她觉得怪怪的,更怪的是,他好像还特别喜欢。陈蝉衣有点害羞,悄悄看他,感觉他之前也不这样啊。
她把心里话问出来。
李潇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其实以前就这样,只是当时怕吓到你,就没有表现出来。”
他还是想循序渐进的,事情慢慢来,称呼也可以慢慢改,只要她不想跑,那中间的等待都是情趣。
他吮吸她唇瓣,温热的吻滑到下巴,又到脖颈和锁骨,夜半冒出来的浅浅的胡茬,弄得胸脯有点痒。陈蝉衣微微喘息,睁开眼,看见他用牙在解她睡衣扣子。
她想了想,也没阻止,只是小声说:“不能,不能做那么多。
李潇点点头,算作答应。
毕竟是她家,不是他俩自己的家,做这种事不太好。
然而那么久没见了,总不可能真的憋着。
他埋身抱紧她,陈蝉衣很快攀住,眼里浮出一层泪:“爸爸。”
“嗯。”
李潇把她鬓角的泪舔掉,抓住她手亲了亲,挂在脖颈上。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禁欲隐忍了两周,尽管再珍惜再克制,幅度难免还是会显得很残暴。
陈蝉衣哑了嗓子,逐渐没力气,被他拍了两下腰臀又翻过去。
迷迷糊糊地想,原来小别胜新婚是真的啊。
“呜呜。”
以后再也不小别了,男人没吃饱也太可怕了。
结束的时候,李潇披衣下床,照例替她拿毛巾擦拭身体。陈蝉衣晕晕乎乎蜷缩着,伸手去摸,摸到一小滩,裹着被子骂他王八蛋。
李潇沙哑笑着:“我怎么就王八蛋了。”
她真的好委屈,抽噎道:“你答应我不做多的。”
“我没做多啊。”
“你有,你有!”
他黑漆漆的眼瞳望过来:“哪里有,三次算多吗。”
被她锤了一拳:“不跟你讲,耍赖皮,那么大人欺负小女孩。’
李潇无声弯唇。
他搓完毛巾回来的时候,她还缩在床上发呆,长发凌乱铺在枕套上,单薄的脊背瘦得看得见蝴蝶骨。
他从背后抱住她:“想什么呢?”
陈蝉衣神情有些恍惚,盯着黑暗的一角好半天,才说:“没吃药,也没做措施,我担心会怀孕。”
他沉默很久,下巴垫在她肩膀上,最后亲了亲她脖子:“上次不是说了,过段时间就扯证,怀了就生下来。”
他是说过这话,只是千岛湖那时候,他弄得太狠太猛,往往到最后她精疲力尽,听不清他说什么了,这句话自然也没听见。
陈蝉衣裹着被子愣神,这会儿抬起眼,微微侧过脑袋去看他:“啊?”
她颊边还有未褪去的潮红,有点傻的模样,他看着突然心里一片柔软:“啊什么。”
陈蝉衣迟疑道:“结婚是这个流程吗?”
她不懂啊。
要这么容易,那她之前跟郑容微,不是早就结上了?
他看她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气得咬她耳朵:“你睡我旁边,能不能心里只想我。”
陈蝉衣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别人。”又转回来,“真的去扯证吗?”
李潇看着她:“你想等肚子大了再去?”
她摇摇头,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
张开手臂埋进他怀里,垂着眼小声道:“就是觉得很不真实,我还以为结婚之前要订婚,然后再吃饭见面什么的......还有彩礼嫁妆,都没算?。”
李潇说:“嫁妆我替你备,彩礼聘单也列好了,过几天让人送过来给你看,不会比别人少。”
他摸摸她的脸,放低声音:“订婚宴不办好不好?我不想等。”
李潇硬朗的面孔放软,有些模糊,他急迫地想占有她,从生理到心理还不够,还需要社会层面,法律层面。
她是他板上钉钉的妻子,跑不掉,旁人也抢不走。
既然如此,扯证越快越好。
陈蝉衣其实对彩礼婚宴,都不太感兴趣,她怕生,也喜静。
之前许珈毓的婚礼,盛大而隆重。
她为她感到高兴,然而后面想想,这要是她,肯定紧张死了。
她就想两家人吃顿饭,婚礼小小地办一场,只请至交好友就行了。她不要见那么多外人啊。
她把这些给他说。
李潇垂眸,眼底一片柔和:“嗯,宝宝想怎么办都可以。”
“那我们结婚了住哪里?”
“上次不是让你选地方?”李潇温声问她,“选好了吗。”
她摇摇头:“我选不出来。”
“嗯”
“因为感觉,好像住哪里都行。”
陈蝉衣眸色漾漾,很认真地抬眸,神情温柔直望向他:“不管是梦溪路的出租屋,还是千岛湖的小别墅,我都喜欢。我只想跟阿?住一起。”
家和房子没关系,和人有关系。
换做别人,住再好的房子她都觉得心里难受,会窒息。
李潇何尝不明白。
他轻声说:“这几年,梦溪路的房子,我一直续着,宝宝去那里住过吗。”
尽管其实,他已经猜到答案。
陈蝉衣小幅度颔首,软声诚实说:“住过呀,住了好久呢。一开始的时候,我爸都不让我去。可是我当时,真是太想你了,觉得再待在钟山别墅,我就要受不了。所以就偷偷溜出去,回了我们那个小屋。”
李潇抿唇,暗色的瞳孔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受伤了吗。”
陈蝉衣一愣,想起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为了跑出去,在二楼往下跳了许多次。
可她不想告诉他,他肯定很自责:“没有啊,我溜出去的嘛,他们没发现。”
他沉默片刻。
突然俯身,紧紧抱住了她。
滚烫的吻重新遍布她脖颈和脸颊,一边吻一边说:“我早点回来就好了。”
陈蝉衣指尖插.进他发,贴着温热的头皮,一遍遍往后梳:“我还把你之前给我的卡存着了。”
她微微撑起胳膊。
床头有个小盒,木制的,陈蝉衣把它拿过来打开,里面是零零碎碎的东西。
年代挺久远了。
有试卷,文件册,几张钞票,还有十几枚硬币,乱七八糟的纸条。
最上面压的才是银行卡。
陈蝉衣拿出来给他:“喏。”
他淡淡:“嗯。”
视线却扫过木匣子里的其他东西,修长的指尖捻起一张纸,抖了抖拎出来。
是当年他给她写的解题过程。
李潇数学非常好,是得天独厚的智慧。陈蝉衣尽管成绩很不错,可是理科这方面,练习大于天赋。
遇到特别难的题型,她也会反应不过来。
晚自习中途下课,跑到楼下去找他,红着眼圈:“怎么办呀。
这姑娘是真的好学生,题目解不出来能急哭。
李潇就在走廊给她讲,温声细语,讲一步写一行步骤,每一个求得条件都标得清清楚楚。
他联想发散能力也很好,遇到类似思路的题型,会拿出来一起讲。
她听懂了,乖乖黏着他,也就不哭了。
眼泪蹭他校服上,他教室隔壁有备用教室,李潇把她推进去,两个人就站在门后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