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嘉下定决心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她睁开眼,没看易允,声音很轻却坚决:“我现在就要回去。”
易允盯着她,唇线抿直。
他刚刚是答应过让她回去,但不是现在。蓝嘉身上有伤,还未养好。
女孩抬眸,语调没有起伏:“怎么?你想反悔?"
那双曾经笑吟吟的杏眼,如今只剩对他的漠然。
易允看着她半晌,“何扬。”
他转身离去,听不出喜怒的嗓音回荡在室内:“安排直升机,送她回去。”
蓝嘉见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收回视线,落到怀里的天荷繁星。沾着莹润露珠的花瓣鲜艳饱满,边缘深粉,往里渐白,绽放到极致,像荷花,又像星星,大簇裹着,斜卧在臂弯。
天荷繁星原产于北美洲,现广泛分布于温带及亚热带地区,而曼德勒属于热带气候,并不栽种这种花。
蓝嘉很清楚这束花是怎么来的。
最后,空无一人的房间,以及一束被遗留的天荷繁星。
空调的冷风吹过,散落的花瓣在桌上打着转,跌落在地,无人问津。
别墅书房的一角侧对空中花园停机坪,螺旋桨搅动周遭空气,发出嗡嗡声。
易允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点燃的香烟,站在窗边,望向蓝嘉登机的身影。
何扬安排好一切,走进书房:“允哥,坎叔和赛卡来了。”
赛为了摆平女儿任性闯下的麻烦,亲自带着赛卡登门拜访''易允,只不过当他们走进别墅,乘坐电梯抵达大客厅时,正好赶上空中花园停机坪上有直升机准备起飞。
父子俩落座,佣人端来茶水。
赛坎端起茶杯品茶时,无意间瞥见一道单薄纤细的侧影。
灼灼烈日里,璀璨刺目的阳光打在女孩身上,给她添上一层光影,耀眼得??
赛坎忽然觉得眼酸,茶杯掉地应声而碎,溅起水花。
赛卡吓一跳:“爸?”
赛坎听不见,已经起身直奔空中花园,然而,还不等他出去,直升机已经起飞,驶向遥远的天空。
他仰头望去,眼里闪烁泪花,嘴唇哆嗦呢喃:“阿瑶.....”
这声很轻很轻,赛卡不曾听见,他皱着眉,视线来回狐疑,最后神情一敛,装作无事发生。
易允从楼上下来,正巧撞见父子俩各怀心事的一幕。
他什么都清楚,但他什么都没说,爽朗一笑:“叔怎么突然想着来我这了?”
赛坎回过神,沉寂已久的心狂跳不止,“易生,刚刚直升机上的人,你是不是认识?!”
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稳操胜券、叱咤风云半辈子,此刻却像溺水时捉住救命稻草,迸发出绝对的希冀,睁圆略带混浊却不失精明的眼睛。
易允眸色微敛,不语。
赛坎等不了,根本等不了,迫切追问:“易生,你快说,你是不是认识,她是谁?是谁?!”
他看到阿瑶了!
不对不对,确切来说,是他和阿瑶的女儿,是他这段时间以来,苦苦寻找的小女儿!
那身形、那模样,不会错,不会错!
易允扫了眼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赛卡,半晌,气定神闲问:“认识,坎叔想具体问哪个人呢?是我的太太、还是我太太的姊妹、亦或者是我那岳父?”
易允的妻子叫蓝嘉,岳父是蓝海。
蓝堂海…………
蓝堂海!
久违的记忆撕破陈旧的岁月,开始在脑中浮现,那是一段很久远的往事了,几乎是刹那间,赛已经锁定确切范围和目标。
“爸,该说正事了。”赛卡突然提一嘴。
赛坎也有自己的算盘,霎那间转移话题,笑道:“瞧我,年纪大咯,不中用了。易生,莉莉年纪小,不懂事,做事容易情绪化,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这一次。”
易允顺着他的话揭篇,“大叔就为这事?”
多了一个''就''字,表达的意思就微妙了。
赛坎说:“我就这一个宝贝闺女,总不能看她出事吧?”
易允答应得爽快,淡笑:“行,给叔一个面子,不追究了。”
赛卡默不作声,和他对视一秒,扭头对自己的父亲说:“爸,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赛坎点他:“易生,咱们是生意人,可得讲诚信。”
这是怕易允背地里使阴招。
易允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我说话算话。
得到保证后,赛坎也没有和他多寒暄,心中念着事,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走了。赛卡本来就是走过场的,自然也一并离开。
何扬看着他们乘坐电梯下楼,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低声问:“允哥,夫人的仇真这么算了?"
易允弹了弹烟灰,嗤笑:“算了?怎么可能?赛不是喜欢算计和借刀杀人吗?那就让她好好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他早就知道蓝嘉是赛坎的亲女儿。
也猜到赛卡为什么痛恨赛,处心积虑且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她。
更清楚赛坎真正的为人。
蓝家父女登机后,蓝堂海见小女儿无精打采,眼底遮不住疲惫。
他拍了拍蓝嘉的肩,关心道:“阿嘉,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
蓝嘉摇头,挤出一丝笑,“阿爹别担心,我没事。”
她看着父亲逐渐白了的头发、岁月在眼角刻下的痕迹,心中升起自责,自责整天让阿爹为她担心、自责先前崩溃到极致时不顾后果想自杀。
这些年来,阿爹为了她能活,花了不知道多少心血、精力和钱财。不管后面再怎么样,她都不会想着自杀了。
蓝毓说:“你的嗓子发炎了,回去后吃点药,这几天少说话,养一养。”
蓝嘉点头,“好。”
“嘉嘉,你穿这么厚不热吗?”
阿糖上了飞机后,哪怕里面有空调,仍觉得身上被热气包裹,她忍不住用手扇了扇,拿纸巾擦汗。
除蓝嘉以外,其余人全部是短袖。
她裹得严严实实不说,颈间还系着一条丝巾。
蓝嘉是为了遮住那些吻痕,微笑摇头,“还好,我体虚畏寒嘛。”
她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和易允发生了关系,那是一场令她恶心、痛苦、屈辱的梦魇。
阿糖噢了声,没再问,蓝嘉淡淡一笑,抽了一张湿巾,给她擦了擦鼻尖溢出的薄汗。
蓝嘉落地北城,而她的家人得回东珠处理这两天堆积的事情。
分别后,她回了酒店,早在被救的那天,剧团里的人就知道她没事了,见蓝嘉全须全尾出现,除了脸色苍白些,瞧着憔悴些,并没有大碍。
卫雨西彻底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kimi把摘来的柳枝条往蓝嘉身上招呼,扫来扫去,嘴里念念有词。
蓝嘉笑了,配合地张开手臂,还原地转了两圈。
ewan说:“kimi知道你这几天肯定要回来,早就准备好了。”
kimi对他哼道:“那可不,不把晦气扫走怎么办?”
蓝嘉看到张明霞,关心道:“张老师,你的耳朵怎么样了?”
张明霞摸摸被纱布包裹的耳朵,笑道:“比之前好些。”
剧团里所有人都没事,蓝嘉又询问最近的宣发情况,卫雨西说:“演出场地的批文今早九点已经下来了,宣发方面,整个大剧场的票已全部售空。
蓝嘉惊讶:“售空了?”
从他们宣发到现在也才过去几天。
“光靠我们肯定没这么快,毕竟要控成本,是你先生帮了我们一把,还有文旅局那边也出手了。”
“没错,这两天的宣传铺天盖地,整个北城随处可见。票都给出去了,反倒让我们落了清闲。”
蓝嘉不为所动,淡淡应了声:“嗯。”
大家见她兴致缺缺,又想起之前蓝嘉戴着不合适的婚戒,猜测夫妻不合。
见此,也就都闭嘴了。
北城天热,蓝嘉和伙伴们聊了会,想回屋休息,卫雨西告诉她,她原本那个房间因为不安全,已经被退了,现在给她升到顶层最好的套房。
张明霞轻声补充道:“是你先生吩咐的。”
易允倒是想给蓝嘉更好的住宿环境,最好让她搬进他在北城的别墅,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出行也有专门的司机接送,从头到脚监视着,总不会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再把人带走,只是这样的做法难免会惹蓝嘉生气,到时候又少不了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