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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二等宫女领末等女官例,以静字开头。

三等宫女领寻常宫女月例,跟御茶房宫女一般,以春字开头。

叫春来,便不是粗使丫头,官女子也才能得一个粗使丫头伺候。

又叫魏珠给行方便,梁九功这是向旁人抬高荷的身份,补上先前李德全的差错呢。

方荷和魏珠都领情,恭恭敬敬谢过。

魏珠有差事不能多留,叮嘱方荷好好休息,先行出去。

春来给方荷收拾好了行囊,见方荷无精打采,主动出去取热水,说要伺候方荷洗漱了好好休息。

屋里彻底没人以后,方荷才感觉鼻尖酸涩得,叫她几乎控制不住浑身哆嗦。

刚才没检查到的地方也好疼,越疼她越知道,这不是一场噩梦,她是真的差点死掉。

她回不去了呜呜~

心里嗷嗷呜呜,方荷这会子眼眶却特别干涩。

除非有目的,她从小就不喜欢哭。

因为她一哭,她那对爹妈只会不耐烦,他们的配偶和孩子只会高兴。

可委屈难过时,孤苦无依的煎熬从来不会少。

魏珠说得很对,她瞧不上宫里的富贵,上辈子她也算享受过繁华了。

她只想要个简单的家,生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填满自己空荡荡的心。

即便现在知道,在这个世道哪一条路都不好走,她仍然不准备放弃。

她改变不了世界,也没小说里女主角那么大的野心,但她知道该怎么改变自己,来适应这个世道。

小时候做过一次的,应该没那么难,对吧?

方荷摊开手脚,仰面朝天倒下去,砸在厚实的被褥上,只觉得浑身的酸痛几乎疼到心里头。

呜呜,多么痛的领悟,要不,先卷一卷,把自己卷出宫,然后再躺平……………

“姑娘,洗洗再睡吧?”春来见方荷面色时而苍凉时而愤慨,总觉得心里凉飕飕的,抖着嗓音小声打断她的思绪。

等她扶方荷脱了衣裳,准备扶方荷进浴桶的时候,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只穿了肚兜亵裤的方荷闪地上去。

“又咋......”方荷下意识把疼出来的不耐吞回去,换了温和语气,“这是怎么了?”

春来指着她的腰侧:“姑,姑娘,你腰间为什么有个手印啊?”

不是鬼上身了吧?!

方荷一低头,就看到腰间半拉青紫手印。

怪不得她总觉得自己浑身疼呢,尤其是腰子,只是当时吓傻了没发现。

黑衣人那一下子,还没有康师傅来得用力。

他是多怕自己把毒酒酒他身上啊!

怕就干脆不要扶,她又不会抢着去投胎!

她就多余领悟……………这肯定是爱新觉罗祖传小心眼的报复!

十月初八,圣驾一行途径齐河,渡过济水桥,留下一首方荷从未听过的诗,兴致勃发在邱家河下船,停驻济南府巡抚黄成让出来的别苑。

康熙连当地官员都没接见,只叫黄成伴在身侧,下午就带着妃嫔和五个阿哥去看据说为天下第一泉的趵突泉。

方荷只老实待在屋里养伤,是无聊了点儿,但三个月不用当值的话也值了。

反正有春来和魏珠,总不缺新鲜消息。

春来甚至能把皇上那首《渡济水》背下来,跟方荷一个劲儿地夸。

“主子爷的诗都已经传到江南文人那里了,江南文人一片盛赞呢。”

方荷:“......”昨天刚在山东发生的事儿,这么快就传江南人耳朵里了?

这要不是提前请过来的托,她把写诗的纸吞下去。

“还有人赞万岁爷诗才惊艳绝伦,实不该藏于宫闱,合该为天下人敬仰,特请万岁爷在趵突泉题诗呢。”

方荷:“......”被耿舒宁骂过无数次的乾小四,爱盖章的毛病是不是就打这儿来的?

都不用方荷问那诗提了没,魏珠就把消息带来了。

“万岁爷谦逊,只说不愿与文人争锋,坏术业专攻之风采,不肯留诗作于石壁,只题“激湍''二字,以对天下文人做鼓励呢!”

春来面上浮现出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诡异骄傲,方荷的表情也很诡异。

鼓励啥她没懂,可不题诗,真不是心里有点逼数吗?

反正这咏趵突泉的诗她也没听过,她只听过咏鹅。

不过听多了外头的热闹,方荷也有点好奇这时候趵突泉的景色是不是像后世姥姥家一样美。

算起来她也算是半个山东人,夏雨荷的故乡大明湖畔现在什么样子,她其实很想看看......可低头看着自己特地包起来的手腕,方荷掂量了下出去的后果,还是忍下了好奇。

她能忍得住,康熙却不打算叫她躺回京城。

只过去两日,康熙爬完泰山回来,春来还没说完万岁爷又带着阿哥们做了几首脍炙人口.......却没脍炙到后世人口的诗,魏珠就表情微妙,端着一碟子点心进来了。

“阿姐,这是万岁爷赏您的点心,听说叫即墨麻片......”魏珠又像是想笑又像是担忧,一张圆脸快扭曲成了包子样儿。

“万岁爷说,阿姐要是还没养好伤,明儿个叫给你送抓糕和蜜三刀来。”

方荷:“......”意思是要再磨叽,就要抓起她来捅了?

这男人知不知道什么叫伤筋动骨一百天!

手腕子脱臼也是伤筋啊!

她哪儿还吃得下去?

看着点心,她只觉得腰子疼。

可想起先前滋啦滋啦响的盆栽,方荷运了运气,憋着气把即墨麻片吃了。

别说,蜜三刀她吃过,即墨麻片她还真没吃过,入口即化,又酥又香,还有微甜的奶味儿,一碟子下去……………

方荷义正辞严:“劳万岁爷提醒我,我才知道要去当值,实在是惭愧。”

“你再去给我拿一.....三碟子来,我多吃点,牢记住这个教训,往后绝不叫万岁爷再费心提醒!”

魏珠和春来:“......”馋还能馋出这样的大道理来?

翌日一大早,龙舟自邱家河河岸启程,往宿迁去,准备视察黄河北岸的防洪工程。

方荷跟在御茶房时一样,三更刚过就被春来叫醒。

她痛苦地起身洗漱,换上比御茶房浅了一个色的湖绿色新宫装,小脸焦绿上了二层。

梁九功看到方荷,一点也不意外,只笑着低声提醒,“姑娘刚在御前伺候,先只管看,不必亲自动手。”

“等回头万岁爷召见完大臣,你再跟进去伺候不迟。”

方荷依旧乖顺,但比以前多了份镇定,微微点头,轻声谢过梁九功的提醒。

她也不在意其他宫女的侧目,仔细打量伺候要用到的东西。

首先是皇上的龙袍,在身穿碧绿色宫装的端凝殿宫女手中捧着。

一旁是跟方荷一样穿湖绿色的陪寝宫女,有人端着铜盆,有人捧着雪白棉巾,还有人捧着洗漱用品……………

方荷目光转到某处,瞳孔猛地一缩,她看到了香皂和猪毛鬃牙刷,还有用细白瓷盒装着的牙粉。

这不是她给魏珠的方子做的东西吗?

小陈子曾带进宫一些,叫魏珠送给方荷用,连香皂上的长寿花样式,都是荷为了好兆头特地想出来的。

这是巧合.......还是康师傅再次敲打她?

方荷紧紧掐着指尖,面上没露出任何异样,在其他人伺候康熙起身的时候,无声无息站在角落里装柱子。

无论是巧合还是敲打,她都不能被打草惊蛇,只庆幸自己够怂,没苏出这个时代不该存在的东西。

康熙用过早膳后去三层,只叫梁九功在一旁伺候着,陪寝宫女和端凝殿宫女都退下去了。

方荷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便先到二层门口等着,正好碰上当值的岑影,好歹还能说几句话。

等康熙再回二层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习惯了站桩以后,三个小时竟不算太难熬。

一进殿,康熙到铜盆前洗手,看到乖巧捧着帕子的方荷,倒主动笑着调侃。

“这些东西还算好用,回头你徐佳氏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方子,可以先给造办处一份,比你在外头挣那仨瓜俩枣的强。”

方荷咬着牙根,老实道:“奴婢只是想着快出宫了,想在宫外有个营生,又思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央人在外头置办了铺子。”

康熙不在乎方荷这点小心思,甚至都不在意她这方子到底怎么来的,左不过就是点奇技淫巧。

他不喜身边人有所隐瞒,闻言只淡淡道了声''磨墨''。

等落座在舱房中央的御案前,康熙才一边挑看笔锋,一边继续问??

“不是还有什么美白丸?引得那群小答应紧衣缩食地去买,怎不见你自个儿?饬?饬你这皮子。”

触之还算细腻,就是颜色太不好看,拉低了御前的水准。

方荷右手脱臼过,不敢用力,更怕累着会习惯性脱臼,干脆用左手慢吞吞研磨墨条。

闻言她心下微微思忖,到底怕将来再来一杯毒酒,干脆老实到底。

“回万岁爷,奴婢吃着呢,只是先前制了颜色暗一些的水粉,内服外敷,藏拙于内秀......”

康熙似笑非笑打量她一眼,怪不得他那日觉得这小地鼠的爪子和脸颜色不太一样。

水粉暗卫偶尔也用,不稀奇。

听她不像以前那样马屁拍得山响,老实许多,康熙心下满意,也不计较她以前怀着什么心思藏拙,不再理会她。

在不扰人清静还能伺候好这一点上,康熙不得不承认,其他人确实比不过方荷。

他很快就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待得写完一页大字,康熙一抬头,才瞧见她眼巴巴看着自己掌下的纸,又起了点子兴致。

“你识字?”

啊?

方荷其实是在看康熙什么时候写完。

她在外头站了那么久又接茬磨墨,累了,饿了,有点抓糕和蜜三刀吃也行啊。

闻言她愣了下,稍稍迟疑,垂眸以作谦虚模样,委婉道,“奴婢只略识得几个字………………”

这话她说得不心虚。

体字好歹她一个大学生,不认识的就少,可繁体字......嗯,还是谦虚一点。

康熙微微挑眉,这丫头身上的秘密实在不少。

徐嬷嬷可不认识几个字,乔诚最多就能认账本子。

她闷在茶房九年,里头也没出过什么爱施教的才女,她哪儿来的底气谦虚?

康熙思片刻,拾起一本请安折子递给她。

“那念来听听吧。”

方荷恭敬应了声是,打开折子一看,沉默了。

认出来的倒是不少,比如圣安伏乞,天地什么的。

可......第一句正文偏僻字好多,十个字,她只认识四个。

她慢吞吞念:“东亭恭闻...圣驾亲临...徒邱东......”

康熙也沉默了。

要不是他昨晚刚看过这份折子,险些以为进折子上来的曹寅从谏亭改号东亭了。

从字还读作徒,三句话,错了俩字,能念出来的寥寥无几,她在谦虚什么?

他眼神复杂看着还在绞尽脑汁认字的方荷,微微叹了口气,总觉得这把刀可能没那么好磨。

横不能将来需要她传递消息进宫的时候,连个信儿都传不明白。

他捏了捏额角,吩咐梁九功:“你去,找本三字经来,叫她跟五阿哥一起上课。”

方荷讪讪放下折子,有点拉不下脸来,跟六岁的五阿哥一起进学。

其实给她机会,她认字还是挺快的,她就是不认识繁体字,还沾了姥姥家秀才的一丢丢毛病罢了。

她小小声道:“万岁爷......要不,奴婢自个儿学吧?”

“怎敢劳烦五阿哥的先生,五阿哥毕竟年纪还小,奴婢要是识字太快,惹得五阿哥伤心就不好了......”

康熙冷笑:“你倒瞧得起你自个儿,你认的字儿还没有五阿哥多,三百千他早学完了。”

“朕是让他教你,温故而知新,善莫大焉,他有什么可伤心的!”

方荷:“......”那我叫个六岁孩子教,心和脸一起碎成八瓣儿,就没人管了吗?