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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忽然听到谢望的死讯,群玉觉得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她甚至怀疑这是谢望的新把戏,就是为了让她愧疚,让她寝食难安。

群玉稳住心神,尽量克制住?抖的声音,“莺儿,你实话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被彤管摁住的莺儿笑得一脸轻蔑,“你若是不信,随便问一个府上下人就知。”

灵州与盛京相隔甚远,她又说人尽皆知?

群玉皱了皱眉,正色问向彤管,“此事是真的?你也知道。”

消息是今早传至孟家的,说是圣人昨日夜里就得知谢望的死讯了。

原想着今日是孟家大喜的日子,这件事不好报给孟家大老爷,可他到底是谢望义父,圣上是知晓他一直将谢望当做英年早逝的长子对待的,到底是让身边的曹大伴过来禀报了。

见圣上派了曹大伴过来,孟家还以为因着二郎婚事,圣上特意派曹大伴过来打点,故而孟家上下都好奇着曹大伴的来意。

曹大伴特意去了大老爷的书房和他说的,将人送走后,大老爷换去喜庆的礼服,换了身素衣,又说今日婚仪他就不出面了。

也不曾给个交代,老夫人知晓后自然是动了怒,众目睽睽之下,拄着龙头拐杖重重敲了两下,“站住,你把话说清楚,为何不去。你是二郎父亲,又是一家之主,这样的场合你不出现,只怕会让人以为我们孟家毫无规矩。”

大老爷佝偻着背,负手而立,过了许久才开口,“曹大伴过来报丧,说是观远出事了。

此话一出,老夫人身形也跟着颤了颤,只是与大老爷的悲痛欲绝到底有所不同,老夫人率先想到的是,谢望没了,从前他得罪的那些人,定然是要打击报复。

他与孟家的关系,先前外人不知晓倒也还好,如今人尽皆知,他谢望是孟家义子。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声音淡漠,“弄玉堂的那些人不能留了。”

这大喜之日也不好见血,老夫人的意思是将人撵出去就是,管家领命下去后寻二夫人拿个主意,毕竟如今是她学家,捏着府上下人的身契。

谁知却叫大夫人听到了,将此事揽了下来,以泄当日被人捉去武德司之恨。

若非谢望多管闲事,二郎今日娶的就是她崔家贵女。

她照旧还是风光无限的孟家大夫人,而不是一直被关在寒霜院里,甚至今日能够出来观礼,还是因为孟家要脸,大老爷即便再怎么厌弃她,也必须配合着做足表面功夫。

二夫人见她幽愤难平,料定大夫人定要向弄玉堂的下人发难。

她巴不得大夫人丧失理智,将动静闹得大些才好。

左右也不是她的四郎成亲,犯些忌讳也无妨。

弄玉堂里,也有不少像茯苓这样由管家拨过去伺候的婢女,大夫人迫不及待地让人请来人牙子,说是卖到盛京城中下九流的窑子里恐怕被家人赎了回去,最好是卖得远远的,当个军.妓、船?娘。

罗应不肯,拦着大夫人的粗使婆子,说是若大夫人敢将她们卖出去,今日就血溅二郎的婚宴。

想着二郎如今与她渐行渐远,大夫人到底还是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可婢女们动不得,打骂坏了还影响卖个好价钱,大夫人将这笔账全都算在罗应身上,让卫将他摁住行脊仗。

何用只是谢望的人,并不受孟家管束,见罗应一根筋,居然真的肯受罚,这脊寻常男子一二十仗都受不住的,身子骨不结实的当场打死的也不在少数。

可罗应是孟家的家生子,他的爹娘妹妹还在孟家当差,若是他不肯既不是要祸及家人。

见劝不动他,何用也很是讲义气,非要代替罗应受刑,毕竟他常年习武,顶多也就受伤养一阵子,不会叫罗应白白送一条性命。

大夫人认出他来,想起那日就是何用将她关进了司狱,既然他要逞强,那就一起清算。

她到底还是个妇道人家,又要去观礼,也就看了一会便嫌弃血味重,拿帕子捂着鼻子走了,只留了身边心腹和管家观刑。

后来听人回禀说是二人受不住,已经死了,她心生恶寒,想着怎么这般不中用,吩咐人赶紧料理干净。

且不说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便是厨房里的罗管事听到了风声,急急忙忙去瞧,只看到弄玉堂里好大两滩血迹,差点当场背过气。

刘管家怕事情闹大了,好不容易将人安抚住,消息却已经传扬了出去。

群玉强压着心头的不适,说什么也要去弄玉堂看个明白。

可如今府上这么多宾客,彤管怕她出去闹事,忙不迭让人请二郎来。

少顷,孟澜脚步虚浮,在一片“这是怕新妇等不及了要去圆房了”的调笑声中装醉仓促离席。

他酒量不好,怕耽搁了正事,孟喝的酒水都让掺了水的,故而眼里尽是清明。

回到飞白居后,见群玉红着眼,显然是哭过的模样,遽然间就慌了神。

“皎皎这是怎么了?”

群玉颤声嗫嚅,“二表哥,我想去弄玉堂看看。”

孟澜僵持两息,克制住心头不快,“这么晚了,去那做什么?”

“我想,给他上炷香,烧点纸。

新婚之夜,不和夫君洞房花烛,却去祭拜别的男人。

群玉知道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过分。

可她真的没法接受在谢望的头七,她和二表哥上演一出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戏码。

孟澜神情如旧,正色道:“也是,兄长出了事,你作为弟妹,是要去祭拜一二的。”

“走吧,我们一起去。”

不等群玉拒绝,就被他拉住手往外走。

一路避过旁人,二人总算是到了弄玉堂,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群玉捂着心口干呕。

孟澜当她是受不住,顿时就要带着人离开。

群玉摇了摇头,拽着他的衣角,“二表哥,来都来了。”

弄玉堂白日里发生的事,孟澜并不清楚,只是松成听到风声,在他拜堂之后到底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得知母亲自作主张,在他大喜之日对下人行刑,孟澜气得不轻。

就因为她不待见表妹,就因为她心里没有他这个儿子,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怼人动手。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依旧将她关回寒霜院,也解决不了什么。

他唯独担心的是此事会让表妹知道。

她与谢望的事情能?得住旁人,也有他在从中遮掩的缘故。

尽管孟澜不贪求表妹在今时今日就能对自己敞开心扉,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谢望的死讯传来的这样及时。

偏偏在他的大喜之日,表妹是有情有义之人,怎么会毫不在意。

可即便是这点在意,也会让孟澜心存芥蒂,如鲠在喉。

转眼一想,既然谢望已经死了,表妹即便是伤心难过,也只是一时的,

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孟澜却是不信。

他与表妹本就是天作之合,谢望不过是横插一脚的跳梁小丑罢了。

孟澜起伏不定的心绪总算是安宁下来,他大大方方的揽着群玉,进了弄玉堂正堂。

此时孟澜无比的庆幸,今早在得到他的死讯后,吩咐人摆了灵位,案桌上放着香烛祭品,也算是准备的齐全。

孟澜接过婢女点的香,正准备上香醇酒,就见群玉在旁边站着,“皎皎,过来吧。”

“二表哥你先吧。”群玉神色复杂,并不愿和他一起。

她一个人祭拜,还能以表妹的身份,缅怀一二。

可若是站在孟澜身旁,就是以他的妻子,谢望那么小气,定然不会高兴。

孟澜也没有强求,颔首应过后,“兄长,今日是你的头七,我带新妇过来给你上炷香,若是你还活着,想来也很乐意见到表妹和我成亲。”

没想到他会说这番话,群玉愣了片刻,须臾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以然。

就在群玉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他时,孟澜没再开口,毕恭毕敬地上完了香退后一步,又对她说:“我在门外等你。”

屏退旁人后,倒了杯酒,捏在手里迟迟没有动作。

“骗子,你才是骗子。”

她低着头呢喃自语,眼睛不受控制地乱颤,那杯酒被她摔在地上,酒杯乱滚停在脚边。

有眼泪砸下来,滚烫的热意似乎要将她融化。

“你答应过我的,会平安回来的。”

她的声音拖着浓重哭腔,眼泪就像走珠似的掉个不停。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是因为我之前骗你太多次了吗?”

“可是谁知道你说的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不骗你,我怎么活。”

她哭得气咽喉干,抽着鼻子想拿帕子擦泪,却发现因为来得太匆忙,身无长物,只好就着袖子抹眼泪。

“我才不会给你上香,你有能耐的很,只会拿死讯骗一骗旁人罢了。”

“你有本事永远别回来,我也不会为你守身如玉,我会和二表哥好好过日子,跟他生好多孩子,来年带着孩子去你坟前祭拜。”

群玉哭得呜呜咽咽,看着案桌上的灵位尤其不顺眼,干脆一股脑地全部推翻。

“你多狠的心啊,知道我要嫁人,便故意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你是要我这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