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大雨,陈蝉衣孕期不方便出门,却也隐隐约约听说,赵景霖吃了处分了。理由不清楚,赵老书记勃然大怒。
赵景霖被市委带去约谈,赵老书记起初也不明白什么事,急得忙上忙下,连夜打车去市委打探消息。
也不知道市委给出了什么答案。
赵老书记脸色却青了:“竖子!”
赵景霖三天后就被放出来,人没事,就是人在里面待得久了,狼狈不少,连胡茬都冒了出来。
赵景霖回家时,赵老书记门都没让他进,直接一棍子打在膝弯上:“你真是横惯了,什么人都敢惹!现在国家要重点发展什么项目,你不清楚?你得罪他?研所都不敢得罪他!”
赵景霖倒也没叫屈,生生挨了几闷棍。
后面向单位请了两天假,说是实在下不了床,去不得。
这件事陈蝉衣听过,就当忘了。
她把这件事说给李潇听,李潇只淡淡弯了弯唇角:“嗯,知道了。”
那场雨没有下完,他带她搬去新家,紧接着去研究所入职。
拿到钥匙那天,陈蝉衣很高兴,一路上都在小声哼着歌。李潇抿唇,眼瞳漆黑安静。相较于她,他更为紧张。
那套房子甚至还是学区房,小区绿化很好,七月蝉鸣阵阵。
李潇轻轻推开门。
和她想象中,男人会喜欢的简约风格不同,房子很温馨明媚。窗帘沙发台布,都是温暖的米杏色,整个客厅都被布置成田园小家的感觉,没有黑白灰,也不追求线条感。
陈蝉衣看过去,连边几上的小台灯都缀着蕾丝,繁繁复复,和她从前在出租小屋里布置得很像。
她换好拖鞋,小手摸过缀下的蕾丝,大眼睛亮亮的。李潇站她身后,眸光一直跟着她。
他指尖不受控制蜷了蜷,抿唇不言。
直到陈蝉衣转过身,很欢喜地说:“这个房子是不是你找人装的呀,感觉好漂亮。”
他微不可察舒口气。
弯唇淡淡道:“嗯,快要回来的时候,已经和研所谈好条件,那时候房子就交到我手上。我觉得当时的装修......你应该不喜欢,我就让人重新装了。”
其实中间隔了小半年。
他是今年冬天,临近过年时回来的。
刚落地就被带去京城,他先在那里工作了三个月。那时候深远海的项目还没有落地,他交给国家的提案都在起草阶段,按理说不能再出国,也不能联系外界。
研究所年节时,放了三天假。
他曾经提交过一次外出申请,被批准了。
只是条件是,需要有专车监视,期间也不可以和任何人交流。
李潇答应了。
年节除夕夜,他乘坐专门的公务机,去了趟上海,接着是南京。
颐和路过年时很热闹,那时候梧桐树的叶子,已经剥落大半,整条街萧索。
李潇坐在车内,隔着冷气凝成霜华的车窗,支颐静静看窗外景象。
看到过年,小公馆张灯结彩。
看到舒家忙进忙出,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也看到她。
她今年过年,穿了件暗红色牛角扣的大衣,大大的帽檐,袖口衣领处都缀了圈白色毛绒绒的边。可爱得要命。长发柔柔披在肩上,有半边被她随意拿银色发夹挽了。
李潇看了很久。
陪同的随行人员小万说:“李工,这是您老婆哦?”
他笑着摇摇头:“现在还不是。”眼眸一片温润安静。
三个月后,他重新恢复自由,只是签署保密协议,还没法公开身份,正常的生活都是可以进行的。
四月,春光晴朗。
他跟随陆承风去海陵岛谈一桩生意,具体是华越的事,和他本身没多大关系。
本来他不想去,才刚结束研所那边的事,太累了,他想歇口气。
照他最初的规划,他是准备华越的发布会结束,再去找她。彼时他有了名气,他会觉得,这样不至于太紧张。
可是陆承风笑笑说:“带你去认认人,都是以后要合作的,你去说两句话也行啊。
他想了想,还是去了。
完全没想到,陆承风就是合伙蒙他。
认人是真的,他见到了沿海项目的合作方,海庭江家的现任掌舵人,江泊雪。
被蒙也是真的。
李潇现在都还记得,宴会进行到中途,他因为实在不堪其扰,被迫转移场地。
廊灯昏暗,走廊的尽头,他抬眸,看见那抹熟悉单薄的身影。
时机不对,场地也不对。
本来照他排练过的想象,他应该是功成名就,这样见到她,他也好自若些。
结果。
直到小姑娘扑到他怀里来,他才后知后觉,眼眶涌上阵阵酸涩的湿热。
他骤然发觉,原来其实,他和她之间,可以没有那些他以为的“准备”。
她只想要一个拥抱,想听他的声音,想他平安想他再别出意外,这就够了。
最后他也给了她一个拥抱。
她哭得特别惨,稀里哗啦的。他心里酸楚又温柔,无奈抹去她颊边泪水,轻声告诉她:“不哭不哭,老公在呢。”
夏日阳光照进落地窗。
陈蝉衣听出来了,眼睛睁得好大:“所以你早就回来啦?”
他颔首,摸了摸她脸颊:“之前真的不能说。
“那你,你被放出来,也是因为...…………”
李潇莞尔,眼眸温柔好看:“之前一直在等基地的最终测算结果,后来,嗯,成功了,基地是不是把我的东西寄回来了?”
陈蝉衣想起那些信,上前抱住他腰,软声应:“嗯。”
李潇说:“所以我会没事,很久之前我就知道。深远海项目势在必行,要往前推进,只能找我。不管什么赵家郑家周家......京城再大,谁敢关我?”
谁敢关他。
谁敢阻他。
在国家重点项目前,仕途里尔虞我诈的争斗,不值一提罢了。
那年在长安街,郑容微问他,他有什么呢?郑微背靠郑家,连着在军区两院都备受敬仰,无人胆敢吃罪。
他有什么呢。
就算是华越再强,商能和官斗吗?
于是那个时候,他就决定,他要找靠山屹立不倒。
然而放眼全境范围,还有什么靠山,比背靠国家更不朽?
去往无人触碰之禁地。
去犯险。
功成归来,那道身份瞬间天翻地覆。
郑容微花了一晚上告诉他,别争了,争不过,几代本家旁支官场历练沉浮,再有钱都敬三分的地位,人上人的荣耀,他贫寒家境案底缠身怎么争得过??
所以他咬牙爬更高,钱和权,他统统弃。
他只为争一口气。
郑家是人上人,那他便要做人上人里的......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