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剧团要去北城大剧院首次彩排, 约定八点半在酒店大厅集合,他们八点十分陆续从楼上下来,发现蓝嘉已经坐在沙发上,桌前堆着打包的热腾腾早餐。
ewan跟她打招呼:“早啊ulysses。”
蓝嘉淡笑,“早,想吃什么自己拿。
kimi已经不客气地拿了一份,吃着豆浆油条,“你几点下来的?”
“六点半。”
“这么早?!”她惊了。
“睡不着嘛。
梦魇后,蓝嘉后半宿辗转反侧,天不亮就起来加热昨晚煎好的中药,她吃了点饼干垫肚子,把药喝了,就去酒店旁边的早餐店预订剧团的早餐,等到八点去取。
早餐分得差不多,大家边吃边去车库,坐着租来的车出发前往大剧院。
蓝嘉坐的副驾驶,后排叽叽喳喳,kimi和其余几个演员在对戏,演的是另一出话剧,kimi饰演的是女主角陆小曼,原本钦定的蓝嘉,但她觉得自己不合适,于是退居二线扮了一个台词和场次不多的小配角。
剧团就是这样??每一位话剧演员都是主演,只不过主场的话剧不一样。
酒店距离大剧院有段距离,太阳从地平线升起,这会已经高挂树梢,金黄的阳光洒落,跨桥底下的水面波光粼粼,蓝嘉靠着玻璃窗,扭头望着外面的景色。
九三年,论繁华,国内没有任何一座城市比得上东珠。
“这边居然也有巡警了?”开车的ewan突然冒出一句话。
蓝嘉:“嗯?”
她往左边看,发现还真是,警车每隔段距离停下,车顶闪着光,穿着制服的巡警把守治安。
其实这一幕,蓝嘉昨天下飞机到回酒店那段路的时候就看到了。
不仅如此,今早六点半下楼,她在酒店不远处还看到设立的巡逻站,三百六十度大敞的交警平台,警车停了三辆,支起黑色大伞,周围拉起界线,不难看出是二十四小时制度。
仿佛一夜间,北城的治安都好了一大截。
张明霞忍不住摸了摸受伤的耳朵,心有余悸道:“就该这样,北城太多飞车党,谁知道一不留神从哪个旮里冒出来,太吓人了。”
这是蓝嘉第一次到北城大剧院,跟圣保利比起来不遑多让。里面划分三大剧场,分别是小剧场、中剧场、大剧场,和她们共用剧院的还有隔壁搞音乐剧和舞台剧的人,一支是来自法国的团队,一支是俄罗斯的团队。
剧团路过中剧场时,正好遇到俄罗斯的团队,迎面走来一群光着膀子的型男,个个身高一米八八,宽肩窄腰,麦色肌肤,一眼望去身材整齐得严苛。
他们迎面走来,画面感还挺冲击。
蓝嘉身边的卫雨西悄悄拽了她一下:“嘉妹,上次你没过来,他们的舞台剧中文名叫《水雾》,你是不知道,票房可好了,大晚上全是观众的尖叫声。咱们一站只演两天,他们一站就出演半个月,每天的票还需要抢,黄牛现在已经抬了原价的三
倍,还供不应求呢。
“他们名副其实,值得。
蓝嘉对舞台剧也有了解,俄罗斯的这支团队,她有幸听过大名,之前在国外念书,碍于腾不出时间,迟迟没能去看,没想到这次北城之行有缘,居然碰到了。
那群型男已经走远了,kimi收回视线,听见她们的对话,横插一句:“可不是嘛,那可是俄罗斯知名编舞大师的得意之作《水雾》,要不是抢不到票,我都要去看了。”
她叹气,“只恨当时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有票都白白错过机会。”
剧团里饰演牙刷的男演员说:“咱们倒是可以试试去隔壁沟通一下,怎么说也算同行,看看能不能买内部票,到时候都过去看看,学习一下。”
这个提议不错,全员通过,于是交给张明霞去洽谈。
大剧场占地辽阔,能容纳好几千人。
蓝嘉熟悉场地,了解舞台和后台候场时的站位问题,剧团的后勤也在忙,他们这次带了部分道具和服装过来,这会正在布置。
蓝嘉站在舞台中央,正面朝向观众席,许久没有站上来了,她忽然觉得心旷神怡,久久萦绕在心里的郁念消失不少。
穿着普通长袖长裤、颈间系着丝巾的女孩忍不住伸展手臂,阖上眼,深吸气,刹那间,后台负责实操的场务也打开舞台顶上白炽耀眼的灯光。
一切都刚刚好。
蓝嘉是一个擅长‘自愈内耗''的人,病痛缠身二十年,将她折磨了无数次,现在她依旧好好活着,成长过程中收获了耀眼的学历、鲜花掌声的名誉、数不清的好朋友、追求梦想和热爱的同伴们。
她见过很多美景,也得到很多东西,顺遂二十年,唯一的变数和磨难只有易允。
想到那个病态偏执的男人,蓝嘉抿直唇。
终有一天,她会自由,会离开他。
眼下要做的就是忘掉他,忘掉他带给她的噩梦,忘掉那些时刻折磨她的痛苦经历,专注于眼前。
蓝嘉需要忙碌的工作和充实的社交来挤走他留下的痕迹。
打定主意后,她专心投入排练。
第一场两个小时,蓝嘉表现得出奇好。
卫雨西忙完财务上的事,正好回来看了后半场,在后台负责调试音响设备的场务说:“卫老师,ulysses这场的爆发力不错啊。”
这会,舞台上轮到蓝嘉的单曲。
话剧演员是所有演员行业里要求最高的,他们对台词的把控和表现力严苛,不仅如此,剧中所有音乐,最多出现纯音乐配音,所以从另一面也决定他们必须具备优秀的歌喉素养。
蓝嘉现在唱的是剧中明明的歌《氧气》。
[过去岁月总会过去
[有你最后的温情
[所有的光芒都向我涌来
排练虽然是件很枯燥乏味的事,但蓝嘉很喜欢。
第一天演练,剧团的人呆到晚上七点,中午吃的饭都是后勤打包回来。
他们练完离开大剧场,正好赶上中剧场那边检票入场,观众女性居多,个个兴奋,脸上洋溢笑容。
张明霞说:“今天下午我去隔壁交涉,他们说可以给我们内部票,但得过几天,最近的都递出去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所有人都挺期待,北城最近的治安大好,有人提议会回去,在酒店旁边的餐馆聚餐,吃北京烤鸭。
蓝嘉第一天落地北城的时候喉咙不舒服,她没去,可惜了,kimi跟她说味道不错,鸭肉嫩而不柴,表皮焦脆但油而不?,配上面皮、清爽的葱丝黄瓜丝,再蘸酱,裹起来一口咬下去还爆汁。
蓝嘉很捧场,笑道:“那待会就去吧,正好也让我审判一下是不是真这么好吃呀。
“说得我都饿了。”
“快快快,赶紧开车回去。”
他们走表演通道,准备去车库取车,然后直奔那家烤鸭店。只不过很不幸,就在他们要进电梯抵达时候,四个人高马大的黑人保镖出现,其余人吓一跳,蓝嘉脸上的笑意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就消失了。
“夫人,先生在外面等您。
剧团里其他人面面相觑。
蓝嘉抿唇,眼底划过厌恶。
她以为离开曼德勒、离开他,就能获得短暂的自由,没想到易允还是阴魂不散。
所有的好心情被打破,白天疏导的内耗再次蔓延。
蓝嘉视若无睹,对剧团的人说:“我们走吧。”
其中一个保镖拦住她,面无表情地提醒:“夫人,还请您移步。”
张明霞看着僵持的局面,“嘉妹,要不你还是过去吧,万一你先生找你有事呢?咱们反正哪天都能聚餐。”
卫雨西想到蓝嘉最近的状态,还有她大难回来后憔悴的脸色以及颈间的吻痕,再看夫妻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大抵得白九不离十。
也是,光年纪这道坎,已经让他们隔了三条鸿沟,岁数差距过大,沟通越困难,更何况易家话事人的名声实在不好听。
蓝嘉背地里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没空。”女孩深呼吸,冷冰冰回拒。
“夫人,先生让我们跟您说,莉莉,您还记得吗?”
蓝嘉猛地看向他们,眼神震颤。
易允早就料到她不会乖乖听话,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心甘情愿来见他。
他的车就停在大剧院的西南门,离大剧场的工作人员通道很近,蓝嘉一出来就看到路灯旁的黑色迈巴赫。
橘黄点暖光浸润车身,车窗未降,后座门边站着何扬,见她来了,立马打开车门,护住车顶。
蓝嘉不得不上车。
车门关上的刹那,隔绝最后一丝深黄的光线,室内黑漆漆,晦涩的阴影大片侵袭,像巨大的黑洞将要把蓝嘉吞噬,密闭空间里有易允身上的气息,那款辛烈又极具攻击性的木质冷香。
他整个人几乎藏进黑色中,唯有车子行驶间,偶尔散进的光打在男人清晰优越的下颚线上,后座里的夫妻一言不发,易允在等蓝嘉主动开口和他说话。
五分钟过去,蓝嘉沉不住气,眉梢蹙起,声音冷冷:“莉莉现在怎么样了?”
然后,她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易允说:“已经找到了,还活着。”
蓝嘉松了口气,“那她………………”
“东珠的全记糕点。”男人打断她的话,递去一包热乎新鲜的点心,全是蓝嘉爱吃的。
还记得,当初她主动的时候,就是给他带的这个。
蓝嘉垂眸看着伸过来的手,小臂上的青筋蜿蜒盘踞,腕骨下是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一包印着全记糕点logo的袋子。
易允见她不接,催促:“拿着,快点。”
蓝嘉爱吃,现在也确实很饿,但她不想要易允的,淡淡道:“我不饿。”
易允啧了声:“和剧团的人约着去吃北京烤鸭,搁这跟我说不饿?”
他收回手,蓝嘉耳边响起袋子的清脆声,她皱了皱眉,不明白易允又是怎么知道的。
正想着,一块香喷喷的椰蓉糕塞到她嘴里,易允给她拿着另一端,“真麻烦。”
蓝嘉很喜欢全记的点心,但她忍住了,挪开脑袋,撇开嘴,企图和易允把界线划分得明明白白。
“我不想吃。”
“是不想,还是嫌弃?”他的声音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